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21.

时间被切割成大小不一的碎块,每一段时光都有它特定的行进速度,或是漫长煎熬、或者转瞬即逝。凝固在十二中里的时日缓缓流动,走出去之后,才知道她们一生的缩影早已被镌刻其中,再往后的人生,都是三倍速推进的东施效颦。

灯光落下,常安恋恋不舍地放下录制,她凑到李亦清耳边问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样的?他们还会再遇见吗?”

李亦清隐在黑暗中,沉默不答。常安双眼适应黑暗的速度极快,有悲伤攀上李亦清的侧脸,与昨天在天台上时如出一辙。

一种被深埋在心里,趁着人心不宁时,从理性的罅隙中冒出头来的悲伤。

“我不知道。”李亦清的眼眉被坠得垂下来,“它叫《失而》,不叫《失而复得》。失而复得的故事太像童话。”

人无法创作出自己未曾经历过的故事,李亦清还没有长大过,看不到故事结尾,回答不了结局如何。

礼堂灯光逐渐回温,师生们也回过神来,用一阵热烈的掌声给故事画上句点。

李亦清坐在离舞台很远的地方不为所动,她斜望向下台归来的同学,动作很轻地鼓掌,尽职尽责地扮演观众一角,好像这一切赞扬都与她无关。

“李亦清。”

李亦清应声转头,侧脸突然一凉。常安又剥好一整个橘子,正伸长手臂举在半空,就等李亦清转过脸来,和橘子来个亲密接触。

脸颊肉和圆滚滚的橘子撞在一起,微微一凹,常安看得好笑,觉得如果亲手戳一下,手感应该不错。

可惜李亦清没有酒窝,不然说不定更好下手一点。

“别管评委打多少分了。我宣布,第一届金橘奖冠军作品是——《失而》,让我们恭喜它的创作者!”

“这是奖品?”

撞过来的橘子冲散经久不散的阴霾,橘子在李亦清手里被高高抛起,她端详着橘色果肉,怎么看怎么不像金的,常安为她临时设立奖项,她想承这份情,又不敢承,顾左右而言他:“我算创作者的话,把于筝她们放在什么位置?”

“她们当然也很厉害,你们配得上全世界最好的院校。”

受王美玲工作影响,常安算是和国内的演出行业一起长起来的,一场演出背后总有许多人在观众看不见的地方努力,王美玲第一次带常安到公司的时候,教给她的第一课就是:尊重台前幕后每个人。

某些耍大牌的除外。

那都是后话了。

“不过,我现在只能看到你,所以金橘奖只颁给你一个人。获奖感言就免了,快吃,吃完记得发表五百字吃后感!”

说着,常安双手一叉抱在胸前,下巴扬起,看起来格外神气。像古装剧里骄纵的千金大小姐,李亦清得了赏,合该向大小姐谢恩的。

“获奖感言之前,要不要先给我写一段颁奖词?”

李亦清一边笑,一边剥下一瓣橘肉塞进常安嘴里。常大小姐毫不扭捏,有人喂,她当然乐得吃。大拇指指腹在下唇上蹭过,李亦清克制地收回手,把余下的果肉嚼得稀烂。

普通的橘子味。

味道不会因为附加其上的感情而有所改变,李亦清喉咙微动,自以为公正地评价道:“嗯,今天带的橘子都挺甜。”

常安撇撇嘴,看来对这个吃后感不太满意。

下一组群舞开始,常安扫了一眼,没在台上看到熟面孔,立马兴致缺缺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李亦清聊天,间或拿起手机联机打斗地主。

抢地主的间隙,场灯又黑下来,常安眯起眼把手机亮度调低,问道:“我发现,你平时总是穿着校服外套,夏天也不脱。私服好像也都是黑色的,那么喜欢穿黑?”

李亦清:“校服耐脏,黑衣服也耐脏。”

“这么实用?抹布最耐脏。”

“不是说好的不聊抹布的吗?”

……

片汤话熬着熬着,就打发走了难熬的时间。艺术节结束的时候,王彪提着二等奖奖状从礼堂离开,常安路过奖状的时候,不屑地摇摇头,这奖状的含金量还不如她的金橘奖高。

偏心偏到太平洋。

下午的班内联欢会约等于放羊,桌子拉开清出一片空地,剩下的时间直接放飞自我。五班的联欢会毫无流程可言,没有主持人,谁想上去表演,招呼就不用打,直接上就行。

常安和李亦清一起坐在电脑旁边,十二中的电脑联网,李亦清偶尔帮着找找音乐,常安在一旁充当气氛组。

唱跳节目表演得差不多了,没了新鲜劲儿,魏子竣那边喊着问有没有人要玩狼人杀。常安支着脑袋,懒洋洋地看过去,一看不得了,班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一半。

“搞什么人间蒸发?”常安托着下巴,佯装沉思,“是不是又有人出去串班了,我好像今天没看到孔君遥?”

李亦清:“如果是我,现在会直接回家。”

“不愧是你!”常安举起大拇指,“你想回去吗?”

李亦清略一犹豫,揣摩着回答:“还好,只是接下来没什么安排,就容易想在家闭门不出。”

“那你等等我,我去下四班,回来我们一起走。”

“好。”

天天给小情侣当和事佬也不是个事儿。

自从黄家淇和孔君遥吵架之后,常安一天要收到孔君遥至少十条消息。虽然总共也没过去多久,但放着不管总归不是个事儿。

上午惦记着李亦清,下午回班本想和孔君遥当面聊聊,结果气氛组当得太投入,根本没发现孔君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常安只好先去找黄家淇。

一转悠进四班,迎面一句“黄家淇没来”把常安直接拍了出来。

常安:“没来?”

“她之前就经常请假,最近不来学校的日子越来越多,好像是家里有事。你要不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哦,知道了。谢谢你啊同学。”

“没事。”

常安一走,李亦清一个人在讲台旁坐了不到两分钟,绕过又哭又笑的演员们找到自己的座位。为了腾出表演场地,桌椅板凳全被拉开,李亦清的桌子被挤到后门角落里。她一路高抬腿才勉强挤进自己座子,从抽屉里拿出两本书塞进包里,拉好拉链,等着常安回来。

后门突然闷响一声。

李亦清茫然回头,一脸贴在后门窗口的玻璃上,体温贴着冷玻璃,呵出的热气把玻璃上的脸喷得面目模糊。

“这是在闹哪一出?”

李亦清把书包提在手里,低低拎着,口罩和手套裹在围巾里,卷成一个围巾卷,藏在冬衣外套下。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演员身上,她蹑手蹑脚闪身出门。

常安把自己从后门上撕下来,李亦清向她走过去:“怎么了不高兴?”

“你会读心吗?”常安哭丧着脸,“主角,我发现大家好像各有各的剧本,现在都扔下我这个配角走剧情去了。”

明明没在当众表演,给自己加的戏份倒是不少。

李亦清面不改色地哄人:“那配角的配置还挺奢侈。走吧,边走边说。”

常安呜咽一声,两步赶过去,抢过李亦清的围巾卷抱在自己怀里。反正常安今天没背书包,随便披了件冬季外套就走,也不管有没有拿错。

“我突然一下好挫败啊。”

话虽这么说,常安的状态更接近于迷茫而非自卑。她把围巾展开,口罩和手套塞进自己兜里。

“你经常突然一下很挫败。”李亦清抓住卷巾卷一角,两人一前一后,中间连着一条线,像大人拿玩具牵孩子,李亦清暗笑了声幼稚,在常安胳膊肘怼过来之前扯出话题:“你才出去几分钟,到底怎么了?”

常安突然停下脚步,站在路边几十秒没说话,李亦清就这么陪她一起站着,一句催促也没有。两人好像在搞什么行为艺术。

“我反思过了。”常安深吸一口气,“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

“哈哈。”李亦清学着常安以往尬笑的样子,把常安本人笑得心虚起来,潜台词不言而喻:你知道我不想听你用“没什么”来回答我。

“好吧。确实没有发生什么,我去找黄家淇,结果她不在,说是经常请假不来学校,我就又回来了。”常安把两只拳头都裹进围巾里,赌气似的一屁股坐在路边长椅上,也不管长椅上脏不脏,毕竟校服外衣就干净不到哪去。

李亦清陪着常安坐下,肩并着肩,一缕长发垂在二人肩头。

“我就是刚刚突然发现,大家都挺忙的。于筝前段时间经常来找你,写完《失而》之后赶去外地参加音乐比赛,这还是你告诉我的;孔君遥和王语晨虽然各有各的难处,但是我总觉得,他们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王语晨所热爱的东西脆弱易碎,她小心翼翼地护了很久;孔君遥多少有点恋爱脑,但他两个脑子各长各的,谁也不碍着谁。

“今天没找到黄家淇,我就在想,哦,原来大家都知道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只有我不知道。”

更不用提李亦清,一直以来都是被仰望的存在。

常安羡慕她,时不时又酸她。有时抑制不住靠她太近,还会有被灼伤般的刺痛感。

“你们都去奔前程了,我还在原地玩泥巴,只扔下我在这里。”

向来热烈的人鲜少露出这副表情。

李亦清不错眼珠地盯着常安,听完她这番丧气话,仍是觉得这种“丧气”太过奢侈,一般人想都不敢想。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她嘴唇微张,几次呼吸间只有凌冽寒气,只字未吐露。

按照一般交友方式,此时李亦清无论如何都该说些什么。

新年即将到来之际,两人排排坐,一时看不出谁比谁更难过。

“不会的。”李亦清缓缓开口,因为吸了寒风,嗓音比平常更哑一些。

她清了清嗓,拽起自己这边的围巾,常安立刻被拉扯得一动。两人被一条围巾牵在一起,李亦清提井绳一般,把常安的双手提到自己这边,四只手缩在温暖的围巾里,隔着几层绒毛,李亦清哄孩子似的挠了挠常安掌心。

李亦清:“不会的,这不是系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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