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按摩后，白屿站起身，活动一下。
而许经年还在原地，甚至单膝跪地，双腿紧紧夹住，掩藏在衣料下的肌肉线条暴起。黑色的头发盖住眉眼，头向下垂着，唇线抿平，下颌线拉紧。
他一手搭在沙发表面，另一只手在无人关注处掐住大/腿，青筋如同蛛丝般覆盖住手背。
他竟然对着一个男人硬了。
仅仅在触碰到对方躯体、听到一些似是而非的声音的情况下。
白屿动了动手臂，目光下移，注意到许经年停滞原地：【他怎么了？】
036落在白屿肩头：【不知道？生病了吗？】
“许经年？”白屿走近一步。
半跪在地的人听见自己的名字，仰头望去。
然后，白屿看到了一双裹着血丝的眼睛，带着某种冷血生物的特质。黑色的瞳孔像化不开的墨，又像危险的漩涡，能将人缠住溺死其中。
对视的刹那，白屿仿佛被蛰伏的毒蛇盯上，本能微蹙起眉防备。
下一刻，许经年手肘撑着沙发，避开视线，声音低哑：“抱歉，我低血糖犯了，需要缓一下。”
许经年默不作声地动了动腿，那道俯视的眸光笼于身周，由欲/望产生的的禁/忌感令二十多岁的男人血脉贲张，像一条处于发/情期黑色毒蛇盘踞缠绕着。
他想直接用手掐灭，但白屿的存在让他无法动弹。
这种行为属实冒犯。
可几个呼吸之后，狭窄的视野里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成的拳头在他面前摊开，五颜六色的水果糖躺在掌心。
“吃点糖吧。”
连关心别人的声音质感都如击冷玉。
白屿提醒道：“知道自己有低血糖，以后记得放点糖放在身上。”
心脏一拍又一拍地跳动，许经年接过水果糖，头部仰起拉直颈线。
理所当然的，处在空间上位的人逆光入境，白瞳薄唇，鼻骨挺立，眉眼似雪，连头发丝都被身后的光芒描摹得分明。
——又冷又漂亮。
像雪山巅的莲。
“谢谢。”
糖衣剥开，硬质水果糖被碾碎在齿间，咔嚓咔嚓，草莓味灌满口腔。
对许经年而言，甜到发腻。
他望向不远处白屿的背影，眸色深然。
-
剧组，晴天。
编辑李妍围着白屿转了好几圈，惊讶又气急：“诶，这段时间我俩总一起吃饭点宵夜，大鱼大肉火锅奶茶，我脸都快显形了，你怎么一点没胖。”
李妍和白屿之前合作过，彼此熟悉。剧组外有多家餐馆，味道非常不错，总约着一起吃饭。
白屿诚实回答：“体质不同，不能做比较。”
“凡尔赛呢？你肯定背着我偷偷去健身房踩自行车了。”
李妍默默翻了白眼，随即又想起什么，说道：“你们公司那个新签艺人，对你那叫一个大献殷勤，端茶送水天冷加衣，无微不至。他不像表面那么乖顺听话，皮笑肉不笑的家伙，你要小心点。”
“小心什么？”
李妍见他毫无防备之心，简直恨铁不成钢。
“小心他蹭你热度，用你来提高媒体曝光度和网络话题啊！你知不知道你作为影帝是有镀金效应的，借着和你关系好，他在圈里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
李妍跟操心姐姐一样，抱臂压眉：“你也是菩萨敞开了胸怀大发慈悲，走哪都带着他，这么讨你喜欢吗。”
【……难道不是我一直在使唤主角受吗？】白屿疑惑。
036点头附和：【对呀对呀，主角受还遭受言语上的明枪暗箭，我们偶尔还补两刀，妥妥的渣攻做派。】
剧组的拍摄按照计划稳步进行，直到某天，白屿因为工作原因请假两天，导演准备拍其他人的戏份。
拍摄当地的天气多变，前几天温度适宜，今天太阳却格外毒辣。
许经年正等着另一位主演，热浪持续咬在他身上。
他在《莫莱德亚法则》中饰演配角，这属于公司的安排。先去大制作剧组刷刷脸，让观众“眼熟”，后面再接男主剧本。
摄影人员准备，群演就位，太阳光射在人的皮肤上，都晒出一层薄汗了，依旧迟迟未开拍。
“不是说马上就到了吗？付征禹怎么还没到！”导演眉头紧皱成川字，气急催促道：“再让人去催，全剧组就等他一个人了。”
电影拍摄本就费钱，人力、场地、设备租赁等各方面都要钱。主演每迟到一分钟，剧组都在疯狂烧钱。
付征禹这段时间状态不好，前几天被白屿的演技碾压，这两天又和许经年对戏，显得相形见绌。
由于始终达不到导演的预期，陈沉当着众人的面直指付征禹的问题，气得直接脱口而出“演不了就别演”。
付征禹作为公司摇钱树，也是个有脾气的。没有白屿这尊大佛镇着，下午迟迟不到场。
所以，当白屿提前回到剧组时，见到的是一副还未开工的景象。
大致了解情况后，白屿看到群演们在太阳下等待，给他们指了指阴凉的地方，摆手示意过去休息，还叫助理小朱去买些冰饮果茶之类的分给大家。
日光正盛，赤/裸/裸地舔舐着外露的皮肤。此时，一片阴翳拢住白屿的影子，许经年撑着伞过来，给他遮阳。
“不是今晚才到吗？”
“活动取消了一些环节，就提前回来了。”
导演见白屿来了，一个劲跟最大的资方诉苦。付征禹演技的问题可以调整，找到状态后表现不错，但偏偏他被红气滋养出了傲慢，受不了否定，还仗着咖位耍性子。
白屿越听，周身温度越是降一个度。眉宇下压，眸底冷然一片，像北部山川的风雪。
许经年感知到身边人的情绪。虽然并无过多面部表情显化，但他明白白屿在生气。
接下来，他听见白屿冷声道：“既然这样，换主演吧。”
喋喋不休的导演听见这话，一时哑然：“啊？这时候换主演的话，之前拍的所有戏份全部作废，剧组上百号人停工……这损失着实有些大。”
“白氏可以追加投资，趁着开拍时间不算长，及时止损。”
作为演员，白屿一般不会插手制片拍摄等事宜，做好分内之事即可。但方才036查了一下付征禹，发现这人不仅在之前的剧组就耍大牌、霸凌工作人员，还是时间管理大师。
这样的人迟早塌房，未免影响到电影，最好直接换掉。
导演欲言又止，但资方都这么要求了，他轻而易举就妥协道：“那换谁啊？现在想找到合适的主演，不容易啊。”
白屿侧目，打量的视线扫过许经年，气质、外貌都贴合角色要求，身为主角受，其演技自然也不用多说。
“就他吧。”
轻飘飘的三个字瞬间砸晕了在场的人，不单单导演瞪大了双眼，许经年也眸色加深，怔在原地，握住遮阳伞伞柄的手无声施加力气。
“这是不是太……”草率。
导演重新整理好措辞，看了许经年一眼：“两位主演的咖位差距太大，可能会陷入舆论风险。”
“可能”二字相当委婉了。
如果白屿粉丝知道自担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演员搭戏合作，估计会开启骂战模式。
天色落进白屿带着琥珀色美瞳的眼睛，掠过着无机质的光。
他直言道：“我相信他的演技和心态。”
简简单单一句肯定，像一支箭矢射向许经年的心脏。在即将命中目标前，砰的一声，化作一场足以惊春的花瓣雨。
许经年的眼睫如寂秋的长毛草颤了颤，眸底汹涌，却无人可知。热风袭来，吹动他乌黑的发，轻抚过眉眼。
“你可以吗？”
是否出演总归需要本人的同意，白屿在伞下看向许经年。
就这样，在对视之际，他顺理成章倒映在对方窄窄的眼瞳里，像一捧雪陷入遥远的夜。
“我可以。”
许经年不会放过任何到自己手里的机会，正如毒蛇不会轻易松开绞杀缠绕的猎物。
得到肯定回答后，见导演仍旧犹犹豫豫，白屿继续道：“你可以先让他换一下妆造试试戏，如果不符合江为听这个角色，再找其他人也行。”
“至于付征禹。”
白屿面上无过多情绪，行事果断：“按照合同，该赔偿的赔偿。如果他在剧组闹，就直接让安保人员把他丢出去。”
剧组换角事宜大致处理完毕，036着急忙慌戳了戳白屿。
【小白小白，你突然把主角受提成主演，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表态一切仅从利益出发，防止主角受为渣攻感动，顺便固化一下渣攻形象。】
【好的。】
所以，当许经年在试戏之前感谢白屿提携的时候，白屿借机按照036所说的，傲慢回复：“许经年，你不用言谢。推荐你出演江为听这个决定与私人感情无关，纯粹基于利益与风险进行商业考量。你不过是目前情况下降低损失、性价比最高的替代选择。”
白屿眸中淬着冷冽的光，像冬日里雪松枝头的冰晶。
“当然，如果你试戏表现无法让导演满意，那么最后也只有出演配角的份。”
许经年颔首：“我明白的，我会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而后，在白屿视野之外，目光如阴湿毒蛇般缄默缠绕，许经年注视着这位言行再次矛盾的人。
声称利益拥护者，给予的同时，却并未加倍索要，甚至连等价交换都算不上。
实在矛盾。
但他不知，这些其实归因于“双洁”设定和036流派“渣攻”指南。
最后，许经年成功选定为电影主演。
本以为换角风波就此过去，一切将回归正轨。谁曾想第二天晚上，“白屿剧组霸凌”的词条直接冲上了热搜。
一群记者跟饿狼闻着肉味似的，次日一早守在白屿必经之路，围追堵截，势必要挖到第一手爆料。
“白屿老师，关于您在工作场合霸凌、排挤付征禹的指控，您作何回应？”
“请问付征禹被替换，是否如网上所说，是您不喜导演选定的主演，向剧组施压的结果？”
“萧行言老师手滑点赞您的相关爆料帖，是否暴露了你们之间长期不和的真相？你们私下的关系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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