秋意渐浓,窗外纷飞黄叶化作萧瑟金风。
盛羽堂百无聊赖地靠在病床上,反正回家也要被父母唠叨,他倒不如赖在医院里躲清净。
医院的病号服他是穿不惯的,今天他换上了家里送来的丝质衬衫,天气转凉便又在外面披了件羊毛开衫。
盛忠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敲着山核桃,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剥了小半碗的核桃仁。
“当当当”清脆而又有节奏的敲击声响起,与盛忠敲核桃的声音大不一样。
盛羽堂循声望去,一抬眼便看见她了,小小的人儿站在窗前的桂花树下,目光正迎向他,可却在眼神交汇那一刻,她躲开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敲玻璃前,她曾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读书的样子。
真是奇怪,那天晚上匆匆一见,并没觉得他有多好看。
今日再见,只见他身上穿了一见米色丝质衬衫,外加一件褐色羊毛开衫,倒是让他少了几分硬朗,平添了一丝斯文。
那晚看他打架逞能有些痞里痞气,但今日再看他安静下来,倒是有了翩翩公子的样子。
修长的手指时不时地翻起书页,阳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让贺念清想起了学校图书馆里那尊西洋雕塑。
盛羽堂从窗外收回视线,合上书,对盛忠说道,“你别砸核桃了,去城南的老徐炒货铺给我买些糖炒板栗回来。”
盛忠嘴里小声嘀咕着,“您不是下午才说想吃小核桃的吗,我这才砸了小半碗。”
“让你去就去,什么时候话变得这么多了。”盛羽堂不耐烦地把手中的书本砸向盛忠。
盛忠从小就跟在盛羽堂身边,自然是知道他这喜怒无常,说一不二的脾气,马上便起身,心里还在纳闷儿,这医院在城北,明明门口那条街上就有好几个板栗摊子,为什么偏偏舍近求远,让他去城南买?
可当他眼睛余光瞟到窗前那个一闪而过的倩影时,心里顿时明白过来,几乎是一路小跑地离开了病房,路过护士站时还特别叮嘱护士,盛羽堂已经睡了,让她们不要过去查房,有事等他回来再说。
几个护士都是见识过盛羽堂在病房里发脾气的,听他这一说,自然是不敢去招惹那位少爷。
不一会儿,一阵敲门声响起,盛羽堂不由得心尖一颤,竟比自己第一次踏上出国的轮船时还要激动。
“请进。”
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贺念清闪身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她身上带进来的桂花香气。
“你……好些了吗?”
贺念清走到病床前,她看了看盛羽堂被被子盖住的下半身,不知道他受伤的情况如何,只能尴尬开口问道。
这几天她的内心一直万分纠结,脑中就如同有两个小人在吵架一般,理智告诉她,这只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个小小插曲,盛羽堂就如同电车上匆匆上车又下车的乘客一样,有过短暂交集,可下车后,便各奔东西。
可情感却又极力反驳,他不是普通的匆匆过客,是在危难之时伸出援手的英雄,虽然彼此在那种情景下都有些狼狈,可这并不是她可以作为就此转身离开的理由。他毕竟受伤了,于情于理,总要去看一看,腿伤可大可小,万一盛羽堂因此落下残疾,那她是不是应该对父亲和盘托出那日的事情,至少要给他相应的补偿。
就这样,贺念清总算是说服了自己,在五天后来到了安济医院。
已经过了这么久,贺念清都不知道他会不会还在医院里,也不知道他在哪一间病房只能靠自己去打听。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就只来看他这一次,不管他还在不在,或是能不能找到他,她只求心安,一切都看上天给他们的缘分了。
贺念清在医院找了护士想问清楚盛羽堂在哪间病房,可这安济医院是德国人开的,十分注重病患**,护士坚决不向病人亲属以外的任何人透露病患的信息。
好在去年徐兆源骨折住院的时候,贺念清来这边给他送过饭,她记得骨科病房都是在一楼的,所以她便在楼下一间间地窗前看过去,虽然这样的行为很不好,但是她也只是匆匆一瞥,无意窥探他人**。
一路看过去,都不是她要找的人,贺念清心里不禁有些泄气,走廊尽头那是最后一间,如果再没有的话,她便准备回去,今后也不会再把这件事记挂在心上。
可就当她走到桂花树下的时候,视线一下便被病床上的人吸引,原来他还在,那一刻她的心里也不知该是感叹自己幸运,还是担忧他伤势的严重。
仔细看过去,那是一间单人病房,除了盛羽堂以外,还有一个在一旁给他砸核桃的佣人。
贺念清不敢贸然去到病房里,只能先敲窗户征询盛羽堂的意见,看她此时是不是方便进去。
见到那佣人站起身来,准备出门之时,贺念清这才转身朝病房的方向走去。
“不碍事的,膝关节脱位,已经做过复位了,休息一段时间就能下地行走了。”
盛羽堂见眼前人儿眉头微皱,便开玩笑道,“放心,我残不了,不会要你负责的。”
话一出口,只见贺念清脸色微红,他就知道自己这个玩笑开得有些唐突了,立刻转移话题道,“那边小茶桌上有水果点心,我行动不便,你自己尽管选喜欢的拿来吃。”
贺念清只觉得两人面面相觑确实又些尴尬,便移步过去,把那碗小核桃仁拿在手里,又重新走到病床边,在椅子上坐下。
“手伸出来。”
盛羽堂先是一愣,后来才明白,便乖乖摊开掌心,像是幼儿园里等待老师分发糖果的乖宝宝。
贺念清用三根手指捏起一捏核桃仁放在盛羽堂的掌心里,白嫩指尖划过他温热干燥的手掌,一股温热暖流一直从指尖涌向心里,那是一种十八年来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
她急忙又捏了一些核桃仁,放进自己嘴里,要想把那种异样的感觉从心里压下去。
盛羽堂把掌心里还带着属于她的温度的核桃仁送进口中,慢慢咀嚼,视线却从未从贺念清身上离开。
她抓一把核桃仁放进嘴里,吃得正香,像是过冬前找到食物的小松鼠一样,两腮微微鼓起,显得俏皮又率性,丝毫没有那种世家淑女故作端庄的扭捏之态。
贺念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盛羽堂面前就很自然的能够放松下来,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放心地去做。
盛羽堂看着眼前的人儿,她今日依旧是一身白衣黑裙,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可不同的是,她今日耳垂上带了一对珍珠耳坠,那两粒饱满圆润的白色珍珠随着她咀嚼的动作微微颤动,仿佛能左右他的心跳和呼吸。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贺念清这才发现他的视线一些锁定在自己身上,不自然地抚了抚发烫的脸颊。
“没有,你别动,头发上沾了桂花,我帮你拿下来。”
盛羽堂的声音有些低哑,他伸出手,将那朵小小的桂花从贺念清的发丝上取下。
温热的呼吸逐渐靠近,他的身上还带着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贺念清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该正常呼吸,只觉得心跳加快,全身上下的血液都一下子涌到脸颊上。
他指尖上小小的落花悄无声息地掉落,贺念清视线锁定在落花上,一不小心,身旁的书包掉落在地上,书本试卷散落一地。
她急忙弯腰去捡,盛羽堂也弯下腰去帮忙捡,当他手里拿到一张上面写着58分的数学试卷时,不禁拿在手上仔细看起来。
贺念清像是个做错事被父母发现的小女孩,一把就想要抢过来。
“给我,不要看啦。”
盛羽堂先一步把试卷举高,贺念清没能抢到。
“给我看看又能怎样,你敢考58分,还怕人看不成。”
“看就看,有什么大不了的。”贺念清又从书包里拿出语文和英语试卷,试图给自己辩解,“我其他科目都是满分,只有数学比较差而已。”
“你这不是比较差,是很差,应该是之前基础都没打好,所以现在才会一塌糊涂。”
盛羽堂一语中的。
“我当然知道。”
贺念清原本数学成绩还不错,后来上了中学,换了数学老师以后,那老师的教学方法与她不对路子,她一直都没能跟上,导致后来什么都听不会,数学成绩也越来越差,之前也找过补习的老师,可也没什么效果,久而久之,她就放弃了数学这门课。
“知道还不赶快抓紧赶上来,不然你这个成绩哪个大学会录取你。”
盛羽堂说话虽然有些直接,但他看了贺念清的试卷,是真心替她着急。
“我要是知道怎么赶上来,就不会考这么点分数了。”
贺念清何尝不急,可她光有一颗想要努力的心,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这样吧,我以前数学成绩还是不错的,也有一套自己的学习方法,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明日让人把我家里的学习笔记给你拿过来,你自己回去先自学看看。”
盛羽堂转念一想,她家教森严,不一定每天都能出来,便改口道,“你要是不方便过来也没关系,我派人给你送到学校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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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伍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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