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知人善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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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拉下帷帐,点一盏清灯,焚兰草花香,沁人心脾。

沉香将药送到媒妈那里后,将众人带到自己的屋子。

之前红芍还担心媒妈听见下面动静,知道她们被欺负了心里难受,结果好家伙几人过去时候媒妈睡得正香,唯一一个伺候的小丫头也因为害怕楼下情况没敢喊醒媒妈。

“媒妈昨晚看小人书煤油灯几乎点了一夜,所以今日睡的沉了些。我、我害怕下面,不敢去看怎么回事,也不敢和媒妈说。”小丫头哭丧着脸,她年龄和沉香差不多大,今日也是吓到了。

“扣半个月的月例,今日之事不许和我娘说,听见了吗?”沉香吩咐。虽然沉香刚好不希望媒妈操心这些事情,也理解小丫头因为害怕缩在楼上不敢帮忙,但她也认为这样胆小怕事、缩在后面一声不吭的行为需要受到一点惩罚。

“下次遇到这种事情,就想办法走后门去报官,或者通知我。你也是楼里的一份子,需要知道姐妹遇到事情时候该怎样正确处理问题。回屋去反省一下,今日之事哪些地方做得不好,然后找你红芍姐姐请教。”

“是。”小丫头哭着应下,然后回屋去完成沉香布置的检讨任务了。

沉香一转头,发现红芍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敏锐如沉香很快从红芍的眼神中捕捉出一丝惆怅,她摸摸下巴,难道自己把教育小丫头的事情暗搓搓往红芍那里推的行为被发现了?

明明她感觉自己刚刚说得很义正言辞,大气凛然的样子……

“沉香小姐。”红芍说。

“嗯?”沉香保持着之前下达命令、掌事风范的样子。她深信,只要自己演技到位,红芍就算发现自己的活又多了一件也没法往外推不是吗?

她现在已经深得无偿老板压榨员工的精髓所在。

“您和您的父亲越来越像了呢!”红芍欣慰地感叹。

“嗯。嗯?”沉香才点头又抬头,完全没想到红芍说得是这个,“我还有父亲吗?”

她的便宜娘亲好像从来没提起过哦。

“当然,沉香小姐当然有父亲,不然还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吗?”沉香的反应让红芍失笑,她难得开了个小玩笑,才继续道:“不过沉香小姐的父亲过世很早。可能现在楼里除了媒妈,就我还记得他了。”

“那我父亲是什么样子的人?”在另一个时空里,沉香老爹是中年秃顶满面油光的腱子肉大叔,妻管严加武痴一枚,家中地位乃弟中弟的存在,所以穿越过来后听自家便宜娘亲说父亲早死后,自己就也没多大兴趣打听。

但是现在,沉香有点小好奇。

“您父亲是一个很伟健的男子,一个顶天立地可以支起一片天的人。”红芍眼中有些微的失神,“他上过战场,瘸腿独臂,还有一只眼睛看不清楚东西,但上到经商论道,下到拖地洗衣只要有空他都会去做。”

“是个闲不住的人。”沉香嘴角抽了抽,难怪她老娘看着脑子不太灵光还能有秦楼这个产业,甚至十年前名声大噪过,估摸着都是她爹的功夫。

“是啊。小姐这些日子变了很多。”红芍感叹,“之前您继承了沉老爷的力大无穷却极惧怕这股力量,甚至刻意节食让自己看起来更纤细柔弱。可现在,小姐终于可以走出房门,试着接受自己,并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大家了。”

她回忆起很多年前的那个雨夜,她还和沉香小姐一样大的时候,自己被按倒在一个破寺庙的草席上,满含绝望与泪水之际,一个男人逆着光将门破开,他不是慈爱的父亲、不是端正的兄长、不是热情的朋友,而是一个从没见过的满脸胡茬的残疾男人。

他将自己带来了秦楼,承担了不属于他的父亲的责任,给了自己一个新的家。

“所以沉香小姐要向你的父亲学习啊,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所以下次再遇到事情不能都推给我了哦!”红芍调皮地朝沉香眨眨眼。

沉香:“……”果然还是被发现自己想要偷懒了。

“对了小姐,柴房里的那三个人要怎么处理?报官吗?”巧兰问道,她觉得自己需要在沉香面前刷刷存在感,不然刚刚骂人捆人拖人,自己做的事情最多,偏偏沉香有事情的时候第一个想起来吩咐的还是红芍姐姐。

“不用。”沉香摇摇头,“我记得秦楼本身是租赁商记布庄的楼铺,巧兰你明日去商记那边找他们掌柜把事情说清楚,要他们过来给个说法再来领人。”

“这样会不会和商记那边的关系闹大闹僵了?”夏荷有些担心。

“不是去闹,只是说清楚情况就够了。”沉香解释道,“况且我觉得商记未必知道今天的事情。”

商记布庄是扬州城最大的布庄,而商记则占足南北往运商贸几乎三分之二的比例,且一贯以以诚待人、四海为友作第一经商要义,这样经年累月竖起来的大招牌一没仇怨、二没竞争,犯不着为难沉香她们一个快要倒闭的小破楼。

“没问题!巧兰一定把这事办好。”巧兰兴奋地应道,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自己说了一嘴差事就落到自己的头上来了。

待巧兰离开后,沉香清咳一声:“夏荷、积菊,我还有其他事情要交给你们去做。”

以为自己没有事情准备跑路的夏荷和积菊:“……”巧兰快回来,其实你还可以做更多!

红芍委婉道:“刚刚说错了,其实沉香小姐和沉老爷还是不太一样的。不过……知人善用是个好品质。”

沉香不紧不慢地点点头接受来自红芍姑娘的夸奖然后露出了一个谦逊悠然的笑容。如果事情都让老板干的话,要员工干什么呢……

——

商家宅院坐落于北郊最大的一片区域,背邻山岭,面朝湖流,依山傍水,亭台水榭,楼阁华美,已是入秋,仍曲岸悠扬,花木繁茂,水乡浓郁,雅趣横生。

这也是扬州城最大的一座府邸。

但拥有这份累世家业的府邸主人正和他的小儿子爆发着一场轰轰烈烈的父子之战。

“没有到饭点,不许吃,商杰你已经胖成一个球了,人贵有自知之明,知道吗?”商老爷正对着手捧一盘白玉糕点的小儿子吹胡子瞪眼。

奈何他的废物儿子满嘴点心茬子,含含糊糊只回他两个字:“我饿!”

“你你你、都是你们把他给惯坏了!”商老爷甩着无影指,一通点点点,从丫鬟婆子一路指到一个钗环系发、体态丰腴的妇人身上。

“老爷——”妇人眼中含泪被丫鬟搀扶着,“妾身不会教啊,我们中年得子,好不容易盼得的这一个宝贝疙瘩,妾身深怕凶到、气到、累到、苦到,怎么舍得折腾呢。老爷英明神武,见多识广,还是请老爷亲自出马,来教教这可怜从小父亲不在身边的孩子吧。”

商老爷在家说不过妻子,这会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眼神复杂地望向自己家的冤种胖墩儿子,后者正将最后一块糕点塞入嘴中,他咂咂舌:“水!快给我喝水,我要呛死了!”

商老爷:“……等我百年之后这家业是没指望了。夫人,看来我们是时候将以前准备从掌柜中挑选一人认作义子传承家业的想法重新纳入考虑之中了。”

商夫人一脸认同,含泪点了点头,“只要他能照顾好我儿一辈子,其他一切好说。”

“我不同意!”商杰咕嘟咕嘟喝完水,肉嘟嘟的小手一巴掌拍在石桌上,“那我以后不是成了寄人篱下的存在吗?”

“呦,最近读书不错,还知道‘寄人篱下’这个词了。”商老爷皮笑肉不笑道。

“当然,我只是胖了点又不是傻。不过我不喜欢读书,还是在小溪边玩泥巴比较有意思,爹你知道吗,上次我去咱家后院爬树时候发现了这么大一只蛐蛐……”

商老爷搓了搓手上的拳头,商杰只得委委屈屈闭了嘴。自家老爹的底线,他还是拿捏得死死的,毕竟逾越雷池的几次教训,他的屁股蛋还记得呢。

“你就该多出去走走,别一天到晚地呆在家里,和人年管事学一学。你今年几岁来着,十岁对吧,年管事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会看账册,记录账目,而且算上百千次都不会出错。”

“不仅如此,他还在外头到处为你爹跑活,半大的小子与人攀谈也很会来事,样样处理得都好。你爹养儿子虽然不行,但眼光毒辣得很,要不是当初挑中年志远到我们家里头做事,我们商家的生意这十几年来也不一定会风调雨顺、蒸蒸日上……像你这样的,哎,丢到大街上没人管直接就饿死了,除了会吃会喝,你还会做些什么?”

“爹爹爹——求你别夸了,你天天都在说年管事厉害,我知道他比儿子强,但你也用不着天天说吧,我的耳朵都要起茧了。儿子心里苦,儿子难受啊!”小胖墩见自家老爹又开始捧一踩一式育儿**,直接开始撒娇耍泼一条龙,势必打断老爹唠叨**。

“你这泼皮!来人,拿我鸡毛掸子来!”

“啊——不要啊爹!我错了!”

“老爷息怒啊,小杰可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场面一片混乱时,一个下人匆匆从回廊穿过,来到庭院口,“老爷,出事了。商记布庄传来消息,说是秦楼的姑娘过来说有人昨日起着商记的名号上门催租一通打砸东西,还调戏打伤楼里的姑娘们了。”

“什么!”商老爷立刻停下手中动作。商记的名声口碑可是祖宗上面传下来的家业,远比自家冤种儿子的教育重要得多,“去的是什么人知道吗?是假借商记名号的混混地痞还是我们自己的人。”

“是老马家的几个兄弟,人是年管事手下的。年管事已经先过去处理了,老爷您看这事……”

“你先下去等着,我收拾一下立刻过去,你负责带路。”

“是。”

下人走后,商老爷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自家因为听到年管事犯错而忍不住偷笑的冤种儿子,“你这泼皮!有什么可值得笑的地方?你年管事事情繁多,忙不过来出点岔子也算正常,重要的出了问题吗,重要的是出了问题后该如何处理。能不能虚心认真跟你年管事好好学学,别一天到晚嬉皮笑脸!”

“爹,你前脚夸过年管事,他后脚就出了问题。现在属于面子上过不去,在强行挽尊。”小胖墩可不给自家老爹留面子,毫不留情地拆穿道。

下面此后的丫鬟仆从传来几声憋笑声。

商老爷没生气,他哼哼冷笑几声:“好啊,那就带你一起去瞧瞧人年管事怎么办事的,让你长长见识学点本领。就不该天天听你娘的,将你宠着惯着,和个女娃似的娇养在后院。”

“不要哇爹爹,家里有吃有喝有穿,我可不想出门呜呜呜——娘亲、娘亲救我!”

小胖墩被自家老爹拎起来,身后夫人用锦帕一点点抹着眼角的泪花:“我可怜的孩子,要好好和你爹爹学习,一路走好啊!”

“啊啊啊啊啊啊——我怕,我怕出门啊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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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楼养夫记
连载中银那达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