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幽静深远,缠枝灯疏疏落落,冷风拂到面上,初弦避之不及,呛了一口森凉的冰碴子。
走在前面的人长身玉立,一轮半弯的月描着他清隽颀长的身影,他整个人沐在清幽沉静的月光中,彷如万壑山巅的孤松。
初弦耸耸鼻尖,发现自己已经落后他那么多了。
这个念头来得莫名其妙且毫无征兆,初弦怔了一秒,觉得眼下这个场景有些奇妙。
十一岁之前,她只有妈妈;十一岁之后,连妈妈也失去了。
自那以后,无论是要走又长又直的阳关大道,还是狭小紧促的羊肠小道,她的身前身后,总是空无一人。
夜愈发深,浓稠得像是一池清水里打翻的砚台,几秒不听小姑娘悄静脚步,贺清越停下来。
他回眸,就见初弦那张凝脂玉砌的脸让月色镀上一层迷蒙光晕,她微微抿了下唇,目光专注,澄澈眸里是一点儿羞赧的笑意。
院子里的梨花开了又落,风里有白梨的冷香。
两人斜支的身影逐渐重叠,贺清越半侧着身,与她目光交视。
“怎么了?
他低声,尾音如大提琴低沉清冽的调,顺着梨香覆雪的夜风送入耳中。
心尖像是被小猫儿不痛不痒地挠了一下。
她戴着毛绒的白色围巾,小巧下颌往柔软深处埋了埋,唯一双眸子神采熠熠。
“贺先生。”
抄手游廊里月色铺叠,雪色霜花乘着月光轻轻荡荡地落下,她一眨眼,细小的霜花如憩息的蝶,落在她睫上。
但她开口,睫毛上的蝴蝶翩然飞走了。
“您不感觉冷吗?”
贺清越哑然一瞬,清瘦指骨抵着鼻尖,微挑的眼尾暗藏无奈笑意。
怎么会有那么可爱的姑娘。
初弦被他笑得脸颊发烫,她双手拍在脸上,无措地看着他。
“还好。”
他扫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衬衫,是冬款,虽然看着单薄,但保暖效果并非聊胜于无。
初弦讷讷“哦”了声,贝齿惶惶咬过下唇,心中懊悔自己提了那么个荒唐话题。
贺清越显然没生气,两人重新往外走,饶过一方游廊穹柱,到了停车坪。
仍旧是上次的库里南,只不过这一次,两人的心境都有了不约而同的变化。
薄雪在灯光下流光飞舞,小姑娘单指别着耳边的发,神情乖巧得像是某种以可爱和温顺著称的小动物。
她这回没了上次抗拒,自发乖觉上了副驾驶,低头系上安全带时,耳边别着的发又轻飘飘地落下来。
初弦小小呼了口气,少女嗓音泡在充盈的暖风中含糊柔软:“谢谢贺先生。”
坐过一回库里南,她知道风口该往哪儿调整会更舒服,初弦叠着双手,流玉似的纤纤手指让暖风烘得血液回流。
车前灯亮起,库里南驾轻就熟倒出停车坪,笔直明亮的光束破开无尽黑夜。
她抬手掩唇,无声地打了个呵欠,手指揩过眼尾的生理性泪光。
“困?”
如一条绷得很紧的线忽然被一只手温柔地拨动了下,发出令人身心震颤的波动。
初弦听见他自己,但没有听清他说什么,脑袋拱过去,尾音绵长的上扬,好像小朋友最喜欢的会拉丝的棉花糖。
“嗯?”
贺清越点开歌单,是时下热门电影的配乐,听到某个熟悉的前奏,初弦一下来了精神,她坐直身,小小声地说了句:“星际穿越!”
贺清越斜睨她,好笑。她真是困得紧,又打了个很秀气的呵欠,眼中拢上一层水光朦胧的薄雾。
后知后觉想起他的上一个问题,她背脊贴着后座椅,不适应地蹭了蹭。
“不是很困。”
贺清越开了自动驾驶模式,骨节分明的右手松松控着方向盘,手腕戴着的精钢表盘亮着复杂精密的天文图案。
有颗小小的星辰亮着,她注意力被吸引,歪头看了好一会儿。
像是为了她看得更方便,贺清越换手控车,掌心向内举着,于是那颗迷你又孤单的星球赫然映上初弦眼中,与她亮晶晶的好奇融为一体。
“这就是逆跳星期?”
“你还懂天文?”
“不懂。”初弦摇着双手,与他说话时,上半身微微往前倾,不知不觉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我有一个会修手表的朋友,有一回我到她店里去,她刚好修类似的款。”
话里没太多可供追问的成分,贺清越解下表带,在小姑娘疑惑的目光中,倒拎着手表晃在她眼前,温沉声线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喜欢?送给你。”
慌张如针尖变成米粒,她疯狂摇头摇手,好像面对什么洪水猛兽,只把她逼得直直贴上车窗玻璃。
“不不不能要。”
贺清越学着她:“为为为什么?”
初弦又羞又急,笨口拙舌说不出漂亮的长篇大论,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直把自己晃成了小拨浪鼓。
他好整以暇,耐心十足地逗猫。
“给你当做赔礼?为了小寒那日,我对你的态度。”
初弦滞口。
她一个经年累月与文字打交道的人,一时半会竟然听不懂贺清越在说什么。
态度?赔礼?
贺清越这辈子都没给什么人解释过,他把手表对折,呈在纹路清晰的掌心里。
“那晚我很累,结束纽约一场会议就要登机,熬了十几个小时落地,没来得及倒时差,就要赴你爷爷的约。”
他说:“如果那夜有什么地方让你感到不舒服,我道歉。”
手表往前递了递,见她傻愣着没有要接的意思,贺清越捉了她手腕——手腕细骨伶仃,男款手表滑溜地沉到肘弯。
如果真要戴,免不了要裁去一截过长的表带,这才能严丝合缝地嵌在她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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