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数日。
暮色如浓墨泼洒,迅速笼罩了苏州城。
竹屿领着崔七踏进药馆大门。
庄长卿已在门廊下拱手告辞:"竹大人,崔公子,下官先行一步,去拜会李知县,交接文书,也探探口风。"
他语带艰涩,显然这几日毫无头绪。
竹屿颔首,声音带着连日看卷宗的疲惫:"有劳庄大人了。"
药童认得竹屿是主人的贵客,恭敬地引着二人穿过前堂。
到了后院临水的清雅客舍,牧归荑身穿宽松舒适的素色道袍,正斜倚在窗边小几旁,自得其乐地小酌。
见他们进来,他扬了扬手里的白瓷酒盅:
"回来了?两位钦差大人,案子查得如何,可有眉目了?"
崔七闻言,没好气地撇撇嘴,懒得搭腔。
牧归荑没理崔七的神色,笑道:“你不是担心孟子垣追杀你吗?快来感谢我吧,我帮你解决了。”
竹屿:“??”
“太简单了——不过用了点小小的计谋。”牧归荑向后一靠,挑眉,“说起来孟子垣在这事上也理亏,他不敢多动手。无防,人已经回去了。”
这倒是竹屿疏忽了,和近几天忙着查案,居然忘了还有三皇子这回事……
“多谢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案子如何?”
竹屿走到书案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对牧归荑摇摇头:"一团乱麻,毫无头绪。"
牧归荑讪讪,又突然想起什么:“奥,对了竹屿,我师弟盼着你回去看他呢,你什么时候回趟云梦?”
云梦?哦,是牧归荑师门,自己儿时的确去过几次。
“到时再说吧。”竹屿不咸不淡地说,“代我给南箫问句好。”
牧归荑看他兴致不高,举杯示意:"愁也没用,过来喝一杯松快松快?"
"不了。"竹屿垂眼,目光落回书案上那些令人头疼的卷宗上,"还有好些没看完。"
牧归荑:"……"
他翻了个白眼,起身要离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行行行,你爱咋地咋地吧!活该你累死!"
崔七瞧着牧归荑吃瘪的样子,忍不住悄悄朝他做了个鬼脸,勾了勾唇角,心情莫名好了那么一丝丝。
苏州府衙送来的税银卷宗堆积如山,竹屿埋首其中,逐条比对。
那些账目表面光鲜,条理清晰,可那巨大缺口,却怎么也找不到源头。
崔七在一旁的竹榻上,嘴里叼着根不知哪儿揪来的草茎,百无聊赖地抛接着几枚铜钱,叮当作响。
他看着竹屿那副要被账本活埋的沉闷样子,嘴唇抿成一条线,胸口那股无名火就"噌噌"往上冒。
"啪!"崔七猛地坐起身,一把将手里叮当作响的铜钱拍在竹榻上,几步就冲到书案前,在竹屿惊愕抬头的瞬间,"哗啦"一声,毫不客气地将那本摊开的卷宗合上!
"看!看!看!再看下去,你眼珠子都要掉进这堆废纸里,抠都抠不出来了!"崔七根本不给竹屿反应的机会,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走,跟我出去!再憋在这药罐子似的屋子里,没病的好人都得给你熬出病来!"
竹屿被他拽得一个趔趄。
崔七把他拉了出去,拉入了暮色四合、华灯初上的苏州城。
"我……还有卷宗……"
竹屿试图找回点理智。
"卷你个头!"崔七头也不回地哼道,拖着他往前走,"出去玩,天塌不下来!"
一踏入主街,千姿百态的灯笼次第点亮,莲花灯清雅,走马灯流转,琉璃灯璀璨……
碎金点点,随波荡漾。
"看这里!"崔七拉着竹屿欢呼。
卖糖画的老人守着摊位,金黄的糖丝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化作腾飞的龙、展翅的凤、灵巧的小鹿。不远处杂耍班子敲锣打鼓正热闹,一个精赤着上身的汉子鼓起腮帮子,深吸一口气,"呼——"地一声,一条炽热的火龙猛地从他口中喷吐而出。
崔七到底是少年心性,一看见那喷火的把戏,眼睛就挪不开了。
"我要看!竹屿,给我钱买个靠前的位置!"
他扯着竹屿的袖子嚷嚷。
竹屿看着他瞬间亮起来的眼睛,那副全然忘了案牍烦忧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还是顺从地摸出铜钱递过去。
"小心些,别靠太近烫着。"
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香气:刚出笼的蟹粉小笼包,鲜香四溢;油锅里翻滚的臭豆腐;还有软糯糯的桂花糖藕,甜得人心头发软……
或许……出来走走,真的挺好。
他暗自想着。
等看完了火龙,两人随着缓慢移动的人流往前走。
四周是鼎沸的喧嚣,崔七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
"喂,竹屿,"崔七开口,"你慢点走,我有话跟你说。"
"嗯?"竹屿不明所以,但看他神色认真,便应了一声,"好。"
就在这一问一答间,崔七攥着竹屿手腕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滑落,转而变成了……紧紧地握住了竹屿那只微凉的手。
竹屿的身体瞬间僵直,像被点了穴。
他能感受到崔七掌心的薄茧——那是属于村野之人的印记,是带着野性的力量感。
他何等聪明?
这太逾矩了,太荒唐了。
理智在脑中叫嚣——身份、礼法、还有金陵城中那位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应该立刻甩开,厉声呵斥这放肆的行径……
可是……他的手指,却像被施了定身咒。
崔七心头一跳。
巨大的勇气涌了上来。
他停下脚步,用力将竹屿拽得转过身,正正地面对面。
璀璨的灯火落在他年轻俊朗的脸上,那双平日里总是闪烁着野性光芒的妖瞳,此刻盛满了认真。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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