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箭若伤了肺腑,怎可这么生生拔出来?我看你真是不要命了。”攸宁嘟嘟囔囔地替他紧紧按住伤口止血,“这庙偏僻,更何况今夜下雨,山路不好走,一时半会很难请来医师。”
言罢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你也看到了,我虽会些医术,可实在不精于此,本想叫你捱上一会儿,等雨小些再为你寻医师,谁料你如此急不可耐……”
对面的人冷冷打断了她的话,“你就不问问我是谁?娘子的心,未免太大了些。”
攸宁面上浮起几分得意,“郎君并未掩饰,怎么还明知故问呢?这铜鱼符挂在身上,我想认不出来都难。”
大雍律例,中央及地方五品以上官员可佩鱼符,河间隶属河北道,不管他是州府的军官,还是回家探亲的长安官员,总之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匪徒就是了。
那人眼中透出了然之色,“我乃河北道行军司马,因公务至河间,不料中了叛党的圈套,才至于此。”
他抬眼深深凝视攸宁片刻,又歇了几息才继续道,“某若能活命,必不忘娘子救命之恩。”
话音刚落就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攸宁暗道不好,这怕不是伤了肺了,手脚麻利地撕裂裙摆缠住伤口。
反正人是必然要救的。
前朝时门阀林立,几乎压倒皇权,绵延到新朝,百年簪缨世族不过三家,分别为临安傅氏、浔阳牧氏、幽州魏氏,虽不如前朝那样鼎盛,但百年世家底蕴雄厚,威望犹在。而河北道魏节使,正是魏家家主。
行军司马是节度使的心腹臂膀,这人年纪轻轻便居如此要职,也算是年少有为。
攸宁扶他躺下,跑去床上抱了一床锦被盖在他身上,走前殷殷叮嘱,“万不可再动了,我命人速去寻医师来。”
岂料她刚要起身,就听见一阵急急的叩门声,护卫焦急的声音随后而至,“娘子,出事了!”
攸宁心跳突突的,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快步过去拉开门,远远地,看见知微打伞向这边来,攸宁疑惑道,“我正要去寻你呢,什么事这般着急,大半夜扰人清梦?”
“庙里来了一群兵卒,为首者自称幽州别驾,声称庙里进了叛党,要进我们院子拿人!”
又是叛党?
攸宁回头望望,这伙人口中的“叛党”,大约就是屋里这位了吧。
知微是她身边最沉稳不过的婢女,此时虽慌张,言语却还算有条理,“婢子在门上和他们打过照面,这群人穿着兵卒的制服,模样却凶神恶煞的,不像是一般的军士。阿俏带着护卫仆役们在门上挡着,若他们不为叛党,而为娘子,咱们决计是拦不住的,娘子,这可怎么办是好?”
河间向来太平,攸宁此行不过带了知微和阿俏两个婢女,四个护卫并几个仆役而已,若对方要强闯,他们绝无还手之力。
攸宁所住的竹林小院位于佛光寺东北角,且对方进庙中搜查,没道理只来她这一处,从山门殿一路搜查过来,必会惊动所有人,碍于曲家,庙中方丈对攸宁一行人一向礼遇有加,如今那群人还没破门而入,想必定是方丈从旁劝导。
暗自定了定神,攸宁带着知微与那守夜的护卫一起,行过内院的曲水潺潺,她边走边悄声吩咐知微,“你去东西厢房仔细找找可还有金疮药,若有,去我房间交给里面人,若没有,便回去替我看着那人,情况不好立即来寻我。”
知微虽诧异,但没多问,应了声是,便欲往东厢房去,娘子性子开朗,但从来都是个有主见的人,知微向来对她的命令无有疑义。
只是没来得及去,便透过月洞门瞧见一群魁梧的兵勇身披蓑衣站在中院,领头那人肩宽体阔,眸光犀利,看起来是个十足的狠角色。
攸宁眼疾手快,一把推开了护卫,带着知微脚步不停,穿过了月洞门。
在疾风暴雨的摧残下,院中两棵垂丝海棠的枝丫不住地摇曳,正如攸宁此时一颗七上八下的心。
知微上前一步将攸宁护在身后,其余人包括阿俏,俱已经被来人压在刀下了。
为首那人长了一张方块脸,冷硬,毫无柔和之感,一双眼睛如刀般锋利,闪着森冷的光。
“小娘子得罪,在下萧明,追查叛党至此,遍寻不得,如今只剩小娘子这一处了,还请速速交出叛党!”
这话说得不客气,似乎笃定了他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一向和善内敛的方丈此刻急得团团转,“使君万万不可,此乃女眷禅房,岂可擅闯啊!”
那位幽州别驾恍若未闻,只死死地盯着攸宁,她心里打鼓,但面上不动声色,知道自己丝毫不能露怯。
“使君说笑了,就算您是魏节使的股肱之臣,三更半夜要搜佛光寺,也得请了河间刺史的碟文来,否则,冒犯了我这一屋子的女眷,明日弹劾使君的奏章便会出现在圣人的御案上。”
她拂开知微的手走到前面,不卑不亢道,“再者,不论查案与否,都请使君先放开我的婢女。”
她没想到,他不仅听不进方丈的话,对她的话也是充耳不闻,抬起手向后打了个手势,训练有素的兵勇便气势汹汹地闯进了东西厢房。
曲家老夫人常年礼佛,经常到佛光寺小住,这间小院便是专门为老夫人建的。东厢房是间茶寮,西厢房作藏经之用,虽不住人,可也是私人领域。
大雨模糊了视线,但攸宁仍能看清,那人咧开嘴,嘴角扯出一个夸张的弧度,阴恻恻盯着她,像极了吃人的恶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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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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