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
“文文,你就听你爸的话吧,盈盈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和你青梅竹马,莫家与我们家又是世交,你到底哪里不满意?”
韩母欧曼眉把一碗燕窝鸽蛋羹放在床头柜上,把房门反锁后,坐到床边。
韩泽文神色扭曲,不可置信道:“您管她那叫知书达理温文尔雅?”
欧曼眉不自然地岔开话题,“至少盈盈在你面前挺乖的呀。”
“妈,您看不出来吗,儿子从小就只把她当妹妹来对待的。”
自从得知自己的婚事被擅自决定以后,韩泽文逃跑了两次,一次在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就被不幸抓获,另外一次,在肯尼亚中转机场都成功过了飞机安检,还是被韩家保镖抓了回来。
为了防止儿子再次逃跑,韩父直接把这个桀骜不驯的儿子软禁在家里,同时没收了他所有现金、车钥匙、手机,还冻结了他名下所有的银行卡。
欧曼眉心疼地看着趴在床上的儿子。
已经被关了快半个月,韩泽文的头发有点长,细碎的额发长过眉骨,被睫毛带着一动一动的。
“事情总有解决办法,不要老是和你爸犟。”说着,她从宽松的真丝披肩一侧掏出一块奶皮酥,温和道:“乖,把这个吃了。”
奶皮酥散发出诱人的奶香味,对好几天滴水未进的韩泽文来说,无异于是致命诱惑,韩泽文把脸埋进真丝枕头,偷偷咽了口口水,闷声说:“不吃。”
“没事,我悄悄带进来的,没人看见。”欧曼眉悄声推了推儿子。
闻言,韩泽文才慢吞吞爬起,把食物吃掉。
终于给饥肠辘辘的儿子喂了点东西进去,欧曼眉舒了一口气,交代了几句,起身要走。
“妈妈,抱一下再走。”韩泽文从床头随意抽了张纸巾,捻了捻手上的点心碎屑,朝母亲撒娇着张开双臂。
欧曼眉无奈的宠溺一笑,搂住儿子疼惜摸了摸头才离开。
门外是板着一张脸的韩父。
韩仕问:“吃了吗?”
“就吃了一点点,”欧曼眉低声道:“你也不要逼得太急了,还不知道你儿子吗?越强迫他,他越跟你对着干。”
韩仕冷哼一声,“这臭脾气还不是你惯出来的。”
……
入夜,乌漆嘛黑的窗户被悄无声息地打开,然后从里面“咻”地抛出了一条布绳,简陋的布绳由窗帘绑带拼接成的,长度不足,只堪堪从三楼垂到二楼窗户偏下的位置。
本想直接将窗帘拽下来,奈何韩大少从没做过家务,研究了半天也不得其解,怕动静太大吵醒别人,只好退而求其次用窗帘绑带。
轻踢了一下二楼窗沿,韩泽文瞄准一块空地跳下,皮鞋底很薄,脚底板在青石板上猛然一震,差点抽筋。
他捂着脚踝轻嘶一声,原地龇牙咧嘴地缓了好一会,才偷摸从后门逃出去。
一瘸一拐地走过一个十字路口,一辆轰鸣的机车停在路边,车旁一个黄毛小伙,耳朵上缀了五六个耳钉,正蹲在路边吞云吐雾。
“小朱!”韩泽文招手快步上前。
被唤作小朱的年轻人,名为朱敬,是小韩泽文一届的初中校友,因争夺球场打了一架后结识。
本来初中毕业后,两人就断了联系,去年十二月,朱敬优哉游哉地开着新提的五菱宏光,刚驶出路口就不小心吻上了韩泽文的车屁股。
朱敬下车望着着和自家五菱宏光红色小翅膀车标有些七八分像,价格却完全不像的克尔维特车标,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是做这行的,这款克尔维特一看就是去年刚出的最新款,售价高达125000美元。
这时,从克尔维特上下来一个特装逼的潮男,朱敬嘁了一声,大阴天脸上还架着墨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哥……
“哥!”朱敬激动地握住了□□大哥的手,“您是我亲哥。”
□□大哥往上抬了抬墨镜,不确定道:“猪……”
“小朱,哥哥,我是小朱啊,初中和您一块打球的小朱啊,您真是好记性!”
朱敬欣喜若狂,对着老同学软磨硬泡,愣是一分没赔,把刚提的爱车保住了。
朱敬抬眼,把吸了一半的烟丢在路边踩灭,“来了,这么慢。”
凌晨三点,路上没什么人,机车一路风驰电掣,十几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目的地是一家地段比较偏僻的二手车行,小朱双手拉起卷帘门,在空寂的夜里发出刺耳聒噪的声音。
“挑吧,鄙人新店开张,目前只有这些车。”
车行规模不大,一眼望去大概有几十来辆车,品质都有些普通,基本是三十万以下的普通车。
“没啦?”
“韩大少爷,我这个小车厂的货色,跟你那台迈巴赫s级当然是没得比啦,不过既然你要逃婚,太贵的车过于招摇。”
小朱抬了抬下巴,示意韩泽文去看角落的那辆车,是一辆落了灰的二手坦克700。
“那辆吧,我昨天新收的,颜色不显眼,抗造又耐跑。”
韩泽文对着车前盖吹了一口气,扬起一层灰尘,他嫌弃地摆摆手,转而指着旁边一辆干净一点的车,道:“我开这个。”
小朱一看,是一辆低配的黑加仑色的帕拉梅拉,他好心提议道:“这款是跑车,油耗比较高,虽然底盘可以升降,不过遇到比较崎岖的山路的话,可能还是比较难过去。”
但韩泽文已经做好决定,反正他只走国道,又不是要上梁山做好汉。开那么脏的车出远门,还不如直接腿着去呢。
他拉开车门上了车,车内清洁做的不错,没有太重的皮革味,也没有刺鼻的廉价香薰的味道,前车主应该是位爱干净的女孩子。
他打开车窗,对着小朱说道:“就这辆吧,帮我手续办一下,签你的名。”
“好吧,您喜欢就好。”小朱拗不过我行我素的韩大少爷,只能从工具柜找到车钥匙,连着一个沉甸甸的信封递给韩泽文,“这是两万块钱现金,应该够你花一阵子了。”
韩泽文拿着信封,显然不是很满意,他随便出门吃顿点心都要花掉小几千了,虽然现在是在逃婚,但是两万也不够他挥霍几天。他忍不住说,“怎么不多拿点,又不是不还你。”
“拜托,大少爷,我只是个二手车贩,哪来那么多现钱?新店开张我把钱都投进去了,这些还是跪我妈床前哭了两天两夜求来的。”
小朱哭完穷,简单看了一下油箱水箱,又检查了一下轮胎气压与钢圈,确认没问题后盖上车前盖,朝欲言又止的韩少爷比了个“OK”的手势。
“好吧,这次多亏了你,等我回来给你介绍生意。”多年没联系的老同学,愿意出钱出车助自己出逃已经够仗义了,也不能再奢求其他的。
韩泽文拍了拍仗义小朱的肩膀,驾车碾过车厂的铁皮斜坡,出发了。
……
第三次出逃的目的地,韩泽文选择了F省的一个边陲小镇,那里人流量少,距离岱山市比较远,没带手机、没带卡,就凭一辆八竿子打不着的初中同学租给自己的二手车,韩父想抓到他简直难于登天。
韩泽文暗自盘算着,等月底韩莫两家的订婚日期过了他再回家,大不了被打一顿。
就这样按照导航开了有六个小时,天开始蒙蒙亮的时候,路况却突然变得很差,原本的水泥国道变成了石子路,坑坑洼洼的,颠得韩泽文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虽然他昨天没吃饭,就吃了一块奶酥。
暗骂一声沙比导航,韩泽文分出握方向盘一只手在中控屏幕上左右划拉,试图换一条平稳一点的路,这时底盘砰砰了好几声,最终“次啦”一声卡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彻底歇菜了。
韩泽文下车检查,发现是自己忘记把跑车的底盘升起来了,于是重新上车调高底盘。
又缓慢行驶了不到五十米,胎压开始报警,再次下车,他发现左前轮卡在一块奇特的飞碟形状的石头上,直接报废了。
韩泽文:“……”
早知道选那辆坦克700了。
当事人非常后悔,但是没有用,还没来得及办临时手机卡,没办法打救援电话,倒霉的韩少爷只好沿着土路往前走。
走了快有两公里,一间修车厂引入眼帘,说是“厂”也有点抬举它了,其实只是三面灰墙围着,房顶上搭了两片铁皮用来挡雨的修车小店而已。
韩泽文走近,门口挂着一块不规则的木牌,上面用黑油漆歪歪扭扭地喷着“修车”两个字。
店里不见半个人影,裂痕遍布的土墙边高高地堆着一摞轮胎和钢圈,地上胡乱丢了一地的扳手和电钻,正中央停着一辆不知是灰是白的面包车,表面落满了泥土。
“有人吗?”
店里弥漫着一股怪味,韩泽文抬手在鼻子前挥了挥,不想被满地机油荼毒,只在门口试探着叫了一声。
过了几秒,没有人回应,韩泽文猜想老板应该有事情出去了,刚想继续往前走,看看有没有别的修车店,就听见车底传来轮子滚动的声音,一个人蹬一下地板,从车底滑了出来。
一位青年握着扳手从修车专用的滑轮板上起来,身上穿着蹭满灰尘、机油各种不明污渍的背心和牛仔裤,小麦色的皮肤,身材很魁梧,手臂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很漂亮,脸部轮廓硬朗,本来很有攻击力的长相,却因为一双幽黑明亮的眼睛添了几分人畜无害的气质。
“修恰?”
江赦把扳手随意丢在地上的工具箱里,没丢准又从箱里弹出来,但他没有去捡,默默打量着门口的人。
门口那个打扮得很夸张的观光客,一看就不是本地人,戴着亮橘色的太阳镜,深栗色偏长的头发抓得很有型;单侧耳垂戴着一枚亮彩黑耳钉,穿着一件白色针织衫,领口开得很大,露出弧度优美的锁骨线条;皮肤很白,像妹妹手机屏保上的那位不知名男明星。
江赦换成普通话:“修车吗?”
韩泽文听懂了后面这句普通话,点了点头,对陌生青年解释道:“兄弟,我车胎爆了,可以帮我换一下吗?就在前面差不多两公里的地儿。”
江赦沉默地点点头,简单收拾了几样修车工具装进工具箱,牵出一辆老式摩托车,神情寡淡地招呼观光客上车。
摩托车启动,发出刺耳的轰鸣声,韩泽文瞥了一眼,注意到车的前灯罩全裂,油箱没有盖子,排气管蹭蹭地冒白烟。
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辆摩托下一秒就会爆炸。
目光所及之处,全部脏兮兮的,不管是摩托车,还是车上的人。
江赦等了一会,没等到客户上车,有些不解地递了个眼神过去。
没有其他办法,韩泽文只好硬着头皮坐上后座,两只手紧紧抓住有些摇晃的后尾杆。
车座位置很短,江赦能明显感觉到后座的客户已经尽量和自己分开一段距离,但他身上的奇特的香味却随着车的震荡不住地往自己鼻子里钻。
恍惚间,江赦回想起去年冬天去山上帮谢阿公干活,车辆后座堆满了新鲜柑橘的时候。
文中“闵语”方言设定源自闽南话。
修恰:修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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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韩少逃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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