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出去玩太晚原因,林州早上起来感觉身体很不舒服,他测了一□□温,有些低烧。从药盒里找出消炎药吃了几粒,迅速洗漱一番就去煮早饭了。
姜夏虽然饭量小,但是胃特别娇气,稍微吃不好就要生病。说起生病,他又想起来家里常备药都不太多了,一会儿还得再去趟诊所拿点药……
没一会儿姜夏也起床了,似乎还没有完全醒,眼神有点呆,刚洗过的小脸白里透粉,柔软头发翘起来几撮。林州看了一会儿感觉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想起来昨晚那一幕,更是倍觉喉咙发紧。忽然一股异样的温热从鼻腔涌出,林州伸手一摸,手指上沾染着点点鲜红,他居然流鼻血了。
“你没事吧林州哥!”姜夏率先反应过来,拿起抽纸快步走过去,将那点血迹擦拭干净。
林州忽略掉心头那种怪异感觉,尽量将语气放得平稳:“我没事。”
姜夏又想到一个星期前林州就反复低烧,吃了点抗生素也没完全好,不禁有些担心:“林州哥,吃完饭你去市里医院挂个号看看吧,我很担心你。”
林州想要出言宽慰姜夏,但是更重的晕眩感席卷而来,他后退几步坐在椅子上,勉强露出些笑:“没事,哥身体好着呢,估计是新冠又开始了。”
姜夏一双秀丽的眉头紧紧皱着,琥珀色眼睛里满是担忧:“不行,你一定要去看医生。”他声音变得很轻:“我没有亲人……但是现在我已经把你当作我最亲最亲的亲人了。所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才行。”
林州的神色带着难以言喻的挣扎感,良久他终于点了点头:“好。那等会儿我去市里医院看看,今天杂货店就不开门了。”
姜夏这才展颜一笑:“我一个人可以看好店的,林州哥,你放心去吧。”
姜夏因为身份不方便外出,只能呆在家里看店,他看着林州的货车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才慢慢收回目光。
中午他给林州发微信问怎么样了,但是林州并没有回复。姜夏没由来地感到一阵不安。晚上九点多林州还没有回来,他打了几个电话,没有人接,他的精神高度紧张起来。正在姜夏胡思乱想之际,他收到回复,林州说没事现在就回来了,让他吃完饭先睡觉。
半夜十二点多卷帘门发出不算小的声响,是林州回来了,姜夏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随便踩着拖鞋就飞奔出去:“林州哥!”
正在关门的林州身体僵硬一瞬,转过头来看他:“你怎么起来了?晚上冷,快去睡吧。”
很不对劲。
林州眼睛很红,素来健康的蜜色皮肤看起来无比苍白,只不过短短十几个小时没见而已,看上去却像是突然老了十几岁一样憔悴。
姜夏假装没看出他的异常,轻声说:“好,你也早点来睡吧。”
看着姜夏走向卧室的身影,林州再也支撑不住,颓然滑落在地,双手掩住脸,咬紧牙关一丝声音也不肯泻出,唯有丝丝湿意顺着指缝溢出。
从父母去世后他就一个人浑浑噩噩地活着,守着这家杂货店,可能直到死也是一成不变如同死水一样的生活。从一开始痛恨老天不公,到最后已经能坦然接受,甚至开始拥抱这痛苦人生时,他迎来了二十七年来最美好的事情——遇见了姜夏,
就算是亲人也好……亲人会一辈子都在一起不是吗?可是老天爷怎么这么狠,他还没得及品尝这滋生的情意究竟为何物,病魔却先一步找上了他。
他的父母并不宽裕,这间小小的店当初也是借了不少亲朋好友才买下的。父母过世后,他一直在陆陆续续偿还债务,前两年刚刚还清。医生说的五十万治疗费对他来说就是天价,况且并不能完全治愈,只能延长生存期,他耗不起。与其人财两空,倒不如……倒不如留给姜夏,姜夏恐惧回到某些地方,那就让他永远留在这里,守着这间店,平静地生活下去。
身侧穿来窸窸窣窣的脱衣声,林州似乎心事重重,上床后翻来覆去很久都没睡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因为疲累沉沉睡去。黑暗中姜夏缓缓睁开双眼,盯着林州看了会儿,确定对方睡熟后,轻手轻脚地起床,在床头柜找到了货车钥匙。
外面天色很黑,除了远处大车偶尔闪过几束幽暗灯光,整个世界都被无边夜色笼罩着。姜夏轻轻拉开车门,在主驾驶旁边的储物柜里翻找,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上面印着上饶市第一人民医院字眼的塑料袋赫然躺在里面。
姜夏心头重重一跳,手指有些不听使唤地颤抖着,里面是厚厚一沓检查单,他拉出一张,“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一行字如同恶咒,将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张纸从指间滑落,慢慢掉在地上。
心脏好像被人重重剜去一块,每个毛孔都因这种非人痛楚发出惨烈的叫嚣,撕心裂肺,肝胆俱裂。
身后传来很轻的叹息:“你都知道了。”
是林州,他站在无边黑暗里,好像要跟浓重夜色融为一体。
姜夏语气有些急切,哽咽着:“能治好,能治好的对不对?”他自言自语道:“白血病治愈率很高的,没事的,没事的……”
林州轻轻拉住姜夏冰冷的手,黑夜使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尽可能用轻松语气对姜夏说道:“医生让准备五十万治疗费,而且不能保证治好。我也出不起,就这样吧,能活多久是多久。”
姜夏泪流满面,巨大的绝望感巨浪般将他吞没,颤抖着身体无力地依在座椅旁,他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忽然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掏出手机:“我有个弟弟,他或许有钱,你不要死……你不能死!”
这个举动可能会让贺榆发现他,但是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姜夏颤抖着手指拨出了一串号码,无人接听,他不死心地又拨了几遍,依然没有应答。姜夏如坠冰窟,浑身冰冷。号码是对的……为什么姜秋电话打不通?姜秋也出什么事了吗?一股强烈的恐慌感涌上来,他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一旁林州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不要哭,不要哭……”粗糙的手指很快让姜夏脸上红了一大片,他有些手足无措,忽然呆坐着的姜夏站了起来,声音颤抖着:“我有办法了,我有办法了!”
他拉起林州的手狂奔,两人很快回到卧室,姜夏剧烈喘息着,轻颤着手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一只翡翠玻璃种手镯剔透无比,在昏暗灯光下反射着冷冷光芒——正是姜夏当初戴着的那只。
姜夏欣喜若狂,笑中带泪:“林州哥,这个应该够给你治病了……”他情不自禁地往前一步搂住林州肩膀低泣起来。
林州的手好温暖,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我知道这条手镯对你来说很重要,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
姜夏难以启齿,手镯带给他的只有无边恐惧和憎恶,如今却能救林州一命,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很久没出去过的姜夏跟林州一起收拾好衣物,请邻居丽姐开着三轮车送他们出了岛,坐上去市里的大巴,辗转一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一家典当行。
他拿出这条手镯时老板愣了一下,惊讶地看着眼前戴着口罩的姜夏:“小伙子,这……不正当来路的货小店可收不起啊!”
姜夏温声解释:“老板,家里破产了,我哥又生病了,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并非来路不明,这点请老板放心。”
老板又看了眼他身后面无血色的林州,这才拿起那条手镯仔细端详起来,没一会儿又无奈放下:“后生仔,不是我不给你当,你这手镯价值斐然……我给不起价啊。”
姜夏着急起来:“能出多少钱?”
老板沉吟片刻,说:“一百万,我最多只能出到这个数。”
他记得贺亭说过这条手镯是贺榆在拍卖会上七位数拍到的,现在也顾不上这些,可能下一家典当行出价更高,但林州身体等不得,一百万应该足够给林州治病了。
他轻轻点了下头:“没问题老板,钱款如何结算?”
一张薄薄卡片被姜夏无比珍重地放进口袋里,林州在一旁心里很不是滋味:“对不起,姜夏……你不用为我……”
姜夏打断他的话:“林州哥,你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你不必有任何心里负担。”他转过头来看着林州眼睛:“因为,我心甘情愿。”
看到林州来办理入院时那位主治医生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小伙子,昨天因为你说放弃治疗我一夜都没睡着……虽说当医生后我已经见过很多生离死别,可是一想到你那么年轻,我就心里难受得紧。”
林州感动之余也有些不好意思:“谢谢您的关心张医生,今天筹到了钱,以后要麻烦您多多关照了。”
“小事,小事……”张医生笑着拍拍林州的肩膀,又交代一堆注意事项,被实习生们簇拥着走远了。
姜夏帮他办好所有手续,又出去采购生活用品了,忙得像只不停旋转的陀螺。
林州住院后抽了很多血,每天都要做各种各样的检查,姜夏用轮椅推着他,在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大楼里穿梭,偶尔碰见医生会眼睛发亮地问好,像是看见了希望。
林州很快迎来了第一次化疗,他剃光了头发,看起来很虚弱,姜夏握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名字:“林州,林州……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寸步不离地伴在林州身边,晚上看着他因为痛苦而扭曲的面容会紧紧抱住他的身体:“没事的……会好起来的……会好的……”
他不太会安慰人,翻来覆去也就这一句,但是对林州很管用,温柔话语落在耳畔,似乎带来某种令人平静的力量,林州逐渐安静下来,抓着他的手睡着了。
姜夏轻轻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他还要把昨天林州换下来的脏衣服洗一下,帮林州盖好被子,他端起脸盆轻手轻脚地往卫生间走去。
其实林州的病早已有迹可循,他前段时间一直低烧,皮肤上偶尔会出现淤青,以及时不时地流鼻血……医生说跟他生活环境有很大关系,满是劣质塑料制品的家甲醛浓度超标,简直称得上是个小型毒库了。姜夏一边搓衣服一边想着明天还要去买点抽纸,忽然被一团影子笼罩,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然而不等看清来人,强烈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他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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