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楹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见他这幅模样，应当是一种病症所致的。
身量如孩童般矮小，却已至不惑之年了。
他缓缓迈开了脚，随着击鼓声落下，楚楹便见一道身影从她身旁出现。
她一瞬便躲开了，再以一个扫踢反击。
但那人速度很快，加之身量矮小，几个回合下来楚楹也未击中他。
他功夫不差。
楚楹又一个翻身落地，与他拉开了距离，与此同时，台下掌声赫赫。
“这不是那晚差点被河神选中的姑娘吗！”似乎是有人认出了她，在台下惊呼道。
“我记得她，她还是个修道者呢！”
“快让大伙儿瞧瞧你的灵力啊！”
声音杂乱不堪，卷进了楚楹耳朵里。
她甩了甩头，三两下躲过眼前的攻击，眼见着有些僵持，便下意识想要凝聚灵力。
又止于掌中。
她如今灵力匮乏，不到时候不能用，更何况她毁了张巧儿的灵玄两境，又明目张胆地斩了傀儡线，怕是会有人针对她。
但如此僵持也不是办法，楚楹这一轮用了些门道，她只躲不攻，留存体力，步步退至擂台边缘。
见着那人又直扑上来，楚楹一个侧身反踢想要将他推下去，奈何被人察觉了心思，及时止住了。
她暗叹一口气，又借着机会再出一手，本以为不会成功，便看那人有些跌跌撞撞，从台上下去了。
就这样？楚楹惊诧，又察觉什么，低头看去。
小乞丐清澈的眼眸正盯着她，手中还握了几颗碎石，见她注意到了，便友好地笑了笑。
他在帮她，楚楹意会到后又转回头，有些怔然，可这是为何？
后面的打擂顺利得紧，与她对个几回合几乎都败下阵来，就算有难缠的对手也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失了手。
楚楹一连几胜，台下的人纷纷发出阵阵惊诧声，随之而来是铺天盖地的欢呼雀跃，她微微喘着气，望向小乞丐的位置。
他轻微地颔了颔首，便转身从人缝中钻走了，很快消失不见。
楚楹虽不解，但还是转过身来面向着等候的队伍。
那便见招拆招吧。
马上的红袍正帽人偶依旧双目瞪大，笑容不动，朝她友好地挥了挥手。
而后轿旁便上来一名身着艳服的女子，她笑眼盈盈，将一手展开，微微俯身行礼，示意楚楹上轿。
楚楹眸色微动，径直走下了擂台，在众目睽睽之下缓步走向红轿。
那女子却停了下来，提裙一跪，而后队伍中所有人都齐刷刷跪了下来，那人偶依旧手握缰绳，在马上稳坐不动。
也许是因为表情从始至终未变过，它已经显得有些木讷了。
楚楹反应很快，见状也干脆地一跪，人群中的观客也安静了下来。
大家似乎都在祈祷着什么，眼神紧闭，嘴唇微动。
不一会儿，那女子便带头起了身，这场有些莫名其妙的祈祷也宣之结束，楚楹跟在她身后，见她到轿旁伸出手来，便会了意，将手搭了上去，一个轻跳，便跃上了轿。
她看着微微拂动的帷帘，小吸了一口气，便面色不动地将其掀开。
里面坐着一尊神像，金光灿灿，面目微微带笑，双眼眯起，脸庞圆润，但不知为何，这本该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却瞧着有点儿不舒服。
楚楹见旁边还有一个小座，便坐了上去。
帷帘垂下，队伍继续前行，轿内有些晃动，楚楹这才开始细细观看。
面前是一件玄色衣袍，衣上的绣纹依旧是那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这流程应当与先前的一般无二。
楚楹只思考了片刻，便打算披上，却灵敏地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往旁边微微移了些。
那尊神像目光似乎挪动了些，本是目视前方，此刻却像是在盯着她一般。
楚楹心里涌起一股悚然，寒意渗渗，轿子不大，她离神像距离也是近的很。
她忙向后挪了些，目光稍躲，又忽地意识到什么，将头扭了回去。
果然，现如今的神像将脖子伸长了些，面上的笑容也更为灿烂，双眼依旧牢牢挂在她身上，似乎被发现后便肆无忌惮了。
楚楹目光这下不敢离开它了，只是默默离它远了些，见它笑的如此灿烂，她也莫名觉得有些奇怪的眼熟。
这不是，外头那个人偶的模样吗，只是换了身皮囊，刷了层金罢了。
队伍稳稳当当地前行，楚楹感到如坐针毡，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默默祈祷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晃动感终于止住，外头的脚步声阵阵，门口的帷帘被掀开。
依旧是那名女子，她见楚楹目光始终不离神像，难免也着急了一下，催促道:“信使，您在做什么，这乃是大不敬之为！”
楚楹听她这样说，心里设了防备，也不理会她，径直几步跃下红轿，速度之快让那女子不禁吓了一跳。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请您把敬神服穿上。”
楚楹只好回过头来，再次望向神像，此时它已经端正了姿势，成了大家所望的那个模样。
她再次进入轿内，迅速拿了敬神服跳了下来，而后便披在身上。
这时有人将帷帘掀起来固定在门框上，外头依旧是那副神坛模样，只是不在高山，而是在河边，香蒿已燃，祭酒依旧，神案上依旧是那几个物品。
只是没有了聚火和旗帜。
人也少了许多，只有神色端庄的几行人围在祭坛中心。
本在队尾的舞者也退了出去，很快，侍卫拉起了防线，将百姓拦之于下。
楚楹根据上次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随着一声强有力的呐喊，祭神仪式正式开始。
“行参神礼！”
众人纷纷跪拜，铃声随之而起，清脆响亮，它愈来愈激烈，激得湖面上也泛起了阵阵漩涡，涟漪不断。
人们依旧躬着身，庄严肃静。
果然和上次一般无二，楚楹默默数着时间，不一会儿铃声终于止住，众人才渐渐起身，最前头的男子开口道:“请奉祭品。”
这声音无悲无喜，听起来没什么感情。
随后那男子举手扣一响指，周围忽地起了迷雾，迅速扩散开来，楚楹双眼朦胧起来，模糊地什么也看不清了。
但很快，迷雾依旧，她双眼却清明起来，能够透过迷雾看清物品了。
眼前是那位男子，他一身黑衣拢住，将头也盖住，看不清是何模样。
见楚楹目光投了过来，他举起手来往旁示意一番，楚楹随之而动，便看见了那熟悉的红布。
她会意后，抬步迈去，手缓缓伸起，握住红布，再用了些力气去扯下。
红布飘落，却是惊人的一幕。
是一群的女子，她们被困在这牢笼中，却坐姿端正，双目带笑，一副满足的模样。
有一人忽地缓缓转过头来，对着她微微挥手。
楚楹望着她，却觉得有些熟悉，这好似那日寻她求救的女子。
沈槐安说祭品不能供，果真如此。
楚楹面色微微沉下，扭头看向那男子，他已露出了面容，是一副中年男子的样貌，却也是带着笑的。
忽然起了大风，风卷云袭，雷声大作，刮得周围的枝叶飘零，带起了尘土。
“河神显灵了！”一声声的雀跃声传了进来，楚楹循声望去，见河中又立起巨大人形，袈裟刺眼，却是与师傅极其相似的模样。
她呼吸一屏，看向周围人群，他们虽是喜悦的，却目光涣散，走起路来也是小心翼翼。
他们看不见。
是了，那位老奶奶说，只有城主和信使能看到祭品，其他人并不知道祭品是什么。
这般说来，那男子应当就是城主了。
楚楹又扭头看了他一眼，便见牢笼门径直打开，本是坐着的姑娘们纷纷走出，往河边行去。
而那河神依旧立在水中不动，漆黑的瞳孔不辨神色。
她内心暗叫一声不好，扑上去握紧最前头女子的手腕，急促道:“快醒醒！”
楚楹唤了几声，试图拉着往回走，但无济于事，这般看来，应当是有什么东西善惑人心。
迷人心智，自愿献祭。
她心下明了，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几步，随后调动灵力，双手结印，默念清心诀，想要尝试唤醒她们。
忽感怀中有什么东西隐隐一动，下一刻若莹便从眼前出现。
她扭过头对楚楹眨了眨眼，便对那些女子们抬了抬手，灵丝流转，将她们缚于其中，一起送回了笼中。
笼门重新关上，灵丝却未消，若莹将两手抬起，神色认真，面上妖印尽显。
灵丝细细流转，钻进每个人的脑中，很快，她们面上奇怪的笑容褪了下去，双目合上，也不再动弹，仿佛睡着了一般。
若莹做完后缓缓放下手，连一句话都未说，便很快化为原型，钻进楚楹怀里。
楚楹见状心下稍安，这才扭头看向城主。
他依旧面上带笑，立于原地，默默注视着这一切，也并未出手阻止。
楚楹觉得奇怪，试探地上前，开口道:“城主大人？”
他伸出手来，如一个长辈和蔼笑道:“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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