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落在宁王眼里十分碍眼,这嘴说出来的话没一句是他想听的,他掷下茶盏,“你走吧。”
冬禾还沾沾自喜,宁王却已送客,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哦……”
京城第一场白雪降临的日子,冬禾约杨瑾到临仙楼吃羊肉汤锅,窗户临街,垂眼就能看到街心的热闹。与心上人共享美味乃是乐事,杨瑾眉梢却有愁意,从不白日饮酒的他倒了两碗竹叶青。
冬禾知道他在烦什么,国子监司业对奉以厚礼的举子重视优待,划掉好几个真才实学的寒门子弟,杨瑾本想据理力争,杨廷和却让他不要管闲事。也是那几日,籽言不想回家,闹着去国子监上学,邓司业不同意被籽言揍了一拳,幸而看在应墨林的面子,答应留下籽言。
杨瑾惆怅道:“国子监风气日下,早晚卖官鬻爵,非亲不用,非仇不诛,乃乱世之象,可我人微言轻,只能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邓昆这种小虾米,根本进不到皇帝老伯的视线,要是知道了,肯定扒了他的虾壳!”冬禾斩钉截铁地说。
小卒子过河就是车,冬禾也太迷信君父了,杨瑾若有所思,“我大哥来信说,应天府事务庞杂,得明年开春才能回京。要不,我们尽早启程南下吧?”
“这……”冬禾放下汤匙慢慢地搅,语意慎重,“阿瑾,遇事我们不能逃避的。那些寒窗苦读的穷学生,带着妻儿父母的希望,睡不起客栈就睡破庙,都快成乞丐了,明明他们有机会出人头地,却被人挤占来年殿试的名额,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其实,郑王藐视君上,其余藩王也可见一斑,结党营私分裂朝廷的事不会少,万寿节的刺客还没踪迹,仿佛有一片无形的阴霾笼罩在京城上空,黑云压城只在朝夕。她做不到在这个时候扔下朱正不管。
杨瑾自是看穿她的心思,但比起澄清宇内的广阔情怀,更多了一丝儿女情长,轻笑道:“娘子有命,愚夫遵命就是。哎!就是孤枕难眠的滋味苦啊,佳人看得见,摸不着,梦魂销……哎呦!”他吃痛抱膝,他才放肆一句,真是小看了她的无影脚。
冬禾埋头,羊汤熏得她脸颊红彤彤的,“好饭不怕晚,你急什么。”
“叮叮当当——”捶打木桩的嘈杂声陡然响自街角,有人大声指挥吆喝,冬禾杵着栏杆望去,杨瑾看了一阵,解释说,“先前从陕西流落来的难民,一些老幼病残没有着落,户部顾不过来,宁王腾出东华街的私宅,给他们搭个遮风挡雪的地方,帮他们渡过漫长的冬天。”
“圣人论迹不论心,宁王又在做好事了。”
“你怎么还是对宁王有很大成见啊?”杨瑾笑笑,有点无奈。
冬禾抿起嘴巴摇了摇头,她不是对宁王有成见,她是对自己的直觉出现迷惑,她自认为慧眼识人,洞悉人心,看破人情世故,却始终无法对宁王下一个准确的判断,气度端雅,语惊霹雳,深不可测的才华,蠢蠢欲动的野心,木秀于林的寂寞……宁王,究竟揣着什么样的本心?
北风呼啸,大雪飘了七八日,雪停之日,昊阳自东方折射万千光芒,长空淡蓝明澈如琉璃,山路积雪皑皑,车辙深嵌,这一回,蒲公公命人将马车停在迦叶寺门口。
冬禾抱着一盆万年青站在乾清宫门口等候传召,侧耳一听,皇帝为大同战事发了龙威,吏部和兵部推诿扯皮,一个说吏部推举监军任人唯亲,一个说兵部指挥不当贻误战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结果两个尚书被申斥一顿,各被罚俸半年。
“朕乏了,你们退下吧。”皇帝的嗓音冰冷透着疲惫。
“臣等告退。”
朱门打开,冬禾立即闪避一侧,让两人没有阻碍地离去。谁知巫大勇下了台阶一把扯住洛亦的衣领,这拳头下去,非把洛亦的老骨头打散架不可,冬禾赶紧钻到两人中间,“二位大人消消气,武斗不如文斗,杀人不如诛心,两位都是国之栋梁,干嘛学那泼妇打架?”
“你是什么东西!”哪来的毛头小子?两人齐声转头,冬禾点头赔笑,巫大勇还是松了手,洛亦整理完衣襟,一记眼刀飞向巫大勇,拂袖离去。
进入寝殿,冬禾掠过一排宫女太监,飞窜到皇帝的炕几前,笑靥璀璨,“祝皇上青山永翠,屹立万年!”
望着可心的人,皇帝抚摸着万年青独特的斑纹脉络,细纹密布的龙颜绽放开花般的喜悦,“你个鬼灵精,没想到你烩面的手艺精,养花也是一绝,这隆冬时节,御花园都停育了万年青,你真有心呐。”他搓了搓冬禾冰冻的小手,炽热的温度传来,冬禾赧然颔首,这万年青是她请娘帮忙养的,只不过不让她告诉皇帝。
“皇帝老伯,那晚的刺客有下落了吗?”
“没有,幕后主使很狡猾。”皇帝语气清淡,“怎么?你有什么看法?”
冬禾心有踌躇,道:“其实那个晚上,我和宁王都在映月台,我很肯定那个黑影不是他的人,您若因此事赐他死罪,有点……说不过去。”
“朕知道。”皇帝愈发轻描淡写,“朕为何赐死他,朕知他知。不冬啊,坐在不同的位置,就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你从梅龙镇一路看过来,要相信你的头脑和判断,多数人的言论就像一把可怕的尖刀,可以挥向任何人,包括朕和太子,这把刀若是在你手里,你会如何?”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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