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腊月到正月有各类的祭祀，会傩舞击鼓，会用桃木制贴门神……
而赵政的生辰远没有过年那般热闹，正所谓“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赵政起了个大早去给母亲请安，顺便还要献上他为母亲备下的礼。
“丝绸、玉器、青铜器、金银器物……”嬴政言语间有些嗤笑，又好似自嘲，“你这是要将秦王的库房都搬去送与赵太后吗？
其礼实在太过。”
赵政倒是不以为意：“这些左不过是些死物，可母亲的生养之恩却是难报。”
嬴政笑而不语，他有些期待赵政知道赵太后替嫪毐为自己生出两个好弟弟，纵容嫪毐宫变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了。
片刻过后，嬴政又道：“你不如送两个男宠给她，或许更能回报她的生养之恩。”
赵政似乎认真思考过后答曰：“此事不合礼法，至少不能在寡人的生辰这样堂而皇之的送过去。”
嬴政一时无言，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对方，少年时的自己的确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生养之恩无法否认，只要不做的太过，她永远就都还是自己的母亲，抱有希望才会有失望……
早膳未用便带着礼品往赵太后的宫中去，又听得赵政说：“皇帝陛下，你是不是很厌恶母后？
她在后世做了些让你深恶痛绝、不可原谅之事对么？”
嬴政并不讶异于赵政的言语，他能想到这些是理所当然：“谈不上厌恶，只是生疏。”
“能让寡人无法原谅的事。”赵政沉吟片刻，而后说道，“或许有关乎感情，但更多的是权位。
左右寡人是她的亲生子，所以不会是成蟜。
是她不愿放权？
为此做了些事？”
赵政见嬴政不答，心中了然：“皇帝陛下既不愿解惑，更多的寡人也猜不出了。”
嬴政不乏欣赏之意：“王上已经很聪明了，至于更多的你迟早会经历。”
“皇帝陛下既是后世的寡人，自然明白寡人如今的所思所想。”赵政言语间似有怀念，怀念那段在赵国相依为命的年月，也感叹于归秦后母子间愈发生疏的感情，“在一切没有发生之前，寡人应当去做这些场面事。”
是了，这也是嬴政并未阻止对方的原因，也没必要阻止，有些的事只有亲身经历了才能真正放下，赵太后是他们的母亲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至太后宫中，华贵的礼品鱼贯而入，赵姬也不过三十余岁的年纪，又注重保养，现下瞧见这么些物件笑得花枝乱颤、明艳至极，那丹寇的指甲如葱莹白，掩唇笑道：“今儿个是阿政的生辰，何必送这么些东西到母亲这来。”
赵政行礼恭敬道：“母后生养儿子辛苦，儿子理应以天下奉养母亲。”
赵姬虚扶赵政起身，上下打量了一眼道：“阿政可用过早膳了？”
赵政答曰：“未曾，儿子特意到母后这来陪母后用膳。”
赵姬一副慈母样：“可巧了不是，你弟弟成蟜也在，今早特意进宫来请安，我们一家三口一起用个早膳。”
“王兄。”言语未毕，成蟜便出现在了面前，乂手一拜，“臣弟叨扰了。”
赵政挂上了冠冕堂皇的笑：“你我至亲兄弟，有什么叨不叨扰的。”
嬴政难掩厌恶，他第一次觉得在这具身体里待的时间过长也算不得什么好事，这事本来应该交由赵政一人去做的，也好过这般恶心。
这情绪同样影响到了赵政的心情，不由得调侃道：“皇帝陛下富有四海，又何必耿耿于怀，难得生辰，到时寡人为你准备件生辰礼。”
“你的还不是朕的？”嬴政言语嗤笑，委实想不出赵政会送什么生辰礼，左不过那些金银玉器，他足够了解自己，在这方面哪里肯花半分心思，昂贵的就是最好的。
赵政反问：“既如此，皇帝陛下可为寡人备了礼？”
嬴政回答得坦然：“不曾。”
赵政倒也没有失望的情绪：“那此番便是寡人胜了。”
屋内添了两张食案，此番母慈子孝、兄友弟恭，早膳用得倒也不错。
夜里还有筵席，白日里赵政腾出数个时辰来处理奏章，见时辰尚早便去瞧了牙牙学语的小扶苏一眼，芈茵已经开始教扶苏识字，扶苏认得些许。
赵政不由得开始思虑该由谁人来担任扶苏的启蒙先生了，这件事在晚宴上得以解决。
既然秦维桢与蒙家交好，如今干脆让他住在了蒙将军府，蒙骜将军现在病中不能赴宴，便由蒙武他们找了个由头带着秦维桢入宫。
筵席上灯火通明，宫婢们举着食案鱼贯而入，食案上摆着各色菜肴，青铜酒尊中的酒香弥漫，取出稍许置于酒爵中敬王上诞辰。
赵政却在思考着由大扶苏教导小扶苏的可能性，越想越觉得此事甚为妥当。
赵政愣神之际，嬴政将酒爵中的酒一饮而尽：“朕也觉得此事甚为妥当。”
搁下酒爵，嬴政又问：“怎么，今日收了这么些礼，筵席又这般热闹，不高兴么？”
“是很热闹，却不是寡人喜欢的。”赵政并不在意底下人阳奉阴违，但他不喜某些人看母后、看吕不韦的脸色行事。
至多一年了，他想，到那时他会是真正的秦王。
“那就走吧。”嬴政一连饮了数杯酒，同应该打招呼的人打过招呼后便借口醉酒离开了筵席回到了寝殿中。
·
初冬的晚风沾染着刺骨的微凉，因为酒水升腾而起的燥热也平复了下去。
弦月悬挂于天际，清辉弥漫人间，那树影窸窣交错，不似筵席上热闹，给人以平静之感。
嬴政自然好奇赵政能准备什么：“朕的生辰礼呢？”
行至殿内，打开角落里的木箱，里面是一件青铜制的浑象（类似于天球仪，但不是浑天仪，浑天仪汉代才有，浑象加浑仪组合在一起才称之为浑天仪），嵌以大小不一的玛瑙珠子代表漫天星辰，支架的纹样精致繁复、栩栩如生，还用了错金银的工艺，更显瑰丽……
心中生出的情绪前所未有，是不曾被这样用心对待过，还是这样对待他的是另一个自己？
这世间还真是只有自己真正了解自己，嬴政一时失言，他忽然有些后悔不曾为对方备礼。
赵政满是得意之色：“喜欢么，皇帝陛下？心情是否好些了？”
蹲下身来，指尖触碰上那星辰的微凉，那微乱的心跳自然也被对方所感知，嬴政却并不掩饰此刻的愉悦，或许这个生辰他要此生难忘了。
嬴政起身，往寝殿外走去，那步履飞快，几近疾行。
赵政被对方的举动弄得有些猝不及防，欲要夺回自己的身体，然后左脚绊了下右脚，踉跄了一下：“诶诶诶，你去哪？寡人知道你感动，你可以晚点偷偷躲起来哭，但你也不必……”
直直地往路面上跌去，若不是反应及时差点就摔破相了，嬴政整理过衣衫冷声道：“闭嘴，带你去观星。”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既然他送了自己漫天星辰，那自己便还与他一片星海。
月色的清辉弥漫人间，行至章台宫，层层叠叠的台阶往上，他们坐在最高处，笼罩在月辉之下，仰头望去，那神秘而深邃的夜空中繁星点点。
“虽不如夏夜里的星汉灿烂，却也别有一番意境。”嬴政的声音不疾不徐，“那是参宿七星，‘参宿以北，谓之商’，参商此出彼没、永不相见。
那是犬星……”
“说个你最感兴趣的。”嬴政顺着北斗的天璇与天枢星找到了紫微星，“那是紫微星，后世朕修建阿房宫，改信宫为极庙是为紫微星，渭水为银汉，修建在渭水的复道为阁道六星，跨越阁道则为营室……”
“易经有云：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赵政看得失神，而嬴政间或说上那么一句话，“‘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世人多敬畏鬼神，此举是为了巩固统治。
可殊不知朕也是真的喜欢这星象，神秘未知的东西又怎么不引人入胜……”
天地陷入寂静，只听得见遥远的风声，他们共用一双眼睛，由嬴政引领着赵政仰观这漫天星辰。
“阿房宫啊……”赵政喃喃，嬴政给他描绘了一个引人入胜的未来，“皇帝陛下，寡人很喜欢你的生辰礼。”
唇角不自觉的微勾，此时的心情既平静又激荡，分不清是谁的，嬴政见对方那样喜欢，竟生出了两分满足感。
不知是何时藏在袖中的枣糕，被秦王政掏出来咬了一口，那甜腻的口感……嬴政想：倒也不算难吃。
没有纸没有鞭炮没有烟火没有吃的什么都没有，看星星吧。宝贝，等我穿过去把四大发明和世界地图给你送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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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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