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可以求求老夫人放你出府?”许涵哽咽,“毕竟老夫人一向疼你……”
岁漪声音发冷:“你忘了我爹娘是怎么死的吗?”
许涵一怔。
岁漪的爹娘……
岁漪:“他们为保护侯爷而死,对于主子们来说,他们是最忠诚的奴才,身为他们的遗孤,主家会尽可能予我恩泽。可是许涵,这恩泽里,绝不包括放我离开。”
当初侯爷为何会遇袭,身为下人的他们并不清楚,而不清楚也就意味着无法公开,与此相关的人必须在主家眼皮子底下。
当年那些幸存的随从,这些年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在人世了,只有岁漪。
只有她。
没人能体会岁漪的恐惧,这么多年,多少个夜晚她都在害怕,也许下一个消失的就是她。
有时她甚至不孝的想,还好爹娘死了,让侯爷心中有一丝感念,她才得以活到如今。
话到此处,岁漪的眼眶也红了,“许涵,我走不了,我只能待在府里。我告诉你这些,是感念这些年你对我的照顾,在我心里,你与我的亲姐姐一般无二,即便你不理解,也别阻止我,好吗?”
“你把我当姐姐,我又何曾不把你当亲妹妹?”否则何必规劝这些话。
许涵擦掉眼泪:“罢了,你既下定了决心,我自不会拦你。总归我一直在老夫人身边,若你能如愿,以后有什么难处,我也许也能帮到你。”
这样的话,她不会对月湘说,可见在她心里岁漪的地位。
岁漪破涕为笑,“那可说定了,以后我真找到你,可不许烦我。”
许涵:“我巴不得你永远不用找我。”那才说明一切顺遂。
“好了,你这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我去厨房将你的小米粥给你端来。”
“好。”
看着许涵的背影,岁漪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她想,她大约确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利用这段姐妹情谊,说那些话,只为得到许涵的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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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院。
在怡寿堂得了老夫人一顿心疼与叮嘱后,沈延容被送回自己院子。
接着又是侯夫人的关心。
等终于清净,屋子里只剩他与世子沈延端。
兄弟俩要说的自然是灵峰寺的事。
沈延端:“那伙人我已经暗地里送去了豫王府,其余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容哥儿,这次多亏了你,豫王知晓你受伤的事,暗中让人送了许多伤药来。豫王还说,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经此一事,弟弟也算是在豫王处挂名了。
“我不要什么赏赐,这件事只是为了帮大哥你,只要对大哥有利就行了。”沈延容无所谓道。
沈延端闻言一笑,心里十分熨帖弟弟的懂事。
沈延容:“对了,那洞里的尸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延端神情一肃:“此事还在审问,但基本可以肯定与厉王有关。”他倒是知道一些内幕,却犹豫要不要告诉弟弟,毕竟在沈延端心里,容哥儿还是个单纯的孩子。
但转念一想,容哥儿如今已然能独当一面,自己再不能把他当小孩了。
“厉王行事狠辣,作风靡乱,曾因在朝宴上借醉酒之名轻薄中丞之女被陛下斥责,厉王表面上称错,但私底下依旧我行我素,不少女子遭其迫害,其中不乏官员之女。”
有的官员主动讨好,厉王笑而将人抬进王府。若是不愿,厉王便想法子将人“暗度陈仓”。
沈延容:“可是不曾听闻圣京有哪家闺秀失踪。”
沈延端:“自陛下龙体欠佳,命厉王豫王共同处理朝中之事,豫王辖北,厉王辖南,厉王所有的动作皆在南边,消息根本传不进圣京。”
若非厉王行事愈发嚣张,已经张狂到将人送到圣京中来,这次也不会露出端倪让他们发现。
沈延容微惊:“你的意思是,那洞里的,都是被厉王……”
他以拳击床,那些尸骨中明显还有稚童!
厉王怎么能做出如此牲畜不如的事!
沈延容愤怒到忘了君臣有别。
却也知道此事他管不了,不过,如今豫王有了此事的证据,许是能有所作为。
沈延端也不想再说这些腌臜事,“好了,不说这些,你且好好养着,我也要回去了。”
沈延容想到在祖母处听到的消息,挑眉问道:“哦?回去红袖添香?”
他实在想不出自己一向清风明月的大哥会做出醉酒戏人之事,不由捧腹大笑。
笑到牵扯到小腿疼痛,还停不下来。
沈延端一脸无奈,这件事他想解释都不好解释,尤其是对着自己的弟弟。
只能说,一切都是巧合。
那日,沈延容一众人去了灵峰寺,沈延端为了更好麻痹暗中盯着他的人,故意多饮了些酒,回院子的路上,碰巧遇到了月湘。
月湘见他醉酒,担心他摔倒,便主动提出送他回院子。
许是那酒太醉人,沈延端没有把持住,再醒来后发现他和月湘已成就好事。
清醒之后,沈延端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月湘,但他本性柔和,并不想以恶意揣测一位女子,再者,月湘是祖母身边的丫鬟,他也有几分印象。总归是要纳福女的,既已如此,沈延端索性向老夫人讨要了月湘。
“那另外一位呢?”
沈延端苦笑:“母亲的性子你也了解,一向说一不二。我也不想教母亲伤心。”
沈延容便不再说了,只是一味偷笑。
沈延端瞪了他一会儿,无果,没好气道:“你如今笑我,且过些日子再看,你也不小了,我前儿还听母亲提起要给你相看亲事呢。”
说完沈延端就走了,徒留沈延容一怔。
不知为何,刚刚大哥说起“母亲要给他相看亲事”时,他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竟是岁漪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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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漪病了这一场,养了半个月才好。
世子的婚事越来越近,府里各处都要装扮起来,众人皆能感觉到侯夫人的紧迫,连怡寿堂的人都被借去领了任务。
这天,岁漪也被安排了一项任务:去府外购买红绸。
婚仪自是少不了红绸,原本采办的红绸是足够的,谁知昨日装扮的时候一个下人粗心,弄脏了几匹,红绸就不够用了。
去正德堂陈嬷嬷处领了出府的牌子,岁漪从角门出了侯府。
与她同去的是二房的稳秋。
两人不太熟悉,一路上安安静静地走着。
她们要去的是位于东三街的绢绸铺子,从乌衣巷到东三街,一路上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稳秋甚少出府,岁漪看到了她眼中的新奇与向往。
到了铺子,自有掌柜的出来迎人。
其实这事昨日就有人来说过了,今日两人过来只是再检查一遍,以免再出差池。
将准备好的红绸检查完,看着伙计封箱,定货的单子岁漪和掌柜一人一半,这差事就算完了。
“还请快些送到侯府,正等着用了。”
宰相门前七品官,对待靖安侯府的丫鬟掌柜的态度也相当尊敬。
“两位姑娘放心,小的这就让人送去。两位姑娘要不要再看看,小的这铺子里好东西多着呢。”
岁漪倒没什么想买的,看稳秋跃跃欲试的模样,岁漪笑着道:“难得出来一趟,有什么要买的只管看。”
稳秋一喜:“那我能再去别处逛逛吗?你放心,我很快的,不会耽误时间。”
这次出府并未限制时间,岁漪点点头,与稳秋约定好时间,“到时我们在这里碰面一起回去。”
看稳秋兴致盎然,岁漪颇为无聊地看着铺子里的布匹,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东二街榆林斋”几个字样。
榆林斋,应该也是一间铺子吧?
这处地方是在三公子房里看到的,且她第一次看到时,就是送墨那一次,三公子似乎正与沈延容讨论着什么账本的事。
莫非,说的就是那个榆林斋?
东二街与这儿只隔了一条街,来回也快。
反正无所事事,岁漪想不如去那榆林斋看看。
在路边买了一串糖葫芦,岁漪很快寻到了榆林斋。
原来是一间书斋。
走到店门前,书斋的伙计并未因岁漪是女子而轻视,热情地请她进门。
“姑娘是家中有弟兄要买书还是想寻些话本看?小店的书齐全得很,保管姑娘要什么书都能买到。便是不买书,笔墨纸砚也样样都有。”
这间书斋占地三间房,中间打通,瞧着十分宽阔,一座座书架林立,书架上摆满了书。靠墙的柜子则摆放着一些纸笔,可供人挑选。
书店里的客人不少,都是男子,突见一女子进来,有人皱眉有人呆愣。
不过见岁漪身姿绰约,一步一态间颇有韵味,心中猜测莫非是哪家闺秀?
可惜女子脸上戴了白纱,看不清面容,无法一睹芳姿。
岁漪没有理会窥视,她是识字的,一排排看过去,心中有些火热,却并没有要买的意思。书本价贵,她买回去不好存放不说,也许还会遭到盘问。
想了想,岁漪挑了两本画册。
一本风景图册,一本则是女红绣样。
比起书来,这两本普通的画册就便宜多了,伙计算好价钱:“一共二百四十六文。”
岁漪拿出半两银子,正要给他,伙计看到店外马车下来的人,顾不得收钱,急忙迎出去。
“两位公子来啦!”
“不知两位公子要来,店里未曾清理,两位公子去楼上坐吧?”
如此热情,来的是大主顾?
岁漪回头去看,眼眸微睁。
三公子、四公子怎么来了?
岁漪犹豫着要不要前去见礼。
店铺外边,沈延容坐在木制轮椅上,被人从马车上抬下来,他腿上盖着薄毯,显然是被热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
沈延祺则轻松跳下,“容哥儿,你说你这受了伤就安安稳稳地待在府里,非要出来作甚,连累得我也只能陪你坐这马车。”
而且为了美观,不肯露出被包扎的腿,在这么热的天盖毯子,真是活受罪。
他舒展身体:“憋屈死我了,还是骑马舒服啊!”
沈延祺故意揶揄,沈延容理也不理,整理好衣服,沈延容抬头,视线瞬间定在店里唯一的女子身上。
他眉间微皱,自己用手推着轮椅往前,在女子要行礼之前,温声开口。
“你的病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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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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