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也不能吃？”
祝叶汀放下筷子。
林黯青用自己的筷子隔空点了点桌面的菜，又用左手点在祝叶汀的眉心：“你倒是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想清楚了，这世界你真的很熟悉吗？”
祝叶汀盯着他眉尾的那颗痣，片刻后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向了面前的那一桌子菜，除了那碗白粥，剩下的都是些恶心的东西——用葡萄藤串起来的眼珠子，用不知名的血肉掺杂着血水和腐烂的蔬菜制作成的一盘盘菜。
祝叶汀看到这一切，满脑子只有一句话，他扭头，再次看向林黯青：“你也吃得下去？”
林黯青夹了块辣椒塞进嘴里：“有什么吃不得的，难道要等我饿死吗？”
祝叶汀沉默，他吃的进去掺了虫子的粥是因为他以为那是假的来着。
真正的勇士是林黯青，不是他，他现在有点反胃，但是吐出来有损形象。
林黯青又道：“活下来是最重要的事情，副本里除了触发死亡规则的食物，其他的是吃不死人的，放心大胆的吃，就当是猎奇了。”
祝叶汀没吭声，反倒是匡娴有了些许动作，她主动拿起碗走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一言不发地闭眼睛喝粥。
祝叶汀再次抬头看向站在门口充当门神一言不发的断头村长，又看了看面色怔怔的余乐童，最后将视线落在他还剩了半碗的粥上。
这时候旁边凭空出现一个勺子，里面带了一大勺橄榄菜，整个扔在了他的碗里。
林黯青捏着勺子将那橄榄菜搅拌开，笑嘻嘻地看着他：“好嘛，这样不就看不到里面的红血丝了？”
祝叶汀看着一碗均匀拌着橄榄菜的粥：“……”
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林黯青这么爱加橄榄菜了。
“喝吧，看我对你多好，这可是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林黯青一边说着一边将橄榄菜的罐头盖紧，然后拿纸擦干净罐头再塞回自己的小包里。
祝叶汀听了这话只是嘴角抽了抽，冷峻的面容让其他人看了都以为他在生气，纷纷放轻了动作，实际上他只是有些无语。
他端起粥闭眼睛全喝光了，碗壁挂了些米粒，祝叶汀忽视掉它们，林黯青也不好再喃喃什么“节食环保”，他道：“今天要干嘛？”
祝叶汀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贴对联，挂灯笼，没什么特别的，晚上吃完饭就守岁……等下带我去看看江瑛？”
“好。”林黯青收拾着自己和祝叶汀的碗筷，将碗筷放到厨房去之后洗了把手就准备带着祝叶汀去江瑛居住的房间查看一番，他带着祝叶汀路过门口的村长身边的时候，村长忽然动了动。
“啊……叶汀啊，记得把东屋收拾一下……”
祝叶汀脚步一顿，缓慢转身看着村长，他还是那副鬼样子，没有一点要好转的迹象，他道：“好的。”
说完之后就主动拉着林黯青朝着东屋走去，一路上两人的面色都很凝重，祝叶汀道：“东屋好像就是江瑛的屋子。”
“猜到了，死了人当然是要我们去调查。”
林黯青一点都不意外，祝叶汀倒是好奇心又升了起来：“死了人为什么需要你们去调查？”
“大概是想要我们感受到害怕，最后好在日复一日的幻想中把自己逼疯？”林黯青中走在最前面，眨了眨眼睛，他呈现出一种保护状态，将祝叶汀保护在身后。
“感觉对你没用。”祝叶汀道。
毕竟这是个能面无表情吃下那些恶心东西，甚至能为了好看点去费尽心机找橄榄菜。
“你不也是？”林黯青带着他在泥巴路上走着，他还是改不了踢石子的毛病，这会儿不光踢石子了，还会有灰尘和泥块，弄得鞋子脏兮兮的，他自己看了还皱眉头“啧”一声。
祝叶汀看到这一幕却莫名其妙感觉心情很好，他笑：“可那是因为我不知道是真的。”
林黯青立马反驳：“那你现在知道它是真的了，难道你怕？”
“嗯……”祝叶汀摸了摸下巴，停下脚步假装自己在思考，接着就在被迫跟他一起停下脚步的林黯青那满脸愤怒中勾起唇角，“说实话，习惯了，其实没有那么害怕。”
林黯青当着他的面笑了，还附赠一个白眼：“得，走了。”
祝叶汀自觉没趣，便也不再执着于逗趣，反而是调转了一个话题。
他原本是慢吞吞地跟在林黯青的后方，当然这也有林黯青不让他越过自己去的原因，总而言之，他一开始就双手插兜像个老实的混混一样——形象气质格外符合刻板印象但奈何行为极度规范，听话得很。
他悄悄大跨步走到林黯青并排的位置，低着头道：“你知道江瑛是怎么死的吗？”
“不知道。”
他们此时此刻已经进了屋子，江瑛的房间在二楼，是二楼唯二的房间，她的隔壁是匡娴，但是现在匡娴已经不敢单独待在二楼，壮着胆子祈求着村长给她换个房间。
楼梯上，林黯青在前他在后，一步步向上，他跟在林黯青的后面，难得以这种视角去仰视他，看清他白皙的后颈。
祝叶汀的喉结上下滚动：“那我们去能看出什么？”
林黯青停下，刚好就站在江瑛的房门前，他伸手敲了敲房门，就好像是这里还有人在一样。
面对祝叶汀的疑惑，他也没有回避：“不需要看出什么。”
“什么？”
祝叶汀上前一步伸出手撑在房门上，林黯青被他圈在怀里，乍一看没什么动静，于是他又问了一遍：“什么意思？”
林黯青貌似是懒得搭理他，祝叶汀莫名有些不爽，原本想强迫林黯青转个身，但撑在门板上的手还没挪开就失去了平衡。
面前的门忽然就被打开，祝叶汀将全身的重量放在门上，这会儿就倒了大霉，整个人摔到了门内的地板上。
林黯青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整个人都在祝叶汀的怀里，而祝叶汀这时候是整个人朝着地板上扑过去，恰好就将他挡在怀里，他只能死死扒住祝叶汀胸前的衣服。
大概是下意识的反应，他觉得林黯青不能受伤，在落地的那一瞬间他凭借着极强的信念感转了个身，将林黯青搂在怀里，背部重重落地。
一声闷哼在房间内极其明显，祝叶汀睁开眼睛，林黯青正撑着手坐在他的腰腹处一脸焦急地看着他：“没事吧！”
“嗯……问题不大，你干嘛忽然开门。”
祝叶汀坐起来，伸手拉住了因为他的动作而后仰的林黯青，揪着他的衣服把他扯到了一边的地上。
林黯青长舒一口气，指着这间整洁到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房间面色凝重道：“不是我，那门是自己打开的，而且你看这个房间。”
“尸体呢？”祝叶汀站起身，在腰上捶了几下，又将胳膊从身前伸向对侧的背部揉了揉。
他在房间内简单地转了几圈，最终将视线定格在床头的窗户上，他这时候才注意到房间内窗户的不对劲。
这是二楼的第一个房间，是房子的一个角落，这里开了两个窗户，第一个正对着床的右边，第二个就在床头，这样的格局是最让人没有安全感的。
祝叶汀想起来昨天夜里那个穿红裙子的女鬼，他房间只有一扇开在窗左侧的窗户，正对着外面的群山，一到夜里，群山就变得格外面目可憎，像极了传说里的恶鬼，张牙舞爪露出狰狞的面容朝他扑过来。
他缓缓走向那张床，在林黯青淡定的眼神中躺了上去，睁开眼睛，一小片天空映入眼帘，再侧过脑袋，是另一片天空。
“被发现的时候，她的尸体在哪里？”
祝叶汀再次闭上眼睛，保持着那个脑袋歪向右侧的姿势。
林黯青站在床尾处看着祝叶汀此时的动作，羊毛大衣的扣子没扣上，黑色的高领毛衣露出来，他躺倒在床上，由于身高的原因，脚踝以下悬在半空中，被白色的袜子裹住，往上是两条笔直的腿、充满力量感。
“在你躺着的位置，怕吗？”
他的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眼底是几分戏谑，林黯青上前一步，贴着祝叶汀的脚踝站着，伸手扯下他右脚的袜子露出光洁的脚踝，接着伸手握住：“像是被什么东西捉住了脚踝，早上我看到她的脚踝上有青紫的痕迹。”
祝叶汀被这只冰冷的手刺激到了，没忍住缩了一下腿，但是林黯青的力气有些大，他没挣脱，但也由着他去了。
他听见林黯青在继续。
“她双眼瞪大，似乎是在盯着天花板。”
“不是，不是天花板。”祝叶汀忽然出声，他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看着床头上的那扇窗户，眼前好像闪过了江瑛的脸，“是这扇窗户，她看到了什么。”
“怎么这么确定？”林黯青用大拇指……在他的脚踝处摩挲着，声音也有些玩味。
祝叶汀再次蹬了蹬腿，还是低估了林黯青的决心，第二次挣脱桎梏失败。
他忽然将手彻底摊开，闭上眼睛，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但同时也带了几分隐隐约约的质问：“这不是应该问你吗？”
“你看到了什么？”
林黯青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
祝叶汀仔细回忆他刚刚闭上眼睛的那几秒钟看到的东西，并尝试复述出来。
但可能是这些东西太难以用语言描述了，很久很久他都没有出声，而林黯青也没有催促，气氛正好，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描述不出来那就再看一遍就行了。
闭上眼睛，再睁开，房间彻底陷入黑夜，而他躺在床上，盖着被子透过床头的那个窗户欣赏着缀满星星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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