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观点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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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请进竹苑时候张三和积菊还是懵的。就见沉香上去和人一通理论,把撇折了人家的棍子,以为两方对峙即将干架,连周围人都准备开始拍手叫好,这时候忽然又出来几个人,将沉香她们毕恭毕敬地请进去。

“惠妈妈请几位上去喝茶。”来人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十几岁的样子,眉眼上了妆,丰富的色彩在脸上掩住了身为男人的阳刚之气,多了几分阴柔之感。

作为被邀请人的沉香其实也是非常诧异的。不过这会她自动代入了商业人的邀请会谈,企业家相互见面之类奇奇怪怪的设定中,于是非常矜持地点点头,进入到竹苑当中。

竹苑的大厅和秦楼不同,是布置成了一个大的看台,四下围绕看台布置桌椅。二楼包间走廊设置在里侧,外侧是较为通透的窗纸,可以让里面的人很清晰看到看台的情况。

这会看台上,一个衣衫半敞开的男子正在饮酒作画,酒水顺着他红艳的唇瓣滑落过喉头,没入衣裳,有一种欲与还羞、半遮半掩的朦胧之态,让看客们纷纷叫好。

他脸色潮红,手下丹青也因此颤动出杂乱的线条。

错画一笔,酒饮一杯,

渐渐地,连发丝、指尖都染上了酒意。

张三和积菊哪里看过这种阵仗,连空气中都透着几分燥热,忙捂眼的捂眼,低头的低头,不敢再看。

“这是我们竹苑的佳酒画师晓丹,正在表演节目呢。几位先跟我去见惠妈妈吧,一会还有的看,晚间的拍卖才是重头戏。”带路的男人笑着说道。

男人见沉香朝自己看过来,眉头微蹙的样子,以为是有什么事情,便笑着问:“小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唤我辰好便是。”

沉香有很多想问的但最后都咽了下去,看着台上表演的那人说:“他要什么时候才算结束?”

这人分明已经醉得厉害,画肯定是画不完了。

“当然是等香客心疼,将他接下去的时候。”辰好脸上的微笑淡了几分,简略地回答道。

他没有说,若是无人心疼相护,这场表演会以怎样一种方式结束。

所幸台上又传来阵阵喝彩,有一位中年男子上台撒了一把银子,将面色酡红的晓丹环抱而下,伺候的侍女将他引往二楼。

“走吧。”辰好说道。

沉香收回了视线。

——

惠妈妈为沉香安排的雅间是在二楼的最里侧,雅间隔音不错,但今日外头叫好吆喝的声音太多,里头也能时不时听见声响。

相比闷燥的外厅,里室空气清爽,有淡淡的木制竹香,沁人心脾,让人一下子神智就舒爽起来。

桌上的茶盏点心已经摆列好,左右各跪了两位伺候的男仆,他们低着头,柔顺的青丝落于胸前,衣衫轻薄,若隐若现。

明明已经入秋,才下过几场雨,天气寒凉,却穿得这样少。

最里面坐着一位红色袄裙的中年女子,她头发高高盘起,钗环无数,浓妆艳抹,可神情却依然带了几分疲惫,她脸颊轮廓分明,五官有棱有角,是少见的男儿长相。

女生男相,这是竹苑的老板,惠妈妈。

“过来坐吧,”惠妈妈朝沉香亲切地招招手,“我与你母亲相识,你姐姐的婚宴我还曾出席,那会是五年前了吧,你还这么一点。”

她的手横着矮凳那么高,浅浅地比划了一下。

“怎么称呼您呢?”沉香问。

“我叫邱惠,但已经很久没人叫过这个名字了。你和外头人一样,叫我惠妈妈就好。”惠妈妈随意地笑了一下,她常年苦相,眉骨间有深深的川字纹,即使是笑也看着不是自然的样子。

沉香没有客气,带着积菊张三落座。

惠妈妈看着沉香,回忆往事后般的感慨道:“你和你娘还真是不一样,她从来不会往我这地方跑,觉得这里腌臜。”

“求生而已,沉香只会觉得他们可怜。”沉香淡淡说道,因为被请进竹苑而对惠妈妈产生的好感在一路所见中慢慢消减。

“你同情他们?”惠妈妈轻嗤,语气不屑道。

沉香没有接话,但有时候保持沉默也是另一种程度上的默认。

她安静地坐着手捧茶杯,小口小口沿着茶杯边喝了起来。刚刚在外面站了大半天,又是求优惠又是理论不让进的,沉香现在也有点口干舌燥,需要及时补充水分。

下肚小半杯茶,她才道:“您不是我娘亲的朋友吧,我们在门口闹了事情,为什么还愿意请我们进来呢?”

在秦楼,媒妈虽然也经常指使红芍几人做事,但更多一分亲人的感觉,平时吃饭几个人也会热热闹闹凑在一起同桌而食;但在竹苑,惠妈妈看似随意,身边的人却敬畏恐惧居多,甚至在雅间男子也是跪地服侍。

就仿佛他们不是能独立思考的人,而是惠妈妈手上的几个好使的物件而已。

沉香了解自己的娘亲,看似彪悍实则内心柔软,很难和惠妈妈这样的人做好友相处。那么,惠妈妈请沉香进来,并借谈媒妈想和沉香拉近距离的原因就值得推敲了。

沉香自我认知良好,自己——

无财(有钱也不给)、

无色(还没发育的豆丁)、

别人纵使有不好的心思,打也打不过自己,于是看在惠妈妈款待的份上,便直截了当地询问了。

惠妈妈的眼睛眯了眯,她有很重的眼袋,眼睛又是那种苍茫中透着浑浊的样子,盯着人看时候会不由自主让人屏住呼吸。

不过沉香并不害怕,甚至伸手拿了一块杏花饼,往嘴里塞。

她这会有点饿了,咀嚼时候像一只贪吃的小仓鼠,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简单与直白。

若是个成年人态度如此,惠妈妈或许会觉得此人憨直愚蠢,但沉香是个小孩子,还偏偏是可爱的小女孩,她对她心中多有几分宽容。

“请你进来是因为你那句话:来此以看男人们寻欢作乐为乐。”惠妈妈难得多了一点耐心,解释道:“这竹苑本就是我为看男人寻欢作乐时候的丑态百出而建,你既也这么想,不收这十两银子让你进来又何妨。”

原来是这样。

但沉香能感觉到,她说得看乐子只是嘴上的一时之争,但惠妈妈所言却是心里长长久久累积下来的恨。

她们两个,又从何处谈观点一致呢?

沉香低下眼睑:“谢谢您让我们进来。但沉香所言,并非惠妈妈所想,要让您失望了。”

沉香的拒绝并没有让惠妈妈生气,她嘲弄地将杯中茶水随意泼向旁边跪着的一个男子。

男人衣衫湿黄,卷曲的茶叶可怜兮兮地挂在身上衣服上,他没有管,也没有擦,反而对着惠妈妈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来。

“你看,男人这种东西,统治天统治地,对女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靠的不就是身下那点玩意。你看当他们匍匐于脚下,求欢卖颜时候,别别扭扭、不伦不类,不是连女人也不如?”

“心中有恨,无错;但倘若放任恨意滋生,并将其施加到无辜之人身上,便是错了。”

沉香将手上的半张饼放下:“我不知道您以前经历过什么,也许您觉得我并没有资格评价。若是单纯厌恶那些欺负过您的人,我由衷地希望您大仇得报大快人心。但如果嫉恨的是当初他们那些行为,现在的您也走向了和他们当初一样的路,何其悲哀。”

沉香看着惠妈妈写过坎坷岁月的一双眼睛,认真而安静。

“你是在讽刺我吗?”惠妈妈冷笑。

桌面上的餐具被狠狠甩下,精致的瓷器碎了一地,飞溅出的碎片伤到了旁边男人的手指,但在血还没流出来的时候他就将手指小心地收回到袖子中。

因为他知道:惠妈妈不喜欢男人的血,觉得这是一种污秽,若是看到,只会让你流的更多。

沉香摊手甩了甩被喷到一点茶水的袖子,站起来:“沉香并无此意,只是观点上的冲撞而已。今日感谢款待,惠妈妈的包间还是留给有缘人吧,或许大厅的位置更适合沉香。”

身边积菊悲伤地昂起头:不是吧小姐,都闹成这样了您还想在竹苑呆下去?

张三一直在小心注意着惠妈妈的反应,毕竟他感觉这屋子里就自己一个正常男人了,沉香这小姑娘太倔在别人屋檐下还这般不客气,要是真出了事情,自己肯定得护着她一点。

“你就这样走了?“

惠妈妈面无表情地靠在身后的软垫上,看着沉香快要走出门,却又出声将她叫住,”哼,小小年纪,脾气竟是比我还大。喏,桌子上的半块饼,给我一起带走,吃了一半丢在这里,当我是收垃圾的呢!”

沉香回来将吃了一半的杏花饼重新拿起来,又咬了一口。

这个饼做得确实不错,甜而不腻还还带有淡淡的花香,回去让积菊看看能不能复刻一下。

“留下也好,晚点去看看那些男人的拍卖,一场热闹之下的荒诞而已,你就会发现我说得都没错。”

惠妈妈此人极端又执拗,性格偏执且无法被说服,沉香本来没打算同她再说话。

但秉承着一点杏花饼的友好,最后,她叹了口气还是多了一句嘴:“有时候放不下的人,反而是最累最苦的。”

惠妈妈闭了眼,没有再说话。

直到沉香出去后许久,周围跪着的男人开始小心翼翼收拾残局,她才哼哼笑了一声,“屁大一点,她懂什么?”

笑了两句,她感觉自己笑得有点累了。

眼前仿佛有一团雾气,淡淡地堵在前面,让眼睛干涩得厉害。

——

“小祖宗,快跟我们回去吧,这里哪里是人呆的地方?”张三在里面坐立不安,五个男人就他一个是坐着的,看着同为男人的他们受辱谄媚,心里跟拧了一把绳结一样难受。

好不容易出来了,他只想赶紧走。

“小姐,要不还是回去吧。这里乱糟糟的,要是遇到什么事了该怎么办啊。”积菊也担心道。

旁边张三还没有危险意识,沉香的右眼皮已经开始跳了。

“你们怎么也在这里?”两波急促的声音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响起。

一波是先前在几人面前神气得意进入竹苑的李秀才,另一波是有一天夜晚到秦楼讨水喝的杨朔杨戟二兄弟俩。

而这三人路过沉香他们时候,正在……逃命。

浅浅修改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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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观点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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