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们个个凑到背琴来上课的苏渡棠身边。叽叽喳喳地叫嚷着,“小师妹,外面好玩吗?”
苏渡棠尽管身体有恙,却仍然挤出一抹浅笑,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开心些。“很热闹。”
钟世庭抱着脑袋,“我要是你我就在外头玩他个十天半个月,才不这么早回来呢。”
“上次跟师尊出门办事,师尊子夜刚过,丑时便叫我起床,出一趟门连睡觉的权利都没有了。”钟世庭搂住她的肩膀,“而且师尊他抠得要死,我们住一间房!他睡床我打地铺——”
钟师兄失望地摇摇头:“从那以后,我便再也不想与他一同出去了。”
苏渡棠苦笑着安慰大师兄:“师尊这不是为你好嘛,闻鸡起舞必成大事啊。”
“嘁,师尊上天之后还不知道下一任掌门是谁呢?”钟世庭双臂抱在胸前,“那个什么琴仙,说不定就是下一任掌门。”
苏渡棠将琴布收拾起来,取出弟子琴。“当掌门可不是一件好差事——”
“诶,苏渡棠!你怎么跟我在同课室学习?”这嘹亮开放的音色一听便是顾长卿,他抱着十霄大步向前地走进课室。
苏渡棠拽了拽钟世庭的袖子,“为何顾长卿在此,他此时不应在基础弟子班吗?”
“顾长卿他本就出身读书人家,基础的课程他信手拈来,虽然御体飞行尚不可,但那些都无关紧要。”钟世庭道,“师尊让我为他开小灶补上缺失的部分……”
“况且,”钟世庭面色凝重,话里话外都在斟酌,“十霄现在已不愿镇守宗门结界,更不愿与顾长卿一同待在基础课室。”
看钟世庭格外头疼的样子,苏渡棠了然。十霄选择顾长卿事出有因,他现在确是人界内琴曲造诣颇深第一人。虽然往日顾长卿表面不是很正经,但心境是格外好的。
谢鸣倾让她实在不舒服就回房休息,他会给当堂的教师叨扰。二十八蛊虫确实让她这副躯体略感嗜睡,无时无刻颅内都有一股力量撕扯着神经,但疼痛相比前几日来说少了几分,还是可以撑一撑。
那日院中会议,她说的话不无道理。昆仑天山虽已进入枯萎状态,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无论怎么样都是这世间灵气最充沛的地方。
顾长卿上来就给苏渡棠一个热情的拥抱,钟世庭立刻上前分开了二人。
苏渡棠显然是被顾长卿的热情搞得有些懵,“师弟——”
“干什么呢!”钟世庭嚷嚷着,“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
顾长卿拍着胸脯,“读书人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又没有什么除了朋友之间的感情。”
钟世庭气急败坏地指着他:“你!”
最后是苏渡棠分开了二人。
昆仑天山,是人界最接近天空的地方。那里没有人情的温度,只有一片白雪茫茫。陆地若有人飞升仙境,需她来引渡雷劫降下天罚。不仅是守山圣女,更是连接人界与仙界的渡者。眼前二人叽叽喳喳地争吵,不知为何让苏渡棠想起在天山的日子。
守阵的日子是孤寂冰冷的的,但那少年却为她带来了无尽的温度。
她想,在毒宗之事解决完后——回天山看一看。
﹉﹉﹉﹉﹉
二掌门盘腿坐在蒲团上揉揉眼睛,睡眼朦胧地看着眼前不动声色的谢鸣倾。
“打扰我闭关,所谓何事啊。”二掌门伸了伸懒腰,打了个长长的且有声调的哈欠。
谢鸣倾挑眉,嘴角微扬:“也不知道您老是闭关修炼还是闭关睡觉去了。”
“睡觉去了。”二掌门也直言不讳。
谢鸣倾呛道:“您倒是清闲。”
“老掌门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
二掌门眯着眼睛,伸着脖子:“二十八蛊虫啊,我曾经告诉过你。”
“你在这里睡觉,是为了逃避琴宗内的毒宗细作吗?”谢鸣倾面色沉重,迅速步入正题,“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二掌门又打了个哈欠,嘴里混混沌沌道:“我当然知道是谁。”
“但为了大局,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告诉你的。”
谢鸣倾冷哼道:“千年老王八,你就一直在这闭关阁里缩着罢。”说着,起身便准备离开。
二掌门显然没料到谢鸣倾走得如此果断,马上便叫住他:“你把我就这么吵醒了,事情还没说呢!”他抬手就在门口下了结界,阻止谢鸣倾离开。
掌门只好回身折返过来,一字一顿道:“今日叫你醒来,是想让你二十六日后与我杀上毒宗。”
二掌门眉头紧蹙:“杀上毒宗?”
“万重开——”谢鸣倾面色风雨欲来,“你当年将我推上掌门之位时,可是说过要替老掌门报仇……”
万重开打断他:“老掌门临死之前,都没听见你叫他一声师父。”
“他做了什么,我们都清楚。”谢鸣倾话里带着刺。“二掌门您还是继续闭关吧,我们之间能说的,太少了。”
万重开与琴宗老掌门年轻时曾为剑宗同僚,当年的剑宗长老飞升仙班正处于漂泊无萍的状态。二人退出剑宗加入琴宗后,便任掌门承担起复兴宗门的任务。
谢鸣倾刚离开万重开的闭关阁,便下起了瓢泼大雨。天边有一道粉色的闪电劈开了天空,留下白色的光斑,随后就是轰鸣的雷声。琴宗本就傍山而建,与平原相比雷电的轰鸣格外震耳欲聋。好似他飞升的前一夜,长风卷着雨水笼罩着整个琴宗。
弟子们提前放了课业,现在正罩着头四散奔跑着往舍间赶。
他的头上放了遮雨法术,此时负手在高处俯瞰着,发冠束起的长发随风飘荡着。在这群人里,谢鸣倾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
钟世庭把随身带着的宽檐草帽给了苏渡棠,自己则淋着雨。而身边的顾长卿却直接将十霄顶在头上挡雨。
谢鸣倾有些无语,一方神器怎么可以做如此之用。
接近苏渡棠的寝房方向时,不知顾长卿与钟世庭耳语了什么后,苏渡棠便将草帽还给了钟世庭。然后十霄的底下变成了两个人避雨……
等待须臾,琴宗掌门见底下的人散得差不多了,便直接移地至苏渡棠的院子里。
她的院子里设了结界,自然雨水无法侵扰。
顾长卿不知从哪来搞来了一盒附了法术的象棋,此时正与她研究这新奇玩意儿。
“师姐,你会下象棋吗?”顾长卿问道。
苏渡棠摇头,“只会下围棋,还是师尊教我的。”
顾长卿哦了一声便道:“那就是说师尊不会下象棋喽——”
“谁说我不会下?”谢鸣倾的移地**实在精湛,两个大活人硬是没有一个察觉到他的到来。“一方神器就是被你用来挡雨的?”
十霄见谢鸣倾提到了自己,立刻从琴包里蹦跶着跳到顾长卿身前,大有护着主人的气势。
琴宗掌门不可能奈何不了一个不听话的剑灵,见他只是伸手抚摸了十霄的琴头。下一刻,琴身便像失去了力量支撑一样倒下了。谢鸣倾顺手扶住了它,吩咐顾长卿将十霄收入琴包。
顾长卿瞪大眼睛,捧着眼前毫无生气的十霄:“你对它做了什么?”
“让十霄中的琴灵沉睡了罢。”谢鸣倾道,视线转向苏渡棠,“今日检查功课日,忘了吗?”
苏渡棠立刻起身拱手道:“师尊,未曾遗忘。”
闻此谢鸣倾却摆手,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罢了,毒宗心法不同。今日顾长卿来展示学习成果吧。”
本来以为没有自己事情的顾长卿此时指着自己:“我吗?”
苏渡棠与谢鸣倾一同看着他,异口同声道:“对。”
琴仙看着旁边小师姐热忱的目光,站定身子,拱手鞠躬:“请掌门出题。”
谢鸣倾并没有无端为难别人的习惯,思考片刻后道:“将那象棋身上附的法术去掉罢。”
苏渡棠忽然来了兴趣,她问道:“那棋盘上附了法术吗?”
“对呀,”顾长卿打开檀木盒子,取出棋子。
檀木盒子本身可以完全摊平,作为棋盘之用。双“将”入盘内,其他的棋子便自动排布归位。
圆形棋子上隐隐立着身份魂灵。双方四“车”上,一位士兵勒着马匹的缰绳,马头朝天嘶鸣着,大有即将上阵沙场的风范 。
简单的附灵术。
“这是张宗宗的棋盘罢。”谢鸣倾问。
顾长卿道:“是。”
琴宗掌门了然,张宗宗虽然每日在厨房打杂,看起来平平无奇。但附灵术比一般的琴宗弟子使用起来都要熟练万分。与瓜果蔬菜作伴,时间久了自然会无聊。于是张宗宗便会给还未处理的瓜果蔬菜身上附灵,陪他说说话什么的。
某一天,还因为附灵术闹了乌龙。
有位初出茅庐的基础班弟子晚上饿极,溜进膳房被一群附了灵的苹果拦住了。那群苹果个个尖叫着:“抓盗贼!抓盗贼!”当场就把这弟子吓晕了去。
“他很擅长附灵术。”谢鸣倾道。
顾长卿错愕不已:“我还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厨子。”
谢鸣倾饶有所思地摇头,他好像确实对张宗宗夫妇不是很了解。自他来到琴宗之时,张宗宗和聂翡就在为这千年宗门做着后勤。他二人也从未说过自己从未何来,之后又有何打算。
无端的,他的脑海突然冒出了方才二掌门说的话——“但为了大局,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告诉你的。”
苏渡棠见谢鸣倾走神了,便出声提醒道:“师尊,顾师弟要展示卸灵术了。”
只见顾长卿嘴里念动着心法,手中拇指相钩调用身中灵气,扭转手掌结印。但显然,这灵力是极其微弱的,还未碰到棋盘就消失了。
苏渡棠推了推顾长卿的后背,提示他站近一点。
于是顾长卿再次铆足了劲,运气结印。这下他似乎得了诀窍,灵力有力地向着前方游动触碰到了棋盘。
可谁知,下一瞬棋盘竟反弹炸出一阵冲击。
谢鸣倾暗道不好,揪着衣领便将二人扯到自己的身后,出手格挡。
棋盘上蕴藏着的灵气竟然出奇的强劲,甚至接近一个小型结界的威力。冲击掀起长风,带起了衣襟。
琴宗掌门高大的身影虽然阻挡住了部分力量,但身后二人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
苏渡棠本就二十八蛊虫在身,此时也不堪压力喉间反上血腥。
顾长卿见她脸色苍白,出声问:“小师姐你没事吧——”
似乎是听闻顾长卿的关切之声,谢鸣倾反击劲力直接将棋盘炸得粉碎。他回身确认道:“这个棋盘确是从张宗宗那里来的?”
顾长卿扶着垂眸无力的苏渡棠,显然也没想到这棋盘竟如此诡谲:“是。我见棋盘身上附了法术,新奇得很,张厨子就将棋盘借给我玩了。”
掌门眸光一凌,面上转而竟阴沉得可怕。捡起地上残存的木头碎片,收在袖中道:“今日之事绝不可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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