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等待太过漫长,可一时的相聚又偏偏太短暂。
盛羽堂真的很怕她说出那句话,不是怕她现在就要离开,而是不知道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又或者下次还能不能再见到。
贺念清站起身来并未急着走,而是从她的白色皮质小包里拿出一个信封。
“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她是在有样学样,昨日他送给他一个信封,那今日她便还给他一个。
盛羽堂伸手接过,把昨天她的原话奉还,“我现在可以打开吗?”
“当然。”
贺念清点了点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
信封里是一张话剧票。
“这是我们学校话剧社排练的一出话剧,这个月底会进行慈善演出,所得善款都会捐献给流离失所的难民和孤儿院的儿童。我们自己留了一部分门票,可以邀请亲友来观看的,我给你留了一张,你月底的时候,腿能好了吗?”
贺念清只留了这一张门票,因为她父亲从来不会参加学校里的公开活动,她在学校入学的资料也只填了徐兆源一个人。
贺五爷这个人一向谨慎,一方面是因为他年轻时确实在仇家太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手头上有些生意不干净,会被人不齿。以前就曾经出现过贺念清在学校被同学贺老师排挤孤立的事情,所以从那以后,他便给贺念清转了学,他也不会再公开以念清家长的身份出现在学校里。
盛羽堂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门票,抬头对上了念清期冀的眼神,与其说她是在问他的腿伤,倒不如说她是在问,他愿不愿意在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当然,我很快就能出院了。”不要说他只是关节脱位,就是真的断手断脚,他也会准时出现在观众席上。
可他转念一想,这话说的又不妥,如果他很快就出院了,那么后面这快一个月的时间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见不到了?
要改口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太好了,正好你这段时间你可以在家里好好休养。”贺念清倒是真心替他开心。
“那你要是还有数学问题怎么办?”盛羽堂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挽回自己刚才的意识心直口快。
“我不是有你给我的笔记本吗?”贺念清晃了晃手中的本子。
“万一你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呢,就不想问问我?”
“你能不能想我点好,不是你说你这个笔记特别厉害的吗,怎么现在又要给我加课?我有问题也可以问老师同学呀,不需要舍近求远麻烦你。”
贺念清有些不解地皱着眉头。
“怎么能叫麻烦呢,你有没有想过,完全是因为我想见到你……”
盛羽堂急了,他顾不了太多,他不怕自己太过唐突会吓到她,只怕下一秒贺念清转身就要走了,他便再没机会说出口。
病房里一瞬间变得异常安静,贺念清能过清楚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还有桌上的时钟,时针滴答地响着,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盛羽堂的视线锁定在面色微红的人儿身上,像是在等待她的回答。
盛羽堂喉结微动,紧张地咽下口水。
“我要走了,时间真的来不及了。”
贺念清转身开门,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她走得太急,与正往病房走来的盛忠撞了个满怀,盛忠捧在手里的糖炒板栗骨碌碌地撒了满地。
“哎,这到底怎么回事啊?”盛忠嘴里嘀咕着,心里纳闷,感觉着今天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头。
果然,此时的病房里盛羽堂如同一尊石像一般,盯着自己手中那张门票出神。
看来还是他太心急,太唐突了,不过至少他还有机会,她没有将门票收回,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
……
贺念清一路小跑出了医院,坐上了黄包车,却还觉得自己脸颊发烫,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冷风吹的。
她刚才的反应会不会太扭捏,太小家子气了点?
如今已是民国,她一个接受新式教育的女学生,为什么就不能大大方方地回应这份突如其来的表白呢?
万一被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对他无意,那岂不是他就不会来看话剧了?
不会的,他明明已经答应了啊,怎么可能会反悔呢?
贺念清脑子好乱,直到看到今天是徐兆源来接她,她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去想刚刚发生的事。
“表哥,你今天怎么这么闲?”贺念清坐在车子副驾驶上,转头问道。
“难得晚上没应酬,就想着顺路过来接你了。”
徐兆源启动车子,这才发现身边二人今天没穿学生制服。
“今天学校有什么活动吗,不需要穿制服上学?”
“表哥,你是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吗,怎么跟他一个口气。”贺念清轻声抱怨道,“我今天下课后排练话剧来的,就换了套衣服,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学校的那套衣服,不好看。”
“那你也要注意保暖,最近降温了,你看你脸都被风吹红了,当心感冒。”
徐兆源哪里知道她脸红的真正原因。
“哦,我知道了。”贺念清有些心虚地小声应道。
“你手里捧的那是什么,跟块砖头似的。”徐兆源有注意到她放在膝上的那三本厚厚的笔记本。
“这是笔记本呀,我不是数学太差吗,正好拿来补一补。”贺念清低头看着那几本笔记,笑意不自觉地又爬上嘴角。
徐兆源没有再问下去,毕竟他自己读书的时候成绩就不好,其他什么方面他都可以给贺念清帮忙,可学习这方面他是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虽然从小到大贺五爷都一直在出钱供他读书,但是奈何自己不争气,成绩不好,读不了大学,最后去读了个财会学校,出来以后帮五爷打理生意,倒也算是学以致用了。
“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好大学还很多,你也可以给自己多些选择。”
徐兆源知道她从小就好强,对自己要求有很高,其实以她现在的成绩就算不冲丰城大学,国内也有很多优秀的大学随她选,实在不行也可以去留洋海外,反正五爷就这么一个女儿,在女儿身上花钱,他是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嗯,我知道,但是我有自己的目标,不去努力一下,怕以后会后悔。”
原本她心里是有点泄气想要放弃丰大了,可是今天听说盛羽堂是丰城大学的学长,那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总要和他站到同一高度才可以吧。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贺念清被自己脑子里蹦出来的想法给吓了一跳,耳边像是不停地有一个低哑的声音在重复着,“因为我想见你……”
脸上又开始发烫,贺念清啊贺念清,你彻底是没救了。
徐兆源看着旁边的人儿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是摇头,只当她是太累了,并没有多想。
……
没能得到贺念清的回应,多多少少是让盛羽堂有些挫败感的,虽然心里还在自我安慰后面看话剧的时候还有机会,但他一刻也不想再待在医院里了。
索性第二天就出院回家休养,盛夫人不知其中缘由,还以为盛羽堂是想通了开窍了,这段时间母子二人倒是能够和平相处,母慈子孝。
可盛夫人不知道的却是盛羽堂暗地里一直在努力运作,争取早日建成新式工厂。
秋高气爽,午后阳光总是让人昏昏欲睡,盛羽堂本是在花园里看书,没看几页便困意袭来,索性将书盖在脸上小憩一会儿。
还没睡一会儿,就听见身边传来一个声音。
“这离开弟兄们的生活就是滋润啊,我看你是乐不思蜀了吧。”
盛羽堂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连起身都懒得起,书本依旧盖在脸上,说话的声音传出来听着都闷闷的,“可不是吗,你羡慕吧,要不干脆咱们趁早散伙,各回各家,岂不是都落得个快活自在。”
来人正是盛羽堂的发小李志飞。
他们二人家里是世交,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现在又在一起想要投资建厂,联合几个兄弟一起,干得热火朝天。
李志飞上前一步,将盖在盛羽堂脸上的书揭开,“怎么着,你后悔了?现在你自己撤出你那份还来得及,反正我和其他人是不会撤的。”
盛羽堂一时间无法适应室外明媚的阳光,眯着眼睛说道,“今天是什么风把我们李总经理给吹来了,我还以为我这人走茶凉,几天没去,就没人在搭理我了。”
这兄弟二人平时最喜欢互相调侃,若是哪一次开口聊天不自嘲或是互相挖苦一下,总觉得差点意思。
“你那天前脚刚离开,我后脚就接到电报,赶去宁城看一批新到港的设备,昨晚刚回来,听说你腿受伤了,这不就来看你了吗?”李志飞也不客气,大喇喇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拿起茶几上的茶壶,就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你这腿到底怎么搞的,我问了一圈儿都没人知道,你这保密工作做的也太好了吧,该不会你是背着哥儿几个去找什么门道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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