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州在海边捡到了一个人。
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有些奇怪的男孩。他被风浪带到了这座小岛海滩上,双眼紧闭脸色发青,林州甚至不确定他还活着。
说他奇怪,是因为林州从来没见过戴玉镯的男性。这种东西一般都是女性戴的吧?他皱起眉,有些不太理解。目光从对方胳膊上移开,缓缓下移,这才发现男孩脚踝上似乎也戴着什么东西。来不及细究,林州迅速探了一下对方鼻息,微弱得好似不存在般。他略加思索,还是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随着几声机械女声,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你好,我在……”
与之重合是那个男孩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不……挂掉!……求……求你……”
电话里女警仍在询问:“请问您现在在哪里?”
他低下头来,男孩一双漂亮眼睛里写满了惊恐,抓着他裤子的手因为用力而泛白,哆嗦着想要站起来去抢他手里的手机,但是还没站稳便摔了下去。
林州挂了电话。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虽然对方看起来的确不像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但是这么害怕警察,怎么看都有些可疑。可对上那双满是恐惧祈求的眼神时,林州的心脏好似颤了颤。
看到他挂断了电话,男孩剧烈起伏的胸口终于平复些许,短暂地跟林州对视了一瞬,头一歪晕了过去。
贺榆站在远处甲板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姜夏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竭力挣扎哭求,在对方濒临崩溃时终于现身:“姜夏,”
姜夏抬起头来,发现是贺榆后挣扎得更厉害了,手腕被绳索磨出了血也不肯停下。在贺榆示意下保镖上前解开了束缚,又毕恭毕敬地退下了。
缓缓朝姜夏逼近的青年有着一米九多的身量,那张过分英俊的脸配上长期处于上位者的威压使他看起来格外阴冷:“这个项目损失了近一个亿,虽然不多,但是把你拆了你也赔不起吧。”略微停顿了下,他又慢慢开口:“还是说,要用姜秋抵债?”
姜夏从刚才贺榆出现就不停地哆嗦,因为哭太久薄薄眼皮已经肿了起来,狼狈又可怜:“少爷……对不起少爷……纪琛说这个项目他拿不走,他只是想要看看那份投标计划书,还说你的省长舅舅已经都安排好了……我不知道……”姜夏跪在地上语无伦次地乞求他,用布满伤痕的双手去抓他一丝褶皱也没有的裤腿:“对不起少爷……送我坐牢也好,你杀了我也好……但是不要伤害秋秋好不好……”
“你配跟我谈条件吗。”贺榆冷冷道。
闻言姜夏浑身一震,还没等他说什么青年已经先开口了:“纪琛许诺给你什么了。”
“……”
“嘘——”贺榆用一根手指堵住了他所有要解释的话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猜,纪琛会承诺事成后送你去美国跟姜秋团聚,当然最重要是——他保证了可以让你永远离开我,对吗。”
一股刺骨寒意迅速从姜夏脚底席卷至全身,喉咙像被无形大手狠狠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青年半蹲下来,那双形状优美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现在来谈谈赔偿的问题吧。”
姜夏跪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看起来很是可怜,贺榆黑沉双眸漫不经心地扫过对方因为过度缺水而开裂出血的嘴唇:“今天带你来这艘游轮上,是因为晚上会有一场盛大晚会。”他弯了弯唇角,扯出一抹毫无温度的笑:“赔偿当然要选择最快的方案,在这场活动里,你只要张开腿,应该很快就能还清债务。”
姜夏猛地一激灵,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要道歉求饶,可是浑身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连抓贺榆裤腿也做不到,只能抱作一团发出小兽般的悲鸣。
似乎是想爬起来逃跑,但是腿抖得太厉害了,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没一会儿就折腾得自己力气全无。贺榆漠然地看着他抖得不成样子,给了暗处保镖一个森冷的眼神:“看好他。”丢下这句话后,青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游轮楼梯拐角处。
几个保镖看姜夏一直躺在地上剧烈喘息着,没一会儿喘息声逐渐小了很多,好像是昏过去了。高个子保镖应该是想要抽烟,奈何今晚的海风猎猎作响,那只打火机点了三次也没能打着火,看了眼一动不动的姜夏,高个子保镖对剩下两人吩咐了句什么,便径直往里头走去了。
姜夏从来没想过,他只是想要挣脱出贺家这座牢笼会这么难,甚至还给自己跟弟弟带来了灭顶之灾。贺榆刚才的话还在脑海里回响,是想起来就忍不住发抖呕吐的程度。
十八岁那年自己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吗?姜夏绝望地想:与其那样,那不如这次,让我真的死掉吧。
霎时间姜夏爆发出所有力量,只听“嘭”地一声,那具瘦小身躯已经跳了下去。
另一艘游轮上的美艳女人放下了望远镜:“阿凯,去救人。”
“是!”
“等一下。”女人突然出声:“只需救人即可,生与死无所谓,明白吗。”
阿凯愣了下,大惊:“小姐!你不是答应过纪琛少爷吗?”
纪雪窈冷冷出声:“阿凯,我那天只是答应纪琛会帮他救人,可没有答应一定能救出来啊。”看到阿凯疑惑忐忑的脸色,纪雪窈缓缓补充道:“我那傻弟弟都快要死了还想着他呢,我看贺榆对他有些不一般,他今天死了贺榆岂不是也要掉层皮。哪有我折兵三千他贺家安坐钓鱼台的道理。”
“是!”阿凯道。
一个大浪打来,姜夏瞬间被往前推了几米远,腥咸的海水争先恐后地涌进口鼻,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不等他做出任何自救反应,更猛烈的一波海浪汹涌而至,姜夏缓缓闭上了双眼。
“小姐,发现目标。”
“让我想想……啊……扔个救生圈给他。让他生死由天吧。”
“收到!”
“啊!”姜夏尖叫着从床上坐起身来,这令人胆寒的噩梦让他冷汗涔涔,神经质地用纤细手指将被子抓做一团。
“你醒了?”房间里传来一道陌生声音。
头痛得像是要炸开,胃里仿佛被人扯出大洞,一阵一阵地传来难以忽视的绞痛。姜夏感到有点晕眩,但还是强忍不适努力在房间里寻找声音来源——是一个看起来很俊朗的年轻男人。
他想说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对方似乎看出他的意图,将水杯放进他手里:“喝水。不要害怕,我在海边捡到了你。”
喝完水后姜夏终于勉强能发出些粗哑声音:“这是哪里?”
男人将水杯接过去放在一旁床头柜上,回答他:“这里是长饶市附近的一处海岛。接着反问他:“昨天为什么不让我报警?”
姜夏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再抬眼时里面已蓄满了泪水:“我…我不是坏人,求你……我只是……只是……”只是什么?他说不出来。眼泪砸在灰色被子上,氤氲出一朵小小的花。
“好了。不要哭了。”头顶传来男人有些无措的声音:“我不问你了。”
林州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没一会又拿着几盒药进来了:“我觉得你应该不想去看医生。”他说:“但是溺水可能会引起肺炎,我去诊所给你拿了药,先吃药吧。”
姜夏看着这个男人对照着药盒上的说明书,将白色或黄色的药剥离出锡纸,再放进他手心里,轻声说道:“吃吧。”
“谢……谢。”姜夏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就着温水吞服了药片,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现在身无分文,强烈恐慌感攫住了他——
正准备出去的林州衣角被拉住,回过头来,那张苍白小脸带着点慌乱:“我可以在这住……住几天吗……”他看着姜夏,那双琥珀色眼睛发现他的视线后立刻看向别处,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那鸦翅似的长睫轻微颤动着,男孩甚至还穿着自己的衣服,过大领口里漏出来一截白玉削作的锁骨……的确是个男性,可漂亮得过分了些。林州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姜夏看男人沉默着,有些慌张,安静了一瞬忽然将左手腕举起来:“求求了……这个应该值点钱,不要赶我走…”不等林州言语,他已经用力地将那条手镯褪了下来放进林州手里。
“……”
“我没有要赶你走。”林州有些无奈:“你好好住着吧,不管那天是谁,我都无法做到见死不救。不需要有心理负担,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林州看对方终于不再惶恐不安,情绪平复了一些的样子,才接着说道:“我叫林州。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姜夏小心翼翼地看了下他的脸色,在确定没有任何恶意后才小声回答他:“姜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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