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两人惊怔停步,循声看去,见得前方有人在教训宫女。容玉认出跪在地上挨训那人正是方佩兰,急得差点喊出来,亏得是嬷嬷机敏,及时把她拉住。

“公主殿下恕罪,奴婢不知您在此处,多有冒犯!万望您开恩,饶我一命!”方佩兰伏地叩首,声音颤颤,在夜风中愈发凄惶。

“你究竟是哪个宫的宫女,为何答不上来?夜深人静,你不在主子跟前伺候,孤身一人跑来御花园作甚?”安平公主跟前宫女肃着脸,厉声道,“你行踪鬼祟,说辞可疑,究竟意欲何为?再敢狡辩,即刻叫宫正司拿下你!”

“不要啊!我、我……”方佩兰惊惧交加,无助大哭。

“烦人。”安平公主被吵得头疼,嫌恶地皱了眉。

宫女喝道:“来人,押走这名宫女,交予宫正司审讯!”

“殿下且慢——”

事态发展至此,容玉焉能再旁观,挣开嬷嬷,冲出假山,挡在方佩兰身前跪下。

众人皆是一愣,那宫女眼尖,借着月光认出容玉,诧异道:“武安侯府……少夫人?”

“是!”容玉抬首,向安平公主恭谨一礼,“殿下恕罪,此女乃民妇表妹,方家小女方佩兰!”

安平公主亦是讶异,今日过生辰,她狼狈至极,唯一的那点慰藉便是来自容玉。她记得她,容色稍缓几分,道:“方家?哪个方家?”

“原吏部侍郎……方世清。”

“方世清?”安平公主语气陌生,显然不认得此人。

“殿下,是年前吏部贪赃案的主犯之一。”宫女凑近她耳旁,汇报方家底细。容玉在底下依稀听见“大狱里自裁”、“男丁流放”、“女眷充为宫奴”等话,心知今夜来私见方家人的事是瞒不住了。

果然,安平公主语气冷下来:“所以,她是被关押在宫里的罪奴?”

容玉深吸一气:“是。”

“私会罪奴,乃是重罪,你不知道吗?”

“民妇知道。”

“那你还敢?”

容玉伏低,道:“舅父一生清正,横死狱中,或有冤情。方家人蒙难后,音讯全无,民妇思亲心切,所以斗胆入宫一见。”

“李晏之替你安排的?”安平公主并不关心方家人是否含冤。

“是。”

“那幅刺绣也是?”

容玉心头一突,惭愧道:“……是。”

安平公主扯唇轻笑,笑声落进容玉心里,竟像针尖似的,扎得她有些疼。她听得出那笑声里的失望与嘲讽。

容玉还待再说些什么,身边衣香鬓影掠过,安平公主一言不发,漠然走了。

夜风掠过石隙,簌簌如低语,转眼又归于岑寂,仿佛先前的危机全是错觉——安平公主没计较她私会方家人的事。大概是因为那幅刺绣,容玉想。这该是令人庆幸的,可她心里愈发堵了几分歉意。

“表姐……”

方佩兰的哭声传来。劫后余生,她委屈得不能自已。

容玉扶她起来,擦走她的眼泪,道:“舅母呢?”

“前些天大雪,母亲病了,至今高热不止,根本下不了床……”提及母亲,方佩兰泪落不止,巴掌大的小脸满是忧虑。

她瘦了,原本汤圆一样胖乎乎的小姑娘,如今已憔悴不堪。容玉看得心痛,拿出钱袋塞进她手里,嘱咐她给舅母找大夫,又取出方元青的信件,道:“这是表兄临走前托我交给你的。”

方佩兰认出信函上的笔迹,想起被发配边疆、生死不明的兄长,心头大痛,哭得说不出话。

“先别哭,表兄走前,千叮咛万嘱咐我把信交到你手上,定是有要事交代,你若只顾着伤心,信都不看一眼,岂不是辜负了他?”容玉替她拭泪,耐心哄慰。

方佩兰拆开信,泪眼朦胧地看完,豆大的泪珠再次滚落。她径自擦掉,用力吸一口气,抬头道:“哥哥交代我,要坚强,努力活下去……终有一日,方家会得平反,他会来接我们回家。”

“对呀,”容玉也湿了眼眶,“天道昭昭,终有一日,舅舅会沉冤得雪。佩兰是大孩子了,更要坚强自立,好生照料自己与舅母。若遇难处,便设法传信与我们,纵是千难万险,也有我们一起承担……”

两人叙话时,假山外人影攒动,先前那嬷嬷领着一行人赶来,絮叨道:“……今儿安平公主又跟皇后起了口角,没去赴宴,想是在御花园散心时被那小丫头冲撞了。唉,这也真是倒霉,谁不知道安平公主最是眼里容不得沙,那脾气……”

“从浣衣局提人出来,竟不使人好生看管,反倒由着她一个人在御花园里打转,荣王便是这般教底下人办事的?”李稷语气俨然不满。那方家丫头不过十岁出头,能有几分机灵劲?荣王办这等紧要事,竟只遣了个把人手,实乃糊涂。

荣王跟在他身后,被批了一嘴,很是没脸面,嘟囔道:“我不也是怕人多嘴杂,走漏风声?内廷规矩森严,私会罪奴乃是重罪,自然是掺和的人越少越好。再说,谁知道皇姐会跟皇后闹成这样,放着生辰宴不坐,跑来御花园瞎逛游?”

李稷懒得多听,便欲走出假山,倏地收住脚步。嬷嬷“咦”了声,听出容玉、方佩兰叙话的声音,垫脚张望,发现安平公主一行不见了。

前方月色融融,容玉、方佩兰执手叙话,私情切切。李稷松了口气,想着还是先不叨扰的好,退回假山后。

荣王正待开口,被他瞪来一眼,示意闭嘴。

“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荣王气得眉毛乱飞,声音从齿缝钻出来。

“送佛送到西,有劳了。”李稷挤出一笑。

荣王翻了个白眼,掏出个掐丝珐琅攒盒,揭了盖子便一块块的酥糕往嘴里送。他向来是个吃不离手的,不然也长不成这浑圆模样。

李稷见怪不怪,靠在假山上,忽听得那头悲声凄凄:“表姐,哥哥走前,就只留了这一封信吗?”

“他……”应话的人声调温软,显然是容玉,“他也给我留了封信。”

李稷耳根一抖,差点伸出假山外去,正震惊,外边接着传来方佩兰兴奋的声音:“当真?可是叫你等一等他?好表姐,若不是爹爹遭人陷害,他早便登门来娶你了。你先不要嫁给旁人,再给他些时间,权当怜他这片痴心,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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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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