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哥哥其实一直有个问题,从前想问但不敢,怕破坏薄冰一般的表面平和,但在把弟弟家里毁干净了之后的今天,他却问了出来:“我对你不好,你不恨我吗?”

“哥哥很好,”弟弟侧头吻哥哥的手:“但是恨啊,怎么不恨。”

“你那天说出那句话之后我就特别恨你。”

但弟弟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恨。

是恨哥哥的狠心,恨自己的无能。

“但那全都是因为恐惧,”弟弟低笑一声,“平生第一次,我知道哥哥不是无条件归属于我。”

弟弟是小月份生日,和哥哥差了三年级,哥哥上高中之后,他能感觉到哥哥对自己越来越冷漠,但他认为那是日渐繁忙的学业导致两人相处时间减少而产生的错觉。

快点长大吧,长大了他要和哥哥找同一个城市的工作,天天在一起,弟弟常常这样幻想。

直到那天他隐约听到妈妈和哥哥在争吵。

弟弟十分厌烦,父母的言行总对哥哥情绪影响很大,而这也会影响之后几天哥哥对自己的态度。

他想,哥哥本来就只能在家待一个晚上,吵架代表着他会失去今晚和哥哥亲近的时间。

然后,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哥哥,我其实是个掩耳盗铃的胆小鬼。”

“不知道你还记得吗,你说完恨不得我没出生之后又看了我一眼,我没敢和你对视,因为我怕在你眼神里确认了你对我的恨意。”

只要他不看,他可以装作不知道。

哥哥和妈妈争执完之后夺门而去,留下妈妈坐在那里抚着心口:“使什么志气,有本事别回来!”

爸爸这时才从房间内走出,他一贯不参与母子俩的战场,认为男人不该管这些家长里短,他在事后做家庭关系的调解者。

弟弟又溜回自己的卧室,这种情况下,大家心照不宣对他视而不见。

晚间爸爸来到弟弟的房间,若无其事的吩咐道:“给你哥打个电话,到现在还不回来不知道爸妈担心?”

虽然哥哥说了那样伤害弟弟的话,但也没多大关系,哪对兄弟没点龊语,比起照顾孩子的自尊,维护父母的威严才是必要的,不然孩子如何管教。

况且,父母全然是为孩子着想,孩子不肯领情还如此刺痛父母,这种时候父母凭什么体谅孩子的情绪?

“可那天晚上你专门买了好吃的,来我卧室哄我,向我道歉,我就不恨你了。”

在弟弟看来,他自己的爱与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哥哥,只要哥哥不离开他,他怎样都可以。

即使他没能如愿,弟弟上大学之后,哥哥几乎与他断了联系。

哥哥摸小狗似的摸摸弟弟的头毛,感慨笑道:“你怎么这么好哄。”

弟弟唇边也闪过一丝笑意,又飞快落下,“哥哥为什么同意和我在一起了?”

他没有给哥哥留答话的空隙,紧接着道:“我家没法住了,得请个家政公司来收拾一下,接下来几天住在哥哥家吧。”

弟弟从哥哥身上下来,去卫生间拿被哥哥砸坏了淋浴头的只剩管子的花洒冲澡。

哥哥眼神放空,直到弟弟从浴室里出来,他才起身,“行,那等收拾好就走吧。”

夏季日光毒辣,昨天那么大的雨今天已经毫无痕迹,但外面天清气朗,万里无云,都能证明一场暴雨刚过。

弟弟开车,哥哥坐在副驾,望着高架桥外飞逝的景色发呆。

“啊。”弟弟突然叫一声:“我知道你为什么说爸可能也过来了。”

哥哥转过头去看弟弟,没想到他在纠结这个事。

“咱们俩一个家在城北一个家在城西,从爸妈家到你家高速两个钟头,从你家到我家,那时候刚好赶上晚高峰,也得堵两个钟头。”

“嗯,”哥哥打了个哈欠,嘴里含糊道:“吃个饭吃到九十点,妈现在不上班了在这边住一晚上没问题,爸还上呢,他单位请假又死麻烦,他肯定不愿意。”

弟弟笑两声,调侃道,“说不定亲家和咱爸一样怕麻烦呢。”

哥哥斜睨弟弟一眼,无语的想,真是叫他吃到嘴里了,这小子,几个月前一说他相亲的事还应激呢,这会儿又一幅翘着尾巴的大方样。

他戳一下弟弟脑袋:“别太嚣张了奥。”

弟弟哼哼两声。

“今天周一,这周六我要加一天班抵假…”哥哥盘算一下:“你这周日有空吗,给爸妈说下,咱俩一块回家吃顿饭吧。”

“一起吗?”弟弟问。

工作之后,除了节假日,他和哥哥几乎没有一起回过家。

“一起啊,”哥哥重复一遍:“一起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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