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莫非是欲擒故纵?

折枝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一个丰神俊朗的青年沉稳立于旗前,像个来考较场上儿郎们的夫子,却不像个来蹴鞠的队员。

只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那青年取代了先前陈吉的跷球位置,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可却轻松地过了好几个人,将球又传给了陈吉。

“好!”

叫好声一片。

折枝听见那叫好声中,她家小姐似乎喊得最为雀跃。

这人,她前世着实没有见过啊。

折枝咬了咬唇,曲着身子如实答道:“奴婢不知。”

崔彦林好看的眼睛又划过一抹异样,接着很久才重新掀开薄唇一字一顿道:“那是冯铭,翰林学士冯铭。也是秦明月的未婚夫。”

*

热火朝天的赛场上,奉先社的队员叉着腰,纷纷气喘吁吁小声声讨着那个让他们摸不着头脑的跷球。

完全就是把他们当作猴儿遛了。

“这个跷球,是什么来头……这个跑法,看着极好抢夺,真和他枪起来,怕是有十条腿都得累死。”

本来看他势头盛,众人就存了心思想去他身上撞上一撞,奈何还未靠近他身边,便让他化作条泥鳅似的逃了。

“脚上怕不是抹了油吧……”

林觉做的是奉先社的球头,此刻听见他们一番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之言,怒火中烧,硬是朝着方才说丧气话的少年怒喝一句。

“够了!你说这么多作甚!!”

只是这场上的少年儿郎谁不是被家中惯着长大的,能受的了林觉这一声。

况且他吼的还是老太师家的独孙,周珩。

周珩当时便怒得揭下头上的璞巾,将锦衣的窄袖往上拢了拢,露出一截手臂,冲过去质问林觉:“林觉,做了几日球头做昏了头是罢?”

另一边。

廊前清风徐徐。

折枝听了崔彦林指认,心里很是不解:“冯公子也善蹴鞠之道吗?”

若是冯铭擅长蹴鞠,上一世何不上场一展风光?如此一来,秦明月或许也不会看上林觉那个不安分的。她其实想不明白。

清风拂动崔彦林露在璞巾外面的发丝,又撩动他清浅的声线。

“错。他并不善于此道。”

崔彦林的眼睛望得极远,落在正撸起袖子被两拨人拉开的周家公子和林觉身上。

“冯兄寒窗苦读良久,文弱书生一个,今日是他第一回上赛场。”

崔彦林语调幽幽,却已经拨开折枝心中所有的疑云。

原来如此。

所以上场崔彦林上了场,下半场却不肯坚持上场。因为冯铭第一回上场,他先得观察一下对面队员的跑法再对症下药才好。冯铭读的书多,自然比这群只会吃喝玩乐的富家子弟心中多些弯弯绕绕,再加之他已经将这些人的技法钻研透了,对面再对上他,自然觉得吃力。

而他同样有不足。那就是他到底是个只读书的人,跑动起来自然坚持不了多久……故而,周家公子和林觉的争执,也是被他们算在里面的。

真把一炷香时间比完,魁首之位花落谁家还真不好说。

但前提也是能够比完啊。

上半场安平社本就略微领先奉先社一些,而冯铭上场,又是几颗球进了风流眼,稳住了必赢的局面。

折枝望向前边被众人拉住的周珩林觉,眼见着围着的人越来越多。

奉先社内讧了要打起来了,比赛自然是比不成了。安平社的队员也上前帮忙拉人,不拉人的也站在旁边看热闹。

周珩指着林觉,气得浑身颤抖。

“你区区一个侍郎之子,怎敢指教斥责我等?难不成是做久了社长让你心高气傲了?”

林觉也正在气头上,顿时忘记了身份地位悬殊,他捂着自己方才被周珩打了一掌的脸,不甘示弱道:“我是侍郎之子又如何?你祖父是太师又如何?你不过一个妾生子,等你家主母诞下嫡子……”

“够了!”

陈吉作为今日宴请的主家,见他们闹得如此过分,也不得不出声阻止。

若是再闹得大些,必定让他们家中也难堪。

他遣人前去给他母亲报了信,如今得到传话,是叫他暂时稳住局面,输赢暂且不论,切莫伤了人就好。

周珩气得双眼通红,双手紧紧捏在身侧,怒目圆睁看向林觉。

他生平最恨别人那他身世来说事,是他绝对提不得的忌讳。平日里被周家千宠万爱,长至少年还未曾有人让他受了这样大的气的。

陈吉沉声道:“还在比赛,两位不若等比完再论个高下……”

周珩已然急了眼,朝林觉狠狠呸了一声:“比?比个劳什子!跟他这样的人处于同队我都觉得恶心!”

陈吉不动声色抬了抬眼,继续安抚道:“既是不比了,那不若先回席上,此处打闹到底失了体面。也请消消气,到底是我家招待不周,两位公子莫要气了才是。”

两人到底是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上没有再闹下去。

只是回了席上仍旧争锋相对,到了散席的时候仍旧不快。

秦明月和李氏一起回府,却未曾同乘一车。

来到国公府外,等在外面的翠云已经晒得失了精气神,不过她看见秦明月出来,脸上立马染上笑意,伺候秦明月上了马车。

正欢欣雀跃等着秦明月唤她上马车伺候时,却没成想秦明月唤了折枝上去。

“折枝,你上来同本小姐说会子话!”

秦明月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心里有很多疑惑想要朝折枝问。

而翠云在听见秦明月的这句话时,笑脸顿时凝滞住,一时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她家小姐何时这样亲昵对待过一个丫鬟?就连她这个陪着小姐长大的贴士丫鬟,也未曾受过这样的待遇。

秦明月没有注意到翠云的脸色,只是期期艾艾地看着折枝提着东西上了车,吩咐马车开始走了才开口。

折枝手上提的是从国公府带走的糕点。国公府来了位江南的厨子,会做些南方特有的糕点,便为每家来客都备了一份仅当尝鲜。

折枝撩上帘子,还未坐稳,就又打开食盒用手绢捏出一块新都桂花糕递到秦明月手中。

接着她笑吟吟看向秦明月:“小姐有话想问奴婢,且席上并未吃尽兴。不若先垫垫肚子再问奴婢不迟。”

贵女淑娴,一举一动皆有定数。李氏和秦尚书上回因着秦明月跋扈的名声苦恼不已,挫着她学了许久的规矩,正要在这些宴会上一雪前耻打散这些传言。故而李氏在带她来国公府之前嘱咐了她许多次不许吃多,一定要吃得优雅。

秦明月在家吃饭一顿能吃三小碗,在席上肯定没吃饱。

只见秦明月见左右无人,便顾不得淑女仪态,嘴里边往外喷着碎屑边道:“折枝,方才崔小公子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秦明月对崔彦林无意,故而并不是来打探崔彦林的,恐怕是被别人当作刀使想要借机得到些难得的消息方便投其所好罢了。

折枝思忖片刻,答道:“公子和奴婢讲赛场上的事,可奴婢听不懂。”

果真转移了秦明月的话题,她似乎终于找到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那他是不是也同你讲起安平社最后上场的那个跷球了?”

折枝垂下眼眼神一黯,掩下一抹笑意。

“公子未同奴婢讲这些……”

秦明月有些好奇,握着桂花糕发问:“那他未曾和你讲过这些,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折枝眨眨眼睛,认真道:“公子同奴婢说,若是他上场,莫说踢赢他们,只怕是要踢得他们连夫人们都不认识了。”

秦明月不疑有他,被折枝的话逗得娇笑起来,如同银铃一般悦耳。

折枝不怕她去找崔彦林求证,即使她方才说给秦明月的话都是编的。因为无人会特地为了验证一个婢子说的话而亲自找上崔彦林,特别是怀春少女,无论真假她们都愿当作真的。

崔彦林被她领到廊前,除了指证冯铭的话之外什么也没说。

而是和她就那样坐着,静听清风,悄看艳阳。

*

曲长的坊间道路上,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往前慢慢滚动着,

忽然帘子被一双水葱似的手挑开,露出一张明艳的脸。

那张脸上秀眉微蹙,淡淡看了一眼马车外,脸色有些不好,不过很快放下帘子。

“姐姐,你不必看了,慢些就慢些吧,如今我们哪次回去不是要等到落日呢?”

赵霁有些恼怒,不禁埋怨道:“母亲怎么能这样待我们?!我们好歹也是原配所出的正经嫡女,何必如此苛待!”

赵敏劝慰道:“哪回不是这样呢?我们就算再气,就算告到祖母父亲面前,不也不了了之么?有了后母便有了后爹,左右我们都是没人心疼的就是了。”

话虽是这样说,赵霁还是朝她愤恨一眼,无声控诉。

赵敏也撩了撩帘子,确保马车四下无人,才捂着嘴朝赵霁笑笑。

赵霁回望她,一脸不解:“你不生气吗?笑着作甚?”

“左右每回都差不多的,不如听点高兴的……”赵敏压低声音靠近赵霁,“上回同你说秦明月痴恋林家公子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赵霁眼里兴味盎然:“难不成快妥了?”

“哪里的话?秦明月都有婚约了,宴席上还说已经不喜欢林家公子了,把身上的银子都赏给了安平社的人呢……”

京城中人士皆知林觉是奉先社社长,而安平社和奉先社向来不对付。

赵霁问:“那莫非是欲擒故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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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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