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岳姝君说的地址到了医院病房，贝柠推门进去，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姥姥就红了眼眶。
姥姥躺在病床上，见到贝柠来很是诧异，接着看向岳姝君，“不是让你别跟柠柠说，还得让她担心。”
不想反过来让姥姥担心，贝柠把泪意憋回去，满脸不赞成道：“姥姥，我可是您外孙女，你怎么还想瞒着我？”
“诶呀，人年纪大了，有点小毛病不是很正常，你那个什么甜品店是不是离不开人，我没事，你听话，赶紧回去。”
“我不，我要在这陪着你。”贝柠坐在病床边，拉过姥姥布满风霜的手，看见她古铜色的手背多出几块斑点，心头又涌上几分酸涩。
姥姥的身子骨在同龄人之中一直都算很康健，她一个人闲不住，自己住独栋小院，在小院后方辟了一块地当菜地，还养了几只鸡，每天倒也有事可做，自得其乐。
岳姝君和贝柠不是没劝过姥姥搬过去和她们一起住，可老人家上了年纪脾气也犟，怎么都不肯松口，说是不给她们添麻烦。
这次摔跤的起因是昨天夜里下了阵雨，菜地泥泞，姥姥穿的胶鞋不够防滑，没留神从菜梗上遛下去，这才磕到了胳膊。
好在没有骨折，但姥姥毕竟年纪大了，医生还是建议在医院观察几天。
几番争执过后，最后祖孙俩各让一步，贝柠先呆在这陪她两天，如果确定没什么大碍，她就回去。
时间已经临近傍晚，贝柠接下出门买饭的任务。
出了病房，她先给孙怡菲发信息说明情况。
看样子，她的生日大概率要在医院陪着姥姥一起过。
孙怡菲问完姥姥的状况，得知没有什么大碍，语气轻松下来，大手一挥表示，高级日料还是要吃，延期到她回来再请就是。
天色渐黑，云层不断堆积，将仅有的落日余晖都遮挡住，走出医院，终于远离消毒水的味道，贝柠去掉口罩呼吸着已有些许凛冽的空气。
想着岳姝君午饭估计也没顾得上怎么吃，没在外面耽搁太久，贝柠就近去了附近的一家小炒餐厅。
姥姥牙口不太好，她专门点了份水蒸蛋，还有岳姝君平时常做的肉沫茄子，窗口的工作人员动作麻利，取过小票没等多久便将饭菜打包好。
贝柠提着打包盒，加快脚步回了病房。
岳姝君很快吃完，收拾后叮嘱贝柠，“你先在这里看着，我回去拿点东西，夜里得在这陪床。”
见岳姝君眉眼间有遮挡不住的疲态，贝柠道：“今晚我在这里吧，你回去好好休息。”
姥姥将饭盒搁到一旁，直接大手一挥：“你们谁都别在这，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用不上你们。”
岳姝君当然不放心留贝柠在这照顾，“指望你说不定还帮倒忙。”
她动作雷厉风行，直接出了病房。
姥姥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真不知道你妈的性格随了谁，不像我，更不像你姥爷。”
贝柠笑着说：“您啊，现在就一件事，安心养好身体，有我和我妈在呢。”
姥姥一脸慈爱地看向贝柠，忽地想起一事，招呼她来床边，“柠柠，明天是你的生日对吧？”
贝柠替她掖了掖被子，“姥姥您记性可真好。”
“我年纪大了，不知道你现在都喜欢些什么，就给你买了个小首饰，就在我卧室的抽屉里，你今晚回家记得拿。”
贝柠动作顿住，神色复杂的看向姥姥，“姥姥，应该是我给您买才对，怎么还能让您给我花钱呢。”
姥姥笑着，眼角的皱纹加重几分，“你现在正是爱美打扮的时候，姥姥还指责你赶紧交个男朋友带回来给我看看呢。”
“那我尽量完成任务，您也要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长命百岁健健康康。”
“好好好，我答应你。”姥姥像小时候一样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
岳姝君回来后，贝柠拿着钥匙回了小院。
左右两户的灯都还在亮着，贝柠一个人还是有点怵，打开手电筒，快速开门后，将所有的开关都打开。
屋内顷刻变得亮堂，同时也有些空旷。
周围静谧无声，只有白条条的灯光，显得有些惨淡，偶尔能听到几声猫叫和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没在客厅多做停留，贝柠去了每次回来会住的那间卧室，凭借记忆从柜子里搬出床厚实的碎花棉被。
将手机音乐开到最大，用生平最快的速度铺好床，简单的洗漱后，直接钻进被窝里。
用被子将身体从头到脚蒙住，贝柠趴在被窝里开始玩手机，第一个点开的就是短视频软件。
她前阵子迷上了看各种大案纪实，大数据检测到她的最进喜好，接连几个推荐的都是疑难悬案和都市传说。
在店里和自己家看还没什么太大感觉，冷不丁换了个环境，再加上吊诡的背景音乐和一惊一乍的解说，贝柠越看越觉得心惊胆战。
手指往下一滑，屏幕里赫然是一张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图片，即使打了马赛克，也依旧能辨认出轮廓。
贝柠心口一提，差点将手机甩出去。
她此刻欲哭无泪，早知道还不如留在医院。
赶紧退出软件，随便看了会儿微博，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挤出去，一张脸也因为在被窝里憋的缺氧变得通红。
贝柠挣扎着起床，确认卧室的门反锁好后，决定直接睡觉。
一段时间没回来，她有些认床，身上盖着的被子不是熟悉的味道，天花板吊灯刺的眼睛有些疼，也不敢关灯睡觉。
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阵，贝柠捞过床头柜的手机看了眼，不过才十点半。
往常的这时候，她大概才刚爬上床开始玩手机。
重新躺回去，贝柠睁着眼，将天花板都快盯出个洞，依旧没有酝酿出丝毫睡意。
她索性坐起来，用店铺微信发了个朋友圈。
喜柠（半夜睡不着版）：急！有什么可以快速入睡的办法，胆小的人真的不要看太多恐怖猎奇的东西。
动态发回去还没五分钟，下面已经有了几条评论。
有推荐听asmr的，有让她试试吉祥卧的，还有建议直接吃褪黑素。
贝柠挑着回复了几条，刚切换回自己的微信，看到聊天框上方多了条未读提醒。
周聿为：「失眠了？」
贝柠：「……对，你怎么知道？」
周聿为：「我加了你店里的微信，刚才看到了。」
贝柠拿着手机的手又是一抖。
她一直以为周聿为只加了她这一个微信来着。
店里的微信她都当做流水账来记录，有什么发什么，有时候还会放飞自我，吐槽些社会新闻，主打一个随心所欲，和她的个人微信完全是迥然不同的画风。
一想到周聿为将这些都看得干干净净，贝柠只觉得经历了一场社会性死亡。
见她没回复，周聿为又发来一条消息。
「今天怎么睡这么早？」
觉得打字解释有些麻烦，贝柠直接发了条长语音过去。
她在最后懊悔：“早知道我绝对不会看那些东西。”
周聿为还是打字，内容却让贝柠在看到后骤然心跳失序。
「那你现在方便吗？我给你打个语音。」
没有任何犹豫，贝柠给出肯定的答案。
方便的三个字发过去还没三秒，周聿为的语音邀请弹出来，占据整个屏幕。
贝柠清了清嗓子，双手握着手机抵住曲起的膝盖，这才按下通话键。
通话时长的数字开始显示后，周聿为出声道：“贝柠，能听得见吗？”
电话那头，贝柠回答的颇为小心翼翼：“可以的，周老师。”
周聿为听着她的语气，不禁失笑：“你在紧张？放心，我不是在家访。”
“没有，可能是信号有点差，我在我姥姥家。”
“是有什么事吗？”
周聿为下午去过喜柠一次，当时没见到贝柠，没多作细想，却是不知道她已经离开了。
贝柠解释道：“她摔了一跤，我回来看看，好在没什么大事，就是需要修养段时间。”
她压下心头淡淡的遗憾，状若平静道：“对了周老师，明天我可能回不去了，得留在医院。”
“没事，你姥姥更要紧。”
贝柠“唔”了声，扫了眼屏幕右上方的时间，“周老师，这么晚，我是不是耽误你睡觉了。”
像周聿为这样的人，生活作息应该十分健康才是。
“不会。”周聿为顺着听筒传来的声音清润，带着些低沉的质感，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让人忍不住想要听到更多。
“在处理一份资料，刚好能一心二用陪你聊天。”
贝柠松口气，“那就好，我还怕耽误你休息来着。”
周聿为立刻接上：“如果我觉得耽误的话，就不会提出要和你打电话了。”
他意有所指道：“有时候，我只会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贝柠抿唇，简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总是能准确察觉她的情绪，在她需要关心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出现。
这样一个细致入微又分外妥帖的人，怎么能教人不喜欢。
贝柠放平用来当靠背的枕头，重新躺进被窝，调整姿势，将手机放在耳边。
这样，就能离他的声音更近一点。
这才是她最需要最独一无二的asmr。
闲聊了会儿，几分困意上涌，贝柠捂住嘴低声打了个哈欠。
周聿为敏锐地察觉到：“困了？”
贝柠一点也不想挂电话，一旦承认，通话就要结束了。
可哈欠声都被他听到，也不好撒谎，只弱着声音说：“有一点点。”
周聿为“嗯”了声，“那睡吧，电话不要挂，不用担心，我一直在这。”
刚刚还有些低落的心情顷刻转阴为晴，贝柠控制好面部表情，克制住内心嗷嗷乱叫的小怪兽，试探着道：“那……晚安？”
周聿为低低笑了两声，“晚安。”
知道周聿为就在电话另一头，将手机放在枕头旁，这次的贝柠睡得分外安心，扬起的嘴角就没下去过。
拜托，她现在满脑子只有周聿为，怎么还有工夫去想着无关紧要的东西。
手机重新归于安静，只有屏幕上还在跳动的数字证明通话还在继续。
处理完资料，周聿为点开扬声器，隐隐约约能听见她均匀和缓的呼吸声。
离零点刚好还差一分钟，周聿为姿势未变，调处电脑屏幕的时钟，耐心等待着。
等到秒针走过数字12，日期跳到新的一天，他试探性地对着手机轻声唤道：“贝柠？”
等了几秒，并没有听见回应。
预料之中的事，他兀自轻笑，而后开口。
“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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