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后，黎沁去了四层铸造庭。
铸造庭乃羽系刀剑产地，这次受锦九安排，她来看看羽箭的制造。
铸造庭系人各司其职，羽箭的制作刚刚起步，所以庭内制羽箭的人手并不多，黎沁从桌上拿起一把弓，细细摸了摸。
羽箭制造掌管之人上前，道：“小卿师，您可算来了，众人对这弓箭都一筹莫展。”
黎沁笑道：“不必愁，我来就是为你们解决问题的。你看这传统弓分木角腱三部分，这第一要求木格外重要，木弓多采用柘木、檍木或桑木，虽然这三种木质重，但硬度高，抗压和抗弯性也极好；而我们现在所用的竹木，虽然弹性大，但材质疏松，因此稳定性差，在瞄准射点时，不易保持平稳。”
黎沁说罢捡了一只箭，搭于弓上，瞄准靶心，瞬息之间羽箭穿心而过。
众人惊讶不已，但又愁道：“小卿师，就算我们工具做的再好，可我们羽系惯用长剑，众人也不会提起兴趣来学弓箭的。”
黎沁思虑了须臾，她灵光一现：“我有办法了，不如让我们来玩个小游戏。咱们的系众不是提不起兴趣来学弓箭，而是他们根本就没发现弓箭的好玩之处。”
——
锦九和鸿路游荡闲逛着从少主院前经过，见少主正在舞剑，锦九邀请道：“少主，练武场有人在组织玩游戏，去看看不？”
少主停下步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沉声道：“马上就到擢选暗卫的时日了，谁还有闲情雅致玩游戏？让他过来我好看看他玩什么游戏。”
锦九眨眨眼，假意顺从道：“少主勿生气，你也知晓小钦她贪玩，我这就去将她捉来……”
还没等他说完，少主人已经放下长剑，出了院门：“我与你一同去看看吧。”
见锦九眼角带笑，少主瞥他两眼，又皱着眉头看向前方，真不知道离钦看上这呆子什么？眼光忒差。
思及如此，少主又整理了一番衣衫，挺直腰背，心里念叨着，自己怎么着也不可被锦九比下去。
练武场内，只见黎沁和众人站于场内一侧，身前桌案上摆着一排木弓和一筐筐木箭。百米之外的场内另一侧是一排用木板搭成的数百个方格，方格内各挂一小木牌，上面标识着琳琅满目的物品。
“与各系众玩个游戏，每人只有两次机会，射中者可夺此木牌上的礼物，众人可先挑弓箭去一侧练习，有把握者来此射。”
黎沁这次下了血本，将她库房里的好物都贡献了出来。
众人兴致颇高，纷纷拿弓去练。
少主和锦九上前，坐于棚帐之下，锦九眨眨眼睛，“少主说马上要到擢选的时日了，是谁还有闲情雅致玩游戏。”
少主听此立马找补：“无碍，此事利于羽系弓箭发展，放手去玩便是。”
黎沁听少主嗓子还哑，又主动倒了杯水递过去：“少主想要什么？我射一个送你。”
少主早先看身旁木板上的物件陈列已经有数，缓缓道：“那枚你亲刻的玉扳指。”
黎沁看着正在一本正经喝茶的少主莫名一愣，那是她最拿不出手却不得不拿来凑数的物件了，她将它放在木格最下，就是想着那处难射，也不会被人笑话。
见黎沁犹豫，少主笑了声：“可是没把握？”
开什么玩笑。她黎沁的实力绝不容置疑。
于是她随意地拿起桌上被众人捡剩的弓箭，一只眼眯起，拉起弓箭，松手，羽箭带着冲破空气的嗖嗖声，闪电般射入了写着玉扳指的木牌。
“哇！”玉双在此惊呆欢呼，众人回头，无不佩服小卿师的箭术。
黎沁将玉扳指拿下，不好意思地递向少主：“这个扳指我刻得并不如意，下次我定送只新的给少主。”
少主伸手接过，将它戴于右手拇指上，他喉头滚动了两下，安慰道：“无碍，只要是你亲自刻得，便足矣。”
他虽目视前方，可左手拇指正细细抚摸着玉扳指上的花纹。
记得那日他和父亲正一起学刻着扳指，黎沁突闯入院子，送她师父糕点。
父亲将她留下，教她雕玉，问她：“小钦喜欢什么花？”
她答：“木槿花。”
父亲又问：“为何喜欢木槿。”
只见她眼神低落，垂下头，没再回答，只拿着刻刀细细雕琢。
他知，木槿花是她救命的花。
——
“小师妹，我也要，要那一套蹀躞。”锦九不甘示弱。
黎沁应好又拉开弓箭将那蹀躞射下。
锦九笑着收好礼物，识趣地把少主身边的座位让了出来：“亭邮阁还有事儿，我先去处理了。”
黎沁看着锦九冲她挑眉离开，桌案旁又有人开始跃跃欲试，她本着不要碍事的想法，来到少主身旁坐下，主动挑话道：“少主怎哑了嗓子？我都有些忘记你原来的声色了。”
少主心里刹然一跳，“无甚大事，只是上火了。”
此话头一出，二人之间空气都有些尴尬，黎沁不知要再说些什么，少主又更不敢多说了。
太阳落于山头树梢，天已渐渐暗沉，众人纷纷练习上阵，有射到心仪物件，也有空载而归。
忽而少主靠近黎沁身来，问道：“你想留什么？我射下给你。”
黎沁微微转头与少主目光交汇，那幽深的神色引得黎沁心脏直跳，她咽了口唾沫看向木板，随便选了个物件：“就那个花簪吧。”
少主摇头轻笑一声，起身拿过玉双手里的弓箭，只见他在面具外又蒙上了一层纱巾，他拉开长弓，稳定住弓箭，随后箭矢呼啸而出。
“射中了！”玉双又首先惊呼起来，“少主蒙面都能射得如此准！”
黎沁也忍不住在射中的那一瞬间惊叫了一声，她笑着转头看向少主，只见那人群围绕中，有一身着玄衣的少年也回头正望向她。
他为何忽而觉得，棚帐之下那一抹黛蓝色身影，是心悦于他的。
——
几日过后，玉双推开院门，见黎沁正在桌案上敲打着算盘算账，她静悄悄走过去，却发现桌上除了算盘和案册，还有一张张草纸，那些草纸上写了许多数字和横线，它们成对在一起。
玉双眉头皱起问道：“卿师，您这是在画些什么？”
黎沁支起下巴，手指随意拨动着算珠道：“我在试验是用算盘算账快还是用竖式算账快？”
“竖式？”玉双不理解，不过还是应和道，“卿师得出结论了吗？”
黎沁摇摇头：“我算盘功力不足，未能展现算盘的全部本事。”她将草纸收起来，问道，“你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玉双温声回答：“四层铸造庭新制的第一批弓箭已经搬到了练武场，您要去试试手吗？”
黎沁站起伸了个懒腰道：“当然，整日坐在这书案前，的确需要活动活动筋骨了。”
于是她跟着玉双出了院子往练武场去。
途中，经由少主院落，正见少主在门前游逛，本应不走少主门前那条路的黎沁，莫名地绕路走向少主。
“少主无事怎在院外？”
少主转头看向黎沁，只见她笑着，嘴角如同夜空中皎洁的弯月，他缓缓道：“恰巧碰到你，来我有事找你。”
玉双坐在少主门口扔着小石子，明明她刚刚去小卿师院时少主问过她，问她与小卿师接下来要作何，否则怎会那么巧刚好遇到她们二人出来。
少主和离钦卿师。
他们二人之前是龙阳之好，可别现在转换了性别，他们变成琴瑟之好了。
思及于此，玉双脸上笑意越发止不住，就这一盏茶功夫，她已经把少主和离钦卿师的孙子孙女都想了一遍。
直到黎沁出来，她还在那里痴笑，黎沁看的莫名其妙：“怎的，你又惹弄哪个小伙子了？”
玉双凝视黎沁一圈，笑吟吟道：“卿师，我看你的脸色如此红润，怎的，少主又惹弄哪个小姑娘了？”
黎沁含羞嗔道：“好你个玉双，现在竟敢打趣我了。”
见黎沁要拍她，玉双连跑带跳：“那要不然卿师发髻上的花簪送我呗。”
……
话说黎沁跟着少主进屋，问道：“少主有何事找我？”
少主叫她先坐，只见他从架子上搬出一个箱子来，放在黎沁面前的桌子上，他淡淡道：“送你。”
黎沁疑惑不解地打开那箱络，瞬时间清澈的眼眸被里面各式各样的花簪填满，她惊喜的抬头看向少主：“都是我的？”
少主见那明若星辰的眼睛望向他，他便知晓，这次他做的不错：“当然，上次为你射下的花簪已经有些年头了，便送你些新的，可喜欢？”
黎沁心里好笑，她当时因为慌张随意点的花簪，没想到少主竟然当真了。
她虽不喜欢繁重首饰，但看到少主送她这些，她还是心里有股热流洋溢，十分捧场的点点头，眉眼含笑道：“多谢少主。”
黎沁仔细挑了挑，选了一个带流苏的梅花簪子，当即就要戴上。
少主上前一步，接过她手里的花簪，故作镇定道：“我替你簪上。”
黎沁低头，等少主为她簪发，一时之间心暮地像漏跳了一拍一样，直挠的她心头发痒：“少主，你为何突然对我这么好？”
少主手一顿，假装不经意玩笑道：“你说我何时对你不好。”
黎沁记得那年冬日，她因寒毒发作身体不适已久，每日晚窝在棉被里半宿暖不过身子来。
突然有一日她练武归来，院内屋门外绳索上晾晒着被褥，少主正拍打着要取下收起。
黎沁顿了一顿，才确认了那是她的被褥，她忙过去接过，尴尬着问道：“少主何事回山上来的？怎么晾晒我的被褥？”
少主笑着凑近她：“离钦，我不回来，你是要把自己冻死吗？你能不能对你自己的身体上心些。”
黎沁低声嘟囔：“我何时对自己身体不关心了。”
等到晚上她被垫了三床厚褥子，盖了两床厚棉被，加了两个汤婆子和两个火盆时，她才晓得少主话的真实性。
她埋头在厚被子里，闻着太阳晒过被子的香甜味，声音糯糯得朝一侧帘幕隔断的少主问道：“少主，今日这番恐叫系众不服。”
少主枕着胳膊缓缓道：“我自小怕冷，他们不会见怪的。”
好吧，那这次就让她粘少主的光一次吧。
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
本作者好喜欢少主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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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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