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外袍触及她肩膀的瞬间,殷离仿佛在无边噩梦中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猛地伸出手,冰凉的手指死死攥住了他尚未完全收回的衣袖!她的力道之大,出乎意料,指节因用力而迅速泛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指甲甚至隔着几层衣料都隐隐掐入了他的手臂肌肤,带来一阵细微而清晰的刺痛感。
“别走……救我……父皇……”她无意识地呢喃着,声音破碎不堪,将他的手臂紧紧抱在怀中,脸颊无意识地贴着他结实的小臂,仿佛那是唯一能将她从无边血海和绝望深渊中拉回的浮木。她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袖,那滚烫的湿意仿佛能灼穿布料,直接烫在他的皮肤上,更烫在他的心上。
谢停云身体骤然僵住,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滞。手臂上传来的紧密力道与她脸颊冰凉的触感,她全然依赖、毫无保留的姿态,她混合着泪水和恐惧的、温热而急促的呼吸一下下喷洒在他手腕裸露的皮肤上……这一切感官的冲击,都像是一把生锈却锋利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他心底某个尘封已久的、柔软而疼痛的角落。那个角落里,或许也藏着一个渴望被需要、被依赖、被紧紧抓住的、孤独的幼童。
他看着她在自己“给予”的这点微不足道的“庇护”下,身体的颤抖似乎渐渐平复了一些,呼吸也不再那么凌乱急促,但泪水依旧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流淌,濡湿了他一大片衣袖。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冲动在他胸中疯狂滋长、咆哮——他想守护她,想为她挡去所有风雨和过去的阴影,想让她永远不再露出这般惊恐无助的神情,想让她苍白的小脸上能绽放真心的笑容,想让她……只依靠他,只信任他。
这念头如此汹涌,如此不合时宜,冲垮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却又如此清晰地、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脑海里,再也无法抹去。
他想给他们一个家。一个真正的,有温度,有依靠,不必再担惊受怕,不必再伪装坚强,不必在深夜被血腥梦魇惊醒的家。这个念头如同最顽强的藤蔓,在他荒芜冰冷的心田里疯狂蔓延,扎根生长。
他就这样,任由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袖,仿佛那是连接他与她世界的唯一纽带,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如同最忠诚的守护者,守了她整整一夜。双腿逐渐麻木,手臂传来酸胀感,但他浑然未觉。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听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直到窗外天际泛起鱼肚白,朦胧的晨光取代了清冷的月辉,殷离的梦魇似乎才彻底平息,陷入更深沉、更安宁的睡眠,抓着他衣袖的手也终于缓缓松开,无力地垂落。
谢停云这才仿佛从一场漫长的梦中惊醒,轻轻抽回已经有些发麻刺痛的手臂,动作依旧轻柔,仿佛怕惊扰了她的安眠。他仔细地为她拢好滑落的外袍,将那带着他气息的玄色布料严密地包裹住她单薄的身体,又深深看了一眼床上依旧“昏睡”的殷烛和蜷缩着、泪痕未干的殷离,方才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融入渐亮的晨光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当晨光彻底照亮小屋,驱散了角落的黑暗,殷离悠悠转醒。肩头陌生的、带着冷冽松木与属于他的淡淡血腥气的玄色外袍让她瞬间彻底清醒。她坐起身,看着那件做工精良、纹路熟悉的男子外袍,又看了看床上似乎睡得安稳了些的殷烛,眼神复杂难辨,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她记得昨夜混乱而痛苦的梦境,那熟悉的血腥味和绝望感几乎要将她吞噬,也隐约记得梦中抓住的那点坚实而温暖的“依靠”,那驱散了些许寒意的来源……
是谢停云。他来过了。在她最不设防、最狼狈不堪的时候。
她轻轻抚摸着那件外袍冰凉的锦缎面料,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一丝残留的、属于他的温度和那股不容忽视的力量感。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心底蔓延,似是算计得逞、猎物进一步上钩的冰冷确认,又似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和深究的、微弱的、属于正常人的心弦被拨动的涟漪。这感觉陌生而危险,让她下意识地想要排斥。
而床上,本该“昏睡”的殷烛,在谢停云离开后,眼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一片清明冷静,没有丝毫睡意,只有深不见底的幽沉。他侧过头,看着姐姐对着那件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外袍出神的侧影,苍白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悄然握紧了藏于被褥下的、那枚色彩斑斓、触手冰凉的蛇形玉佩,指尖用力到骨节发白。
算计与真心,守护与利用,脆弱与伪装,在这黎明将至、曙光初现的昏暗房间里,如同疯狂纠缠、难分彼此的藤蔓,愈发紧密地缠绕在一起,预示着未来更加混沌难测的道路。
谢停云回到空旷冷清的将军府,沐浴在逐渐明亮却依旧带着寒意的晨光中,却觉得一夜未眠的疲惫远不及心头那沉甸甸的、几乎让他喘不过气的分量。殷离梦中那凄惶无助、泪流满面的模样,如同最深刻的烙印,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将她仅仅视为一颗棋子,一个需要掌控的变数了。
有些界限,一旦跨越,便再难回头。有些种子,一旦种下,便注定要破土而生,无论最终结出的是甘美的果实,还是致命的毒药。
女主应该算是PTSD状况,怕血已经是生理性反应了……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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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咳血·梦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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