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事,国公爷自然还是记在心头的,可那又怎么样呢?他是男子,总不能让他去操持儿女婚事吧?
他对京中的宗妇贵女都不熟悉,就算要相看也无从相看起,而且只是说了让李氏相看,最后点头还得他来,他自信有他把控着,李氏是不敢胡来的。
因此他很放心地把这件事交给了李氏。
李氏果然不负所托,没过多久就相中了寿山伯的嫡长女。
国公爷听了就皱眉,寿山伯虽然也有个爵位在,但也只是有个爵位罢了,国公爷自己都有爵位,不必眼馋这个。
最要紧的是好几代寿山伯都未得陛下重用,所领的也不过是个没要紧的清闲差事,与没落无异,实在配不上国公府,也配不上得皇帝青睐的祁纵。
国公爷就不喜欢了。
李氏委屈道:“爷真是错怪了妾身,妾身为大公子选这个亲家头发都不知道掉了多少呢。爷只记得大郎得陛下亲睐,一门心思给他娶个好媳妇,却忘了大郎只是个庶子,若是真给他高攀了一门亲事回来,二郎该怎么办?”
国公爷就不说话了。
二郎不算个完全的纨绔子弟,读书上还是有点天赋,可也只是有点而已,对上祁纵肯定是不够看了。
国公爷很知道他们的门第够攀上什么样的婚事,若是再好点的,那肯定是因为对方看上了祁纵这个人,国公爷倒是可以让李氏去把亲事议定回来,可将来二郎取的媳妇一定不如祁纵,那二郎该怎么办?
就算两家门当户对也不行,二郎本来就不如祁纵了,娶个媳妇还是可以对着打的那种,祁纵会不会想要世子这个位置?二郎本来就不如祁纵了,若是再失去了爵位俸禄,他往后该怎么办?
那瞬间,国公爷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父母为子女则计之深,真是手心手背两块肉,他都舍不得委屈。
这时李氏又道:“爷别看门第上虽差了些,可是大郎只是个庶子,那沈二姑娘可是嫡长女啊,何况妾身见那二姑娘人美嘴甜,举止有度,并不如一般破落门户的姑娘家没有见识,这就悄悄补足了门第上的差距,怎样也委屈不了大公子的。”
国公爷细细一想,倒觉得这是个两全的法子,于是才皱起的眉头又舒展了下来,应了这桩婚事。
于是祁纵人还在路上走着,上京已经敲锣打鼓开始准备他的婚事了。
所有人都在恭喜沈镜予得了个佳婿,让沈镜予越发奉承李氏。
可作为新郎的祁纵入了宫却是见了皇帝,才知道自己要成亲了。
他不用多想,就知道这桩婚事不说称心如意,但是要给他添堵绊脚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但他沉得住气,面对皇帝,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臣还不知情。”
皇帝并不意外,儿子在外面,家里给他相看好,就等儿子回来办酒的盲婚哑嫁实在太多了,都快成了一种习俗了。
因此皇帝只是笑眯眯的:“你家为了你的婚事极为上心,整个京城都知道了罢,家里想来不会亏待你,一定为你挑选了一个贤良淑德的美娇娘,朕便等着吃你的喜酒了。”
祁纵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李氏把这桩婚事弄得大张旗鼓,满城皆知,连皇帝都知道了,实在是让祁纵骑虎难下。
但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李氏那种稳坐钓鱼台的炫耀。
只要祁纵还是国公府的子嗣,只要他还得叫李氏一声母亲,李氏就能拿捏住他的妻子和孩子,继而像拿捏住年幼无力的他一样拿捏住现在这个看似可以天高鸟飞的他。
祁纵第一次感受到了血脉的连累。
即使没有在婚房外,听到沈镜予蠢而不自知的发言,祁纵已经动了分家的念头,只是沈镜予到底是嫁给了他,如果她足够聪明听话,祁纵还是愿意保她一保。
可惜了,她是个蠢而不自知的,如若不然,李氏也不会挑上她去。那么相应的,祁纵在动手的时候,也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沈镜予跪在屋外,听到祁纵的声音传来,每多听一分,血就往下冷一分。
祁纵道:“母亲在望山院里安插了多少人,母亲心里有数,连我的妻妾都是母亲的人,说着自己是从未杀过生的人,却能因为母亲的吩咐,就下手药死我宠着的妾室,这样听话勇敢只怕有一日让她们药死我也下得去手吧。”
他看向国公爷:“还望父亲能理解,我几次被下毒,现在已是惊弓之雀,因此若是当真不能分家,也好歹让我搬出去。”
就算只是搬出去,老子还在呢,儿子就开府另住,这像什么话?这不是让所有人看他国公府的笑话吗?
国公爷拒绝。
祁纵道:“也是,国公府毕竟是我的家,没道理让主家躲出去的道理,如今既然人赃俱获,便把她们送到官府去,清了毒虫,我也安全了,不是?”
李氏喝道:“不行!”
沈镜予那个蠢东西,进了官府,只会攀咬的更厉害,她还要命了不要?
国公爷更不行。
若真让祁纵把李氏,沈镜予,徐烟月都带去了官府,国公府在上京可就彻底没了脸了,他走到哪儿都要抬不起头了!
这样一想,让祁纵搬出去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了,毕竟不是分家。
国公爷道:“既如此,那便搬出去吧,但是你媳妇……”
“一想到我枕边睡了一个母亲一样的人,我便害怕,所以不敢留。”祁纵道,“虽徐氏为自辩许久,但沈氏所提疑点也确实难以解答,徐氏既然不能自证清白,那便一道不要了。”
祁纵再次强调:“这都是为了保护我那颗脆弱不堪的心。”
国公爷:……说实话,他实在无法从祁纵那张冷硬的脸上看出任何一丝与脆弱可以挂钩的痕迹。
但祁纵话都说成这样了,他还能说点什么呢,只能道:“那就都不要了。”
祁纵得到这个答复,已经达成目的,便不再和国公爷多话,转身往外走。
猩红毡帘起了又落,就听外面哭嚎求情声一片,李氏靠在椅背上,微微叹气。
国公爷看到她那副模样,就气得要砸东西:“你还有脸叹气!要不是大郎孝顺,眼里还有我这个爹,今日他分家分定了,这个家就散了!”
李氏拿准了他不敢和离的心思,也不怕他,就道:“爷这样看不起妾身,那就把妾身休了,妾身即刻带着二郎走,绝对不会在这儿碍爷的眼!”
国公爷顿时气焰就小了下去。
李氏越发得意,阴阳怪气起来:“瞧妾身这话说的,倒是忘了国公爷如今雄风不振,生不出儿子了,没了儿子,就没人继承香火了,国公这脉就得断了。”
打量她不知道呢,祁纵去了陇西这一年,国公爷偷偷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就是为了试自己还能不能生,如果他还能生,他可能真的会把李氏休了,再娶一个进来给他生个嫡子。
李氏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国公爷一个巴掌,扇得她发髻都乱了,李氏那得意劲又没了。
她不怕被休弃,因为她知道国公爷不敢,可她怕被打,因为国公爷敢。
国公爷指着她道:“就是我纵容你,方让你一次又一次胆大起来,至今不肯放过大郎,今日我若不家法伺候你,你越发要登天了。”
李氏捂着脸,哭道:“这就怪妾身了?你怎么不说大郎也是个手脏的,妾身能替自己和烟月发誓,绝没有额外再下剂量害那小沈氏,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他祁纵敢发这样的毒誓吗?”
国公爷更是气得满地找棍棒:“那是不是你指示沈氏下毒的?你还有脸了?”
俄顷,荣禧堂内惨叫声一片,沈镜予与徐烟月并肩跪在外头,都因为害怕而发起抖来。
祁纵快步走回了望山院,长丰刚来告诉他,沈不言醒了。
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他率先给沈不言喂了解药,因此她在沈镜予那吃了毒药后,解药立刻起了效果,发作了起来,才那么痛苦。
偏巧沈镜予的胡大夫,对得起他的这个姓氏,医术稀里糊涂的,对这个毒药没有什么研究,于是那脉一搭,只感觉是中毒的症状,便立刻说了中毒。
却不知道其实是因为沈不言体内毒素没有清除干净的缘故,再加上他让亲信把住厢房的门,直接去找国公爷算账,于是唯二知道解毒症状是怎样的国公爷与李氏,也只知道沈不言肚子疼得昏睡了过去,根本无从发现,还在那里怀疑是不是毒药下多的缘故。
不过就算胡大夫能诊断出来也不怕,毕竟沈不言中毒也是事实。
当然,如果他耐心等上半年,让沈不言真的被毒死了,那他就可以一步到位直接分家了,如今只讨来一个搬出去的结果,都得怪他心软了。
祁纵也不知道他这样做好还是不好。
他进得屋去。
两个亲信都是男子,进内室不便,祁纵又不让外人进屋,因此那个留头的小丫鬟也不能进来照顾沈不言。
于是反倒弄得沈不言口渴,那茶却放在千里之外的桌子上,没有人能端到床前给她喝。
于是她只得慢慢下床。
但今天浑身疼得像是骨头都被碾过了一遍般,早就疼得无力了,因此祁纵进了屋后,恰恰就看到了沈不言从床上摔下来的一幕。
祁纵一顿,把门掩上,走了过去:“要喝茶吗?”
他把沈不言扶抱了起来,放回床上,又去倒茶,递给沈不言。
沈不言默然不语地把茶盏接过,手捧着慢慢地喝着,清凉的水润过火烧般的喉咙,方才有几分活过来的意思。
沈不言把茶都喝完了。
祁纵问她:“想吃什么?”
沈不言又摇头,把茶盏放在床头的小几上,没有躺下,只是慢慢地把被子拉了起来。
这时,她方才用沙哑的声音问道:“爷现在想如何处置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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