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灼和老太太出去的时间不长。
天未全黑,院里的路缘灯全部打开,比白天更有奢侈的精巧美感。老太太聊了一路感觉口渴,唐灼却说要欣赏院圃夜景。
参与设计的老太太傲娇地“嗯哼”了一声,大步进屋,而唐灼越走越慢。
“你果然在这儿。”唐灼说。
祝猗插兜扶着藤架,立在藤廊尽头笑盈盈地看着她,披着一层轻纱似的柔光。
唐灼慢慢地走近她,抬头而望。
昊天出华月,茂林延疏光。
“没有事干。”祝猗轻声说。
“所以等我?”
“因为等你。”
于是唐灼粲然而笑。
“你总是这么会讲话。”她用祝猗白日里的话调侃,“你对别人也是这样吗?能说会道。”
祝猗坦白:“我不知道,也许不及现在。”
唐灼又走近一步:“为什么不知道?”
祝猗感觉自己想往后退一步,但她没来得及思考,却已经环上了唐灼的腰际。
太近了。
好香啊。
她没有回答。
唐灼不觉意外。
这个沉默带着彼此心知肚明的味道。
祝猗换了话题:“方才我和刘姨聊起了你。”
唐灼略带疑问地“嗯哼”了一声,双手捧着祝猗的脸。
祝猗任由自己溺进她的手心,显出一种与她平日违和的乖顺。
“因为没有你的微信。”她语气有些像撒娇,“已经给你发送了,你要记着快加一下我。”
“我记着。”唐灼认真端详着她,“还有说什么吗?”
“有,刘姨还警告我来着。”祝猗说着不完全的实话,“让我远离你,大艺术家。”
唐灼有点不信,稍稍眯了眯眼。
“是真的。”祝猗说。
唐灼思考了一会儿:“那你会听吗?”
祝猗说:“我会听你的话。”
唐灼沉默不语,半晌后,目光也偷偷下垂。
祝猗叫她:“唐灼。”
唐灼小小地瘪了瘪嘴。
“这不公平。”她说。
祝猗:“什么不公平?”
唐灼说:“这一路老师可没有和我聊你。”
祝猗有点恼,又松了口气,没忍住笑起来。
“你想知道什么,你尽可以问我。”她一停,又故意加了一句,“还是说,你只是想听老师介绍孙女儿呀?”
唐灼哼了一声,手下用力,让祝猗一瞬间变成嘟嘟嘴,自己先噗的没忍住笑,一下子松开手来。
她仰头看了看远处月华流照的山林,说:“为什么等我?”
“想等就等了。”祝猗说。
这是什么话。
唐灼心里这么想,整个人却开始慢悠悠地晃荡。
祝猗虚虚环揽着她,这一下没有可借力的地方,又不愿收手。
仿佛自己在环着一条美人蛇,而她随时可以优雅离去,自己毫无办法。
“那吃饭前你为什么不高兴?”唐灼又问,“不是因为山君挠了你,是因为那一通电话?”
祝猗有些意外地点头。
唐灼像是累了,改为搭在她的肩膀上,细伶伶的手腕很有实感。
“谁打来的?”她问。
祝猗说:“同事。”
唐灼偏头等了一会儿,没有下文。
“你看,你又不肯说全。”唐灼不满,“不是我问什么,你都会告诉我的吗?”
祝猗笑起来。
“行,行。”她说,“是师姐打来的电话,放假前我工作上和人有点矛盾,嗯,这人呢有权势,人数也有点多。师姐好心,想劝我听话。”
唐灼听到末了那个词,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那……”她有点不知道怎么问,乃至于觉得自己有些冒失。
祝猗反而坦然:“没事。你是想问我听了没?”
她看着唐灼认真时睁得圆圆的眼睛,很平和地笑道:“当然没有,听了她就不会给我一遍遍打电话——昨天我遇到你时,车停在路上,你记得吗?那是我刚和她通完电话。”
“……真没事?”唐灼问。
“真没事,活人还能被事困死。”祝猗说,“我也就是争一争,争不过就算了,我也不是拗到底的脾气。”
唐灼说:“你不是说人数很多,很有权势?”
祝猗说:“也不过都是干我们这个专业,在高校研究院打转的。天下这么大,总还有公司、企业,其他相关行业。”
“那你……我是说假如,假如喔。”
唐灼很谨慎,听得祝猗又是一笑,被唐灼瞪了一眼。
“你要是真离开跳槽了,你不会觉得很遗憾吗?毕竟这儿有你的积累。”
“说白了也没什么。我毕竟还有时间,出去走走也未尝不可。”祝猗语带调侃,“这不是有老太太的钱托底吗?”
唐灼:“真不遗憾?”
祝猗注视着她明澈的眼睛沉默片刻,无声一叹。
“真到那地步,那又怎么样呢?”她说,“‘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
唐灼默然不语。
反倒是祝猗此时兴致更高一些,这些事儿虽然恼人,但她脾气当时有就有了,过后对别人还是一样的平静,对唐灼自然更没什么情绪上的烦扰了。
她虽不知唐灼为何忽然想起来问这个,还很探究的样子,但也不想让这事儿叫方才还笑吟吟的唐灼变得神色怅惘。
祝猗将唐灼往自己这里稍带了带:“好啦,不要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沉闷了。”
唐灼离她又近了一步,近的能感受到呼吸时彼此交织拂面的热气。
祝猗意识到时,呼吸倏然一停。
偏偏一旦开始注意后,她反而不知道自己一呼一吸间该重该轻、该缓该急了。
她的呼吸陡然一乱。
唐灼也发现了。
她小声说:“你好像有点喘哦。”
祝猗因她这个说法忍俊不禁,一边笑一边长长地呼吸。
但这个简单好用的心理调节失灵了。
秦岭山林似乎也遮挡不住仲夏的热浪,周围的氧气好像正被蒸腾。
祝猗含笑道:“是吗,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你的呼吸呢。”
唐灼抿唇不语,只盯着她。
“你在屏息吗?”祝猗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前倾,“姐姐,你知道女人在什么时候才会屏息呢?”
唐灼忽而抬手,温热的食指抵在祝猗的唇上。
“你不觉得有点快嘛?”她说。
“我方才在等你问了,我说我会听你的话。”祝猗说。
唐灼用一派纯然的目光看着她。
祝猗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对着她这样的目光方寸大乱了。
具体来说,她既觉着这对自己而言是引诱,那她便选择遵从本能。
祝猗握上唐灼的手,移开垂在身际。
她的声音更轻了,像情人呢喃。
“你说你享受当下。记得吗?就在几个小时以前,在水中。”
她的这些动作都很慢,慢到足以推开或者逃离。
但是唐灼没有。
她只是对视,眼睛像有星子坠落一样明亮。
她仿佛很沉静,如同一尊圣洁的雕塑。
可惜祝猗离得太近,清晰地看到她鲜润水红的嘴唇轻轻一抿,像是尝食前下意识的动作。
于是祝猗吻了上去。
唐灼比想象中的还要甜。
祝猗也比唐灼想象中的生涩。
唐灼好像又回到了之前,那个倒车镜里的祝猗,单手扶方向盘的祝猗,明明是工作几年的人,却带着熏烈的少年气。
若有人能目睹,任谁都要读出这个吻里强烈的**与占有。
可她偏偏又不是粗鲁的。就像方才老太太向她简扼介绍的,祝猗是履历精彩、任职名校的分子生物研究员。
她很有耐心,擅长探索。
唐灼感觉面前的人飞速的从阿佛洛狄忒的少年变成女人,而自己就是那本引领的书,正在被她如饥似渴地需要和翻阅。
她在这样的感觉和想象中神魂颠倒。
祝猗稍稍分开,声音带着笑。
“姐姐,你怎么也和我一样不熟练呀,嗯?”
唐灼想说什么,声音却被祝猗吞下。
被阿佛洛狄忒吻过的少年这回变得从容。
这回意识到氧气稀薄的换成了唐灼。
她想在罅隙中寻出空间去呼吸,却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变得急促,变为喘息。
“祝猗……”她含混地呢喃。
被呼唤的人不轻不重地在她下唇一碾:“嗯。”
真是……
唐灼垂着眼皮,环着祝猗脖颈的手开始向下,沿着那条令她印象深刻的脊沟慢慢抚摸。
忽而一下,呼吸急乱的她似乎才是主导者。
祝猗似乎也意识到了,却选择彻底顺承她如安抚引导一般的动作,一下一下,快时快,慢时慢。
最后唐灼终于受不了了,朝她一推,可也没用什么力气,软绵绵的。
“你不怕被看到吗。”唐灼好像突然一下拾回了丢失的理智,她压着声音,又沙又甜,“刘姨到底说什么了,你和下午真的不一样。”
“老太太年纪大了,而且这会儿她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看手机,晚上出来还怕伤风呢。”
祝猗的指腹慢慢擦过她漂亮水润的唇形,低头嗅吻着她的侧颈,像要标记的大猫。
她问:“我下午是什么样子呀?”
唐灼有点痒,又很沉溺,于是用了力箍住祝猗。
“下午……下午你很克制,就像一个老练的狩猎者,在旁边一直盯着。但又很大只,存在感很强。我以为你会再谋算……嗯,拉扯两天呢。”
“我?很大只?”祝猗的重点完全意料不到,也不旖旎。
“不是说体型啦,是指在我眼里。”唐灼不满,“所以你告不告诉我?让你变化的小秘密是什么?”
祝猗的声音满是委屈:“我真的已经和你说了。”
唐灼掰过她的脑袋,半信半疑地对视片刻,垂眼想了一下说:“那你要不要和我继续接吻?”
“要。”祝猗盯着她说,“不过你愿意换个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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