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后寿诞那日嫔妃们早早都到中宫等着，由陈后领着去祈康宫贺寿。
秦素还是临到头来才备了个百寿字的绣屏，又怕看着单，在库里寻了个金佛配上了。想来这俩东西在王太后收到的礼单里应是简薄的，不过她们原本关系也不近，前两年更是面都没见几回。意思到了，也就是了。
再说上回秦太后寿诞时，她送也不过是数枚皇后古印和一双玉如意。也未必就比这礼贵重，不过是多了些许心意罢了。
诸人的礼物早早各送到了祈康宫。传言中陈后送的东西大，而贤妃送的清贵，最该好好备了的王婕妤似乎准备的不甚出挑，那样子似是个画轴。
秦素起的太早，到了这儿一口水没喝。上了茶，沾沾唇，也不敢咽，怕一会儿不方便。四下一看，她到时已是来得全了，三三两两地说着话。钱充仪与她打了个招呼，转头眼睛又落在大公主身上，看她周身妥帖。
秦素与贤妃点了点头，冷了一会儿，刚要说话，就听人报，说陈后收拾好了，叫众妃直接跟着一起去祈康宫。
秦素点了点头，先走了一步，上轿的时候芷兰偷偷告诉她，说宣城亦进了宫，直接去祈康宫等着了。
走到半道，陈后又因事另行了。秦素便打了头，带着众妃被安排进了侧殿等着。所幸来的公主贵妇不少，又一眼了看见宣城。
只见她一身粉蝶，满头珠翠，双颊娇艳，眉目含春，似又年轻了几岁。
“多日不见，可是又有喜事？”秦素扶了装模作样行礼的宣城，执了手问她。
“若是有意求喜，哪日又没有喜事呢？”宣城意有所指地低笑一声，用眼角瞥了眼一旁的宣平，继续与秦素道，“我这日日如常，不过是少了些不顺意的事儿，算不得喜。便是有两件开心事也不好再这儿说，等得空到了表姐宫中，我再与你细讲。倒是这宫里，真真是喜事频传。”
“嗯？”秦素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想起了王婕妤的孕事，难道这宫中还有人有孕。
不过这念头也不过在她心底过了一瞬便被抛下，依旧抬眼问宣城，“除了咱太后的千寿，还有什么喜？”
“佛曰，不可说。”宣城卖了个关子，左右一看，轻声道，“表姐且不急。我这消息来得未必是真。不如等等看，左右不过是一天早晚的事儿，定是有一出好戏的。”
“嗯。”一听宣城说有好戏，秦素的心便愈加被提了起来。旁的她不知道，那王婕妤有孕可算不上一处好戏。便是日后有千万种手段，今日的风光还是王家的了。就怕她和秦太后被人看了戏。但宣城这样子似又不像，颇有几分耍猴的样子。也不知那娱人的猴子是谁？
秦素难见宣城，转头便放下疑惑，想要再与她说上两句，却听得外头传报，说陛下、陈后伴着秦太后来了。殿里的后妃公主皆起身往外，出了门又看见对面的太妃等人。
“见过陛下、太后（母后）、皇后娘娘。”
行了礼，众人又觉察出一点子不对来。且不论陈后时如何碰上陛下、秦太后的，只说原本应站在秦太后一左一右的陛下与陈后竟成了一侧，而另一侧独个站着一个盛装打扮的宫女，宽袍大袖，手捂小腹，羞涩局促中又带了些自矜自傲。看那模样，便是一句话也不说，众人也大约猜到了丁点。
“恭喜母后、陛下双喜临门。”秦素看着那宫女，先开了口。
“妹妹好眼力，正是双喜临门。”陈后往前走了半步，挡住秦素与秦太后、皇帝道，“今来得早，寿星老恐是没拾掇好呢。陛下、母后咱先进殿，这时候长了李妹妹恐是受不住。”
“嗯。”秦太后对着陈后的脸色终于好了些，冲着陈后笑了笑，却拉着李静姝往自己处更近了些，“走吧。”
“是。”人群如水，应声滑到两边，让出一条道来。躲在后头的王婕妤垂了眼，悄悄把手放在了肚子，面上略有些担忧地李静姝。她那样子怕是月份不小，若是个男孩，那一个长字怕是就要让她抢去了。
王太后早已收拾妥当，只是不到时候，不好早早出去，正做着闭目养神。跟在其后的刘姑姑一边在一旁奉承着，一边觑着外头动静，猛然见外院窜进来一个人，便弯腰告了个罪，走了出来。
“姑姑。”前院伺候的内监一溜烟跑到了后头，蹭到刘姑姑面前急得很。
“说。”刘姑姑看他一眼，“陛下到了？万福宫的到了？”
“是。”小太监喘匀了气，“都到了，秦太后还带了一个怀孕的宫女。”
“知道了。”听见怀孕二字，刘姑姑心里还提了半口气，又听明白只是个小小宫女，又不急了，“你且回去，告诉前边的，太后马上就到。”
“是。”见刘姑姑如此气定神闲，报信的小太监也压实了心，一举一动也规制了许多，后退了两步方才转身出去。
刘姑姑眼见着他出了院，方转身进殿，行至王太后跟前，“陛下与秦氏到了。秦氏还带了个怀了孕的宫女。”
“宫女？”王太后轻蔑一笑，“这手段倒是行得低贱。弄这么个样子就能恶心着我了？最近她过得也真是太顺了些。旁的太妃可到了？”
“也都到了。只是陛下一来，怕是大多都要回避。”刘姑姑早接到了先帝妃嫔等人已至的禀报，只是未曾将她们放在眼里。便是此时听见王太后垂问，仍不觉她们敢说什么话。
“不忙。”王太后整了整衣摆，起身往外走。刘姑姑紧随其后。
半盏茶过，正殿门口便起了唱声，“母后皇太后到。”
殿里原本聚集在秦太后身边凑趣的妃嫔一时止住了话，慢慢散开，让出了中心的秦太后、李静姝两人。正与宣城说话的皇帝也抬了头，直立起身。拉着秦素说个不停的陈后悄悄放开了手，往前走了两步。
“见过母后、太后。”众人齐声唱喏中，王禾稷盛装华服，缓缓而进。
“区区生辰，如此兴师动众，实在是辛苦皇帝了。”王太后先扶着弯腰的皇帝道了句辛苦，而后与秦太后遥望相视，两人俱是一笑，“也辛苦秦妹妹了。”
“都是小辈们张罗。我不过是来凑个热闹，看一个吉利，吃一杯水酒而已。”秦太后嘴上客气，脚步却一步不动，仿若在上首座前扎了根。
“自然也是辛苦皇后了。早听闻要给哀家治宴，哀家说了多次要简办，可听说还是张罗起来了？”王太后对着陈后亲昵了许多，主动拉上她的手，“皇后这贤惠孝顺，哀家知道，不过也心疼。这上头两个婆母，你这媳妇却也难当。”
“母后谬赞，这都是陛下之意。”陈后听着话面上有些尴尬，忙拉了皇帝进来，“陛下诚孝，特意嘱咐要好好办，儿媳不过是依着陛下的心罢了。再者儿媳毕竟年轻，若有未尽之处，还望母后提点警醒才是。”
“你这孩子，就是实诚。”王太后拍了拍她的手，看着皇帝一笑，“倒是不忙，先与皇帝说一个好消息。楚玉过来。”
“是。”王婕妤捂了捂小腹，缓步上前。
“这孩子前两天便被太医诊出有孕，被我压着没说，想等着今儿凑个双。刚又听说秦妹妹宫里也有人怀了，这真是喜上加喜，好意头啊！”王婕妤被王太后拉着，面色绯红，嘴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相比之下，李静姝的笑便僵了许多。不过秦太后却并不甚在意，反而附和道，“确实如此，果真是喜上加喜。这宫里还是冷清了些，原来竟都赶在这儿了。今儿我可得好好与姐姐乐上一乐。”
“妹妹说的是。”王太后与秦太后皆满面含笑，遥遥而望，似乎果真姐妹情深，半点芥蒂也无。
“真就是妹妹说的好戏。”上了席，秦素又与宣城凑到了一处，悄声问她。
“也算是。”宣城勾了勾唇，眼睛看着面前的国酒，放轻了声音，“不过还没完呢。”
“哦？”底下就坐着贤妃，秦素不好细问，只觉这一天都没说个畅快话，又跟着早起行礼，颇有些无聊厌烦，暗暗瞥了下嘴。
“成王也渐渐长起来了，记得以前太后在他小时还曾说过，男娃娃长得这么秀气，日后的婚事可不好办。一晃也就这两三年的事了。”太嫔孙氏敬酒的时候特意提了这么一嘴，旁边的成王之母，胡太嫔眼睛都红了，忙忙起来道，“成王还小着呢，刚到总角之年，人都没安排呢，并不急着娶妻。”
“是么？”孙太嫔深深看了胡太嫔一眼，故意道，“姐姐总觉得他年纪小，其实也不小了。当年世宗的时候，也不过这么大就娶妻了。”
世宗继位早，为了夺权，早早的便借娶妻之事亲了政。这时候说这话，便是提醒着皇帝、秦太后，这先帝的儿子里还有如今依旧养在后宫的成王呢。
“世宗圣明，我儿愚钝，哪里能是可比的。”胡太嫔急急走上前来，扯着笑辩白说，“成王自小性子就软，身子骨也不好。这娶了妻，再离了京，我实在是怕人欺负他呢。”
“胡姐姐这话说的。成王自己未必就不想娶呢？前些日子遴选秀女，还说想娶西北将军的小女儿呢。”孙太嫔一句话说完，这席面都静了不少。所有人都想看陛下的表情，可却没有一双眼睛真正落在皇帝脸上。
“吾弟所想甚妙。朕这就命人下旨，命武将军送女入京。”皇帝一锤定音。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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