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抱你我是狗

其实韩国的疆土本不应该这么小的,是韩王昏聩,群臣只懂得如何明哲保身,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到后来韩国的疆土面积就小到不如秦国的一郡之地了,也到了向秦国称臣纳贡的地步。

嬴政说打着玩玩,是真的打着玩玩,不需要多高的兵法谋略,只需要十万大军一路高歌猛进,便可直逼新郑城下。

一路上守城将领要么望风而逃,要么抵抗不力,当然也有为守山河故土誓死不降的,将领死城门开,那样的气节令人钦佩……

韩国的朝廷从上到下都烂了个透彻,但你说它真的很烂吗?

却有韩非这样的人,有韩非这样的人却不得重用。

当真是可悲可叹。

“王上御驾亲征,与将士们同吃同住。”蒙武夸赞秦王道,“将士们感念王上恩德,其勇武更胜从前。

因此才能这般一马平川。”

从前倒不知蒙武将军溜须拍马的功夫也这般高明,嬴政失笑:“是我大秦铁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辅之举世无双的大秦弩机才能这般所向披靡。

蒙将军,既然寡人的作用如此之大,日后伐其他五国寡人也亲征如何?”

蒙武一时失言,半晌才回了句:“王上说笑了。”

嬴政言语认真:“寡人可不是在说笑。”

蒙武面对着嬴政笑了笑,并未言语。

有一必有二,嬴政亦不会多言。

有道是“攻城为下,伐谋为上”,可有的城池却是不得不攻。

以弩车所射箭弩与投石车所投巨石作掩护,将士们用冲车攻城门,沿着云梯与钩爪攀援上城墙……

天阴沉沉的压将下来,而后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绵密的雨珠扎入泥土,潮气浸润着整个人间。

有些将士成功地爬到了城墙上,而大半被墙头扔下来的滚木礌石所砸伤、被流矢所射伤,摔死在了地上,那尸骨在城墙下垒起,刺目的鲜红被雨水晕染开来,由温热变作冰凉,而后渗入了泥土……

那场面是那样的悲壮、那样的压抑。

数百年来这样的场面无休无止,如今亲眼得见,秦王与皇帝陛下仍是有些哀恸,除此之外的还有钦佩,这样的将士们不予田地、不赐爵位,又给谁呢?给那些终日里饮酒作乐只知空谈的世家贵族吗?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唱这首诗的又岂止秦王一人,那声音慷慨激昂,抱着的是同生共死的目的和必胜的决心。

新郑的城门在歌声中被打开,桓齮高声喊道:“将士们,城门已破,跟着我冲进去……”

那无数的将士便往城门涌去,冲在最前面的是蒙家的两位小将。

嬴政热血上涌,也同样策马,意图随着将士们一同攻进城去,只是被负责随身保护秦王安全的蒙武所阻拦:“王上不可。”

蒙武瞧着秦王的愠色又解释道:“王上的身份尊贵,不可冒险,在此等着我军得胜归来的消息就好。”

感觉到嬴政郁闷的情绪,赵政不由得调侃了句:“陛下年纪不小倒是喜欢冒险。”

“只是觉得拘束,英雄无用武之地而已。”嬴政反问对方,“秦王无论是骑射、还是剑术,都是由秦国最好的老师教导出来的。

并不逊色于任何人,可一辈子用不上一次,难道王上不觉得可惜吗?”

“是可惜啊,但也无可奈何不是么?”赵政轻叹,颇有感慨,“怪不得那些个世家子弟已经不学那些杀敌制胜的剑术,而开始研究怎么把这剑舞得好、舞得漂亮了。”

嬴政一时无言,看那城门被攻破,敌军并未完全放弃抵抗,仍有大批将士冲出门来拼杀,明知是死,仍视死如归。

在这一刻,他们明白了其实烂掉的是韩国的那些当权者,而非整个国家。

冲出来拼杀的都是生面孔,年长者约莫四五十,年幼者不过十余岁……

嬴政瞳孔骤缩,他在一众生面孔里瞧见了一副熟面孔,太阿剑出鞘,便不管不顾地策马冲入阵中。

而最慌乱的其实是负责保护秦王的一众将士,蒙武高喊:“快保护王上。”

一众人便也跟着冲到了城门下。

而嬴政瞧见的是谁呢?

公子韩非。

若死在这里当真是可惜,可他既然选择了出城迎战,便已决心与韩国共存亡了。

可上一世韩非之死说到底是他错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劝上一劝。

目光所及,皆是敌军,难道今日韩国真的要亡了吗?即便有心救国,却也无力回天,韩非奋死拼杀,早已体力不支身中两刀,双目仿佛被鲜血浸染过的鲜红,看眼前的景象不大真切,如今也只有闭眸等死,可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

那疼痛令韩非恨不得即刻死去,可仍竭力睁眼求一线生机,不是为他自己,是为韩国,可让他免于一死的并非韩人,而是敌军将领,哀莫大于心死,韩非苦涩一笑:“你……还是快点……杀了我吧。”

韩非公子如玉,年近半百依旧瞧得出昔日是何等风姿,可惜这口吃却是硬伤,嬴政骑在马上,他居高临下地告诉对方:“韩国君主昏聩,即便今日亡国,也非先生之过,先生何必求死?”

“你就是秦王吧。”韩非的脸色苍白无比,那疼痛难耐,额间渗着冷汗,他闭眸喘息着,“原来……秦王亲征竟是真的。

即便君主昏聩、奸臣当道,可韩国仍是……我的母国,我虽不才,却愿效仿屈子。”

“七国昔日皆是周天子之臣,迟早要统一结束这战乱割据的场面,先生有不世之才,又何必如此?”嬴政心中酸涩,他纵身下马行至韩非的面前蹲下身来,“先生家中尚有妻儿,不愿为他国效力也无妨,难道就此去了,留下他们凄风苦雨地过完这一生?

这世间不知有多少人仰慕先生之才,即便专心著书、传之后世,又何妨呢?”

“国破自然家亡。”韩非半晌吐出来了那么一句话,他猝不及防地睁眼,那杀气直逼嬴政眼前,他从袖中掏出了柄匕首用尽余力意图为韩国博取一线生机。

那此起彼伏的声音都在喊着:“保护王上。”

嬴政既然明白韩非的气节,又怎么能不作提防,韩非刺来的那一下被嬴政挡下了,可无数人刺向韩非的兵刃却来不及阻止。

嬴政引为知己的先生到底是死在了韩国都城新郑的城门口,与他的韩国共同埋葬在这一日。

韩非当场气绝身亡,那鲜血汩汩涌出,嬴政起身不忍再看,他吩咐蒙武:“厚葬韩非,善待其家眷。”

蒙武乂手:“诺。”

干戈止息,却满目疮痍,嬴政登临上城头俯瞰韩国都城新郑,哪怕是国贫积弱的韩国,它的都城也这样的繁华,不过如今被鲜血浇灌,也彻底地终结了这些人偏安一隅的醉生梦死。

微风过处,带来的是浓郁的血腥味,嬴政自问:“你说,为什么会有人这般固执呢?”

“可不固执,也枉为人了不是么?”赵政安慰道,“人这一生总要有想做的事,想实现的愿望,陛下不也是如此吗?

为了所谓的固执坚持了整整两世。”

嬴政是理解韩非的想法的却不赞同,可他的言语其实也没有多大的说服力,七国昔日皆为周天子之臣,可连语言文字、货币度量衡都全然不同,又怎么算得上是一个国家呢?这不是个笑话吗?

“是啊,不固执,也枉为人了。”嬴政轻笑,又像是释怀,“即便身死,他的思想理念也会生生不息地流传下去,那他就还活着。

像屈原不正是如此吗?现在每年的五月初五,都有无数人纪念他。”

说着赵政就要向嬴政索要拥抱:“来,陛下,抱抱抱抱……”

嬴政拒绝了:“王上说过,你再主动抱朕就是狗。”

“那……”赵政的神情似乎颇为苦恼,最后又是粲然一笑,一头扎进了嬴政的怀里,“汪汪汪?”

到底还是被秦王政给得逞了。

嬴政失笑,任由对方抱着,还真挺像一只小狗的。

不知在城墙上站了多久,直至桓齮将军押着那些韩国王公贵族来了,为首的便是今年方才继位的韩王安。

上一世嬴政没杀他,而是将其软禁在陈县,后来那些韩国贵族借此发动叛乱妄图复国,为免后患到底还是杀了他。

这些人酒池肉林地活着,所谓复国不过是为了他们的富贵和地位而已。

可若真要彻底铲除,又恐人心不服,这韩王到底是这韩地百姓的君主,轻不得重不得急不得缓不得,何其难也……

“将这些人先押回咸阳再行处置。”嬴政吩咐道,随后又想起了什么补充了句,“张良呢?带到寡人的身边来。”

桓齮应声:“诺。”

随后吩咐将士们:“将张良带来。”

带来的是一个约莫不到十岁的稚童,他身上戴着与他身量不符的枷锁,看着嬴政的目光是那样的敌视。

小孩总是可爱的,哪怕是这样的目光,嬴政吩咐将士:“不过是个孩子,将他身上的束缚解开吧。”

枷锁被解开,张良上来就是对嬴政一顿拳打脚踢,嬴政弯腰将人抱了起来:“寡人亡了你的国,你想报仇,但你现在的力量太渺小了,你应该忍气吞声地讨好寡人知道么?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听过没?

越国最终还是灭了吴国。”

张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仍是难掩气恼之色,气鼓鼓的说道:“我当然听过了,哼。”

赵政忍不住调侃了句:“你就真不怕张良卧薪尝胆,到时候灭了大秦?”

“现在说服不了他,他也不懂,但总有一日他会理解朕的。”末了嬴政又补充了句,“毕竟他可是后世的张子房。”

赵政无奈,既如此,就带一个时时想要危害大秦谋害秦王性命的小孩回去养着吧。

那个时候他们有各自的国家,认为自己是各自国家的人的,不然屈原也不会跳江。我一直在想韩非到底死不死,他四十多岁了,他的想法很难改变。

他大概是认得清时局但依旧苦苦挣扎想拯救自己的母国的人吧。

或许这样的结局也不错,当敌军兵临城下,我就是最后一道城防,他到最后都想杀了秦王,可蚍蜉撼大树,即便事成也改变不了结果的。

但他的思想会随着大秦生生不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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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五十章,抱你我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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