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阵阵蝉鸣衬得山林愈发的幽静,月光倾洒入木屋,木屋之内,只能听到烛火燃烧之声和季桃的呼吸声。
就在红烛低泪之时,季桃猛地从睡梦之中惊醒,额头上的冷汗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她的表情也是痛苦不堪。
季桃方才做了个梦。
梦中的她与季梨走在集市之中,突然也不知道从哪冲了出来了匹发疯的马儿在街上横冲直撞,眼看着路中间有一个女娃躲避不急,季桃冲上前去护住了那小娃,而那马蹄就踩在了她的身上,她当场就晕了过去。
那疼痛扯得她现在心肺都有些疼痛,而且据白日之中白鹭所说,当年戚九儿就是在平梁城遇到了被马蹄踩晕的她,这才带回了生机谷。
所以那梦中之事,有可能就是在她昏迷之前所发生之事,只是,她为何会忘了这段事呢!
灯火摇曳,季桃勉强站起了身,扶着墙壁轻轻地移动着。昏迷了四年初醒,她的身子都变得僵硬了起来,一时间连走路都成问题。
四年前,她正处于豆蔻年华,风华正茂。但是却不曾想,一觉睡醒,她就变成了一个老姑娘。
这四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太多...
而让她最意想不到的还是季梨竟然入了江湖,还当上了一个她闻所未闻的教派的少教主。江湖纷乱,季桃并不愿意季梨涉足于此,她目前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将季梨带出江湖...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季桃身体恢复的很快,到第五日之时她已经可以像常人一般走动,在开口言语之时,虽然难受却也不似前几日一般疼痛难忍。
生机谷中,迎风阁上,季桃正坐在亭内,苦脸皱眉的喝着碗中的汤药,这几日,她的身子也因为这些汤药好了不少,虽然依旧瘦弱,但是却无之前的皮包骨头。
在放下药碗后,季桃抬头看向倚在栏杆旁边,仍旧是一身红装,美的凌厉的戚九儿,吞吞吐吐道:“九儿婶,那日你说你是受了我姑姑的托付照顾我,可是我并没有姑姑,你是否是弄错了?”
季桃一家除了她这代有她和季梨两个孩子,往上皆是单传,她根本就不可能会有姑姑。
戚九儿已在栏杆之上把玩着自己手中的火红鞭子,听到季桃的话后,她转头看向了面上尽是忐忑之色的季桃,低低的笑道:“那你可否听过怀月夫人?”
季桃双眉紧蹙,面上尽是茫然,声如蚊蝇道:“婶儿,我自幼在市井之中生活,哪里听过如此的雅人。”
戚九儿放下了手中的鞭子,坐到了季桃旁边的空位之上,托着腮看着季桃,她眨巴着眼睛,如少女般俏皮,道:“寻常打杂的若是要有你这般功夫,那我们生机谷可是真的想多雇几个,既可以护院又可打杂。”
季桃会武,内力虽然比不上他们这些习武多年的人深厚,但是却是那些和她差不多大小的人望尘莫及的。
这是戚九儿的夫君所告诉他的,他还说,在他二十岁之时若是对打季桃都可能会战败。
而季桃昏迷之前,只有十六岁,昏迷的四年,她是无法练武的。
戚九儿的夫君名叫付梓琰,是享誉天下的神医,而他的武功也同是一流,在他二十岁的年纪时,在青年才俊之中也算翘楚,鲜少有能超越他之人。
季桃闻此,既不解释,也不否认,只是面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紧张忐忑,嘴角还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她柔声道:“那婶儿肯定需要花些功夫才能找到。”
戚九儿见季桃变了模样,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她冷哼道:“看来我们这小小生机谷,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你今日便走吧。只是你回头若是见到我那姐妹,可别忘恩负义,若不是她来为你求情,我生机谷也犯不着为一个陌生人,花费千金。”
季桃对于这个结果似是一点都不惊讶,她的面上仍旧挂着温润的笑容,柔声道:“那婶儿,我这就告辞了。”
季桃并不信任戚九儿,故她起初在戚九儿面前总是装作小心翼翼的模样。那戚九儿也不见得信任她,季桃的目光瞥向了那阁楼之上的两个身影,在她与戚九儿相处之时,那付神医总会隐在附近...
季桃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微笑,都说先信人,人才信己,她和那戚九儿都在防备对方,在此情此景之下,若是再要求赤诚相待,莫不是太过牵强。
不过那付神医的忧心太重,无论季桃对他们如何防备,但是他们救了她的命是真,就凭这一点,季桃就不会做出伤害生机谷之事,若是他日生机谷有难,她也会鼎力相助。
至于那怀月夫人,季桃确实是知道的。
怀月夫人姓张名琳姝,在江湖中也是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她不仅剑术高超,嫁得的夫君亦是人中龙凤。江湖传闻,他的夫君乃是当今天子的侄儿,以前的太子。换言之,得罪了这怀月夫人,不仅是得罪了武林人,更是得罪了半个朝廷。
季桃未曾想到季梨竟然有如此的机遇,竟让那怀月夫人为她求情,她这条命既是怀月夫人相助留下的,那么怀月夫人便算是她的恩人了。
恩怨分明,这是季桃认为自己仅存的美德。
白鹭许是得到了戚九儿的吩咐,在季桃回去之时,她正在叠着衣物,季桃看着白鹭,眼眸之中不由得带上了笑意。
她在生机谷这么多天,衣食住行都是白鹭在照看,这丫头虽然经常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其实却傻的很。
季桃道:“白鹭,这些就不用收拾了,你快去歇着吧!”
白鹭并未停下手里的动作,但却主动开口接了话,她道:“这些都是季公子带给您的,都是必须要带走的。”
季桃闻此,心中只觉得一暖。白鹭似是对季梨的印象很深,竟然一改往常沉默寡言的模样。
她道:“奴还记得,初见季公子时,他便是在你身边痛哭,似是从平梁城到这谷中,他的眼泪都不曾停过。但当谷主说要千金养姑娘的身体时,他却不哭了,第二日便留书出走说要去赚千金。”
“这些年,季公子个头长高了许多,也有魄力了许多。但在与你独处时,他仍会落泪。”
白鹭说着说着便红了鼻头,但是面上还是努力的维持着自己的面无表情。
季桃的脸上也挂上了泪珠,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没想到季梨长大了还是个哭包,白鹭,你晓得么,他小时也是这般爱哭。”
百花谷蒙难那年,季桃八岁,季梨四岁。全谷上下一百二十八人在一夕之间被屠了干净,活下来的也就只有她和季梨两人。季桃带着季梨从百花谷之中逃脱,四处逃避追杀之时,尝尽了人情冷暖,只有八岁的她开始辗转于各个城池赚钱养家。
江湖纷乱,季桃不愿季梨踏足江湖,便用了自己所有的继续,将季梨送到了平梁城最好的书院读书,她并不盼望他考取功名,只求他平淡度日。
而发生意外的那一日就是书院休沐,季桃带着季梨上街玩耍的时候。其实那日季桃也未曾想到,自己会被那马所伤,但是事情就是发生了。
**
生机谷的出口极窄,而且被茂密的藤条所遮住,季桃站在生机谷的门口,莫名的就想到了百花谷,若是当时百花谷的入口也似这般窄,是不是就不会有歹人进去了。
季桃到生机谷的时候浩浩荡荡好多人跟随,但是出生机谷的时候,就只有白鹭一人来相送。
白鹭将自己手中的的包裹递给了季桃,道:“姑娘,一路珍重。”
“珍重。”季桃带着白鹭画的地图以及白鹭让交给巧香的银钱转身离去。
白鹭自己绘制的地图上,只有一条路,那路便是通往天河城的,白鹭言季梨就在那天河城中办事,她只需要到天河城去寻他。
但是季桃走的方向却不是那地图上标记的方向...
不请自来的小剧场:
暮色沉沉,城北的小院之中,季桃拖着疲累的身子推开了门,对着正在练字的季梨柔声道:“阿梨,姐姐送你去书院读书可好?”
季梨笑得一脸满足道:“好!”
季桃道:“但是只能七天见阿姐一次。”
季梨眼泪汪汪,甩掉了手中笔,哭着大吼道:“我才不要去书院,才不要!阿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明明隔壁张小帅每天都会回家的!!”
季桃:“...”
三日后,学堂门口,季梨扒着门框大哭,道:“阿姐,你不能不要我,你要天天来看我。”
七日后,季梨看到季桃,直接就挂在她身上大哭了起来,道:“阿姐,你骗人,你是小狗,你都不来看我。我不喜欢你了,你不要再把我送来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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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离开生机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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