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教室窗棂，在摊开的习题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几何光影。粉笔灰在光柱中无声飞舞，像一场微型雪霰。黑板上，“距离期末考试：15天”的粉笔字迹旁，密密麻麻的公式尚未擦去，空气里弥漫着书本纸张和少年人温热气息混合的味道。
期末前的紧张，像夏日雷雨前低气压，沉甸甸地笼罩着衡水三中的高一（三）班。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偶尔响起的翻书声，以及压抑着的、小小的哈欠声，构成了午后自习课的主旋律。
在这片略显沉闷的氛围里，辞以夏的身影，总是带着一种举重若轻的从容。
他坐在教室中间靠窗的位置，身形清瘦，穿着和大家一样的蓝白校服，脚上一双刷得干净的白色板鞋。额前刘海偶尔会垂落，遮住一点眉眼，他便随手用指节分明的手将其拨开，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桌上的书本或试卷。
“辞哥，这道物理题……”前座的同学转过身，压低声音，将练习册推到他面前。
辞以夏抬眼，目光扫过题目，几乎没有停顿，便拿起草稿纸，用笔尖轻点着示意图。“你看，这里，能量守恒和动量定理联立，注意这个碰撞是完全非弹性的……”
他的声音不高，清朗而平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笃定。讲解时，他习惯性地微微蹙眉，眼神专注，直到对方恍然大悟地“哦”一声，他紧蹙的眉头才会舒展，嘴角牵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像是阳光破开云层，短暂而明亮。
这就是辞以夏，全校第一的辞以夏。他的优秀并非咄咄逼人，反而像他名字里的季节，带着充沛而自然的活力，温暖却不灼人。
下课铃响，沉闷的教室瞬间注入活力。
“辞哥，走，小卖部！”一个高大的男生勾住盛夏的脖子，笑嘻嘻地，“补充能量，继续奋战！”
辞以夏被他带得一个趔趄，笑着挣脱：“李昂，你是自己饿了吧，别拿我当借口。”
“嘿嘿，看破不说破嘛！”李昂，班里的体育委员，也是辞以夏的室友之一，性格爽朗得像夏日晴空。
几个男生簇拥着走出教室，穿过午后被晒得有些发烫的走廊。走廊的墙壁上贴着往届优秀学生的照片和寄语，偶尔有老师抱着试卷匆匆走过，提醒着他们期末的临近。
在小卖部门口的树荫下，几人咬着冰棍，聊着刚结束的模拟考，聊着周末想看的电影，聊着NBA总决赛，也抱怨着永远做不完的习题。辞以夏话不算最多，但总是带着笑意听着，偶尔插一句，往往能切中要害，或者引发一阵笑声。
他的朋友很多，就像这时围在他身边的几个。他们喜欢他的聪明和可靠，也喜欢他那种不经意的幽默和藏在沉稳下的鲜活。他像一块磁石，自然而然地吸引着周围的人。
“不过说真的，辞哥，”另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推了推镜框，“这次期末，稳住啊！咱们班就指望你拉高平均分了。”
辞以夏咬了一口快要融化的绿豆冰，清凉的甜意在舌尖化开。他抬眼望向操场，那里有高二的学长在踢球，奔跑的身影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用不完的力气。远处，教学楼在烈日下泛着白光。
“尽力而为。”他收回目光，语气平和，“不过，考完试就能去游泳了，想想这个比较实际。”
“对对对！到时候一起去！”李昂立刻响应，“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浪里白条本色！”
大家哄笑起来，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学业压力虽重，但少年们总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快乐的缝隙，像石缝里钻出的草芽，顽强而生机勃勃。
回到教室，下午的数学课讲解的是上次模拟考的试卷。辞以夏的试卷照例是满分，被老师投影在屏幕上作为范本。工整的步骤，清晰的逻辑，几乎找不到任何涂抹的痕迹。
同桌的女生小声嘀咕：“辞以夏，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啊……”
辞以夏微微侧头，低声回了一句：“多练，多错，下次就对了。”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那一个个深夜台灯下的演算，一次次与难题的较劲，都不过是理所当然的日常。
放学铃声在傍晚时分响起，宣告了一天正式学习的结束，却也是另一场“战斗”的开始。同学们收拾着书包，将成摞的复习资料塞进去。
辞以夏整理好书桌，将需要带回去的试卷和错题本整齐地放进背包。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走廊上，看着楼下如潮水般涌向校门的学生们。喧嚣的人声，自行车铃铛声，篮球拍击地面的咚咚声，交织成校园生活最熟悉的背景音。
高一就要结束了。这个念头忽然清晰地跳了出来。
时间过得真快，快得仿佛昨天才穿着崭新的校服踏入这个校园，今天却已经站在了高一的尾巴上。那些埋首题海的日夜，那些球场上的汗水，那些课间十分钟的嬉笑，那些考试前的紧张和考后的释然……所有的一切，都汇聚成这条名为“青春”的河流，无声却汹涌地向前奔淌。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栀子花的淡淡香气，夏天真的深了。
期末考试是眼前必须跨越的山丘，而山丘之后，是漫长而令人期待的暑假，是真正意义上的——盛夏。
只是，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这个即将到来的盛夏，会有什么在等待着他。有些相遇，有些故事，只发生在特定的季节里。
比如，那个名为“辞以夏”的少年，他的青春，注定要在这个轰轰烈烈的夏天里，经历一场始料未及的、深刻的绽放与铭刻。
他调整了一下背包带，迈开步子，融入放学的人流。白色的板鞋踏在夕阳铺就的光路上，步履坚定而轻快。
蝉鸣还未达到鼎沸，但空气已经燥热，预示着一切正走向那个最浓烈、最饱满的顶点。
且听盛夏？或是，盛夏未眠？
他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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