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向远这些日子去外地处理分店的账目,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回家了,他前些日子还寄来家书说最近几日要回来,但沈妄姝本人完全忘了这回事,到侍女来报的时候,才一拍脑袋反应过来。
好在沈向远回家也不是什么主线剧情,原本的小说里也不会这样事无巨细地去讲述沈妄姝一个女三的家庭琐碎,所以即便这事情她忘了,也不会影响后续的主线剧情。
但是对沈望舒来说,这倒是个极好的机会。
她和沈星遥二人跟着侍女一路穿过曲折的回廊,顺利地到了沈向远的院子。
那侍女始终在她们兄妹二人面前低着头,态度和模样都十分恭敬,沈望舒来这里几日,还是对这种尊卑有别的封建制度十分不习惯,别人一这样卑躬屈膝地要伺候她,她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但显然没有人会把她这样的不自在当一回事——比起吃不上饭在老家饿死,在沈府上做奴婢已经是寻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好差事了,更何况沈望舒人微言轻,也没有那种改变天下的本事,等她顺利完成沈妄姝的任务之后,她也总要离开这个地方回到自己家去,自然不会傻乎乎地去多管闲事,只能先顺其自然,其他事情留到以后再说了。
作为沈家唯一的主人,沈向远住的院子自然是府上最好的一处,原本沈望舒以为自己住的望月苑已经极致奢华,可真的到了沈向远住的雁栖苑里一看,沈望舒才知道什么叫穷尽奢靡的有钱人——他似乎很不得将世间的一切珍宝都摆在院里,单是房里的花瓶随便拿一个到后世去,都够资格做博物馆的镇馆之宝的。
沈望舒没忍住,下意识冲沈妄姝说了句:“你爹还是个极繁主义者。”
“你骂我大哥也就罢了,”沈妄姝十分不乐意,气鼓鼓地道,“怎么连我爹也要骂。”
“我没骂人啊!”沈望舒冤枉极了,“极繁主义怎么能是骂人呢,你别平白无赖好人。”
“那你不准再讲我没听过的、听不懂的话!”沈妄姝不服气,“我听不懂,当然觉得你在骂人!”
沈望舒一听就笑了:“那是你没文化,不能怪我。”
只这一句话便气的沈妄姝直跳脚,而沈望舒则是不再和他斗嘴,气定神闲地走进了沈向远的书房。
沈向远正坐在桌前伏案看账本,一听见有人来了,便抬起头向门口看了过来。
沈向远今年不过四十五岁,容貌比一般的中年人要显得年轻许多,他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与沈星遥瞧着确实有五六分相似,想来年轻时应该也是个英俊青年。
只是他本人穿衣风格似乎也贯彻了他的极繁主义核心:沈向远身穿一件仙鹤祥云纹的绛色蜀锦长衫,头戴青玉发簪,腰带上头镶嵌着大大小小七颗宝石,下头还坠着两枚玉佩和几个香囊,沈望舒下意识往他的鞋子上瞅了一眼——还好,上头没镶什么宝石,否则她实在很难忍住自己想要破口大骂这些死有钱人奢靡浪费的冲动,从而害自己暴露了身份导致任务失败了。
但沈望舒还是下意识说了句:“哇,他穿得好土啊。”
沈妄姝气得哇哇大叫:“你还说你没骂人!”
“哪儿骂人了,我实事求是啊。”沈望舒小声嘟嘟囔囔,好在沈向远及时开口与他们兄妹二人说话,这才打断了她们二人。
沈向远倒也没有别的事情,只是回了家总归要同儿女说几句话,问一问他们的生活与功课,再把自己买回来的礼物拿来给他们都分了。
他给沈望舒买了许多的首饰与胭脂,许是在外头见到什么好看的,就一股脑地都买下来给了她,沈望舒生平哪受过这般待遇,看着这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礼物,一时间都有些懵了。
沈向远还犹不满足,笑嘻嘻地问沈望舒:“囡囡生辰快到了,可想到要什么礼物了?”
沈望舒没着急回答,而是先问脑子里的尖叫鸡:“你爹疼你吗?”
“我爹当然疼我了!”沈妄姝一说到她爹和大哥,便有种说不出的自豪,“便是我闯了再多的祸,他都几乎没有责骂过我。”
想来也是,若不是她的家人对她这般无底线的溺爱与包容,沈妄姝也不可能变成一个自大又自私的女配了,沈望舒觉得自己简直多此一问。
因而她脱口便说道:“我想要叫爹爹将家里的事业交给我打理。”
她话一说完,在场的三个人都懵了。
沈妄姝最先反应过来,她问:“你来真的啊?”
她没想到这个沈望舒行动力竟然如此之强,昨夜才在盘算要继承家业,今日就这样冲沈向远说了出来,连等都不愿意再多等一日,更别说给时间让自己劝说沈望舒打消这个念头了。
但沈望舒却秉承着今日事今日毕、早作准备早应对的人生信念,一旦决定了某件事情,就要像个推土机一样勇往直前,生怕自己将来为自己的迟疑而后悔。
“对啊,不然呢?”沈望舒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甚至还鼓励沈妄姝道,“你上辈子都做到贵妃了,眼界怎么说也要比你哥好些,本事也比你哥要强,咱们再勤加学习,肯定能行的。”
“我又不要求你拓展什么大事业,只要你能守住你家的家财就行了。”
说完她也不再搭理沈妄姝,转而直勾勾地去盯着沈向远和沈星遥父子俩了。
沈向远和沈星遥似乎被沈望舒一句话给劈了似的,用了小半日才消化完她那短短的十来个字,沈星遥难以置信地问她:“你说得话可是认真的?”
要不说沈星遥和沈妄姝是兄妹呢,俩人一前一后问的话几乎一模样,沈望舒还没来得及笑呢,沈向远便先开口问她:“囡囡,你为何突然想要打理家里生意了?”
他似乎不明白这个整日胡作非为的女儿为何突然说出这种话,只问她:“可是有人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了什么,或是欺负你了?”
面对沈向远与沈星遥的关切,沈望舒登时戏瘾大发,摆出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皱着眉头道:“我只是想着,如今爹爹年纪大了,还要为了这个家整日在外奔波,女儿瞧着实在心疼。”
她又看了看沈星遥,有些为难地说了句:“哥哥他……也一直不是个读书的料,我若不能想办法撑起门楣,整个沈府眼看就要散了。”
“爹爹为了我们兄妹二人操劳,孩儿实在羞愧,只想着做些什么,来替爹爹分担。”
沈望舒一说起这事,沈妄姝便忍不住想起自己过往那两世做过的努力与挣扎,想起她家人惨死的结局,越想越觉得伤心,眼泪自然也就止不住地往下淌了,而沈望舒才穿她身体里不过几日,多少还会受到沈妄姝本人的一些情绪影响,不自觉地也红了眼眶。
一瞧见沈望舒要哭,沈星遥倒是先急了,他跟被踩到脚似的跳了起来,用衣袖去抹沈望舒眼角渗出来的泪,边擦边道:“都是我这做大哥的没用,害你一个姑娘家还要操心这些。”
他根本不在乎沈望舒要从他手里抢走家业的事情,更不在乎自己能不能继承偌大的家业、能不能完全掌握沈向远庞大的资产,反而是妹妹的眼泪更叫他难过与自责,就连沈向远也只是说:“可这世道,女子出去抛头露面做生意是十分艰难的,你若真的想学,便不能再任性,说不干就不干,可是当真决定好了?”
其实沈望舒自己也知晓,在这个时代背景之下,她说出要掌管家事确实有些倒反天罡,沈望舒都已经做好舌战群儒的准备,要与沈向远这个掌家人和沈星遥这个继承人大战几日,却不想他们的第一反应却都是来问她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她如今才切身的体会到,沈妄姝究竟是被家里人如何娇养,才能养成那样无法无天的性格的。
但即便是他们都将她当作真正的沈妄姝来疼爱,才会这样娇纵着她,可于沈望舒而言,她所感受到的疼爱与关心却是真切的,又叫向来没人疼爱的沈望舒如何不感动呢?
她抓着沈星遥那名贵衣裳的袖口,把自己的眼泪尽数擦了,抽抽噎噎地道:“这倒也不难,孩儿已经想过了,将来招个赘婿,以后有什么需要抛头露面的事情,便叫他替我就成了。”
“这倒也是个法子,”沈向远一拍大腿,“囡囡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爹爹从今日开始帮你多留意留意,选些人踏实的,家境也不错的与你相看。”
沈望舒想起自己给沈妄姝画的饼,赶忙补了一句:“长相也不能差了。”
她这话惹的沈向远和沈星遥都笑了,沈向远正要调侃他一句,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竹苑里有个叫……叫陆晏时的书生,年纪与你相仿,容貌与才学也是一顶一的好,便招了他如何。”
“我靠!”沈望舒一听见陆晏时的名字,背后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一时没忍住骂了出声。
沈望舒心想这剧情的力量是真的厉害,自己都已经想方设法地要避开男主陆晏时了,拐个弯却还能和他扯上关系,她无视脑子里那个尖叫鸡大喊“好啊好啊,你快答应!”的大叫,疯狂摆手道:“不行不行,我不喜欢陆晏时那样的,爹你别考虑他了。”
沈向远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为何,突然有个婢女敲了门走进来,道:“老爷,杜姨娘与二小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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