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宫,一处空殿。
穹顶极高,立柱精致豪华。
殿中央,白昼幼小的龙躯体盘踞在伊戈提安身旁,黑色的龙鳞与银色的皎洁相互映照。
两人相抵而眠,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
呼吸声淡淡,每一声都似乎敲在寂静的墙砖,光影在其交错。
白昼的意识仿若漂浮在无尽迷雾,在时间长河里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
久到记忆的起点。
“哎,你听说了吗?那个怪小孩天天怀抱着一颗死蛋,打死都不肯放手,还不承认这是一颗死蛋。”
“我都看的清清楚楚,那颗蛋一点生机都没有了。”
“知道啊,昨天我还给了他一点吃的呢,太可怜了。”
无名星,贫瘠荒芜之地,狂风呼啸,砂砾漫天。
两位女性在昏黄风沙中并肩站立,满目悲悯:“要不今天给他吃这个吧?”
“等等,我也回家去拿点。”
再往前去,时光流转。
残败的山洞里,伊戈提安在一角瑟缩,寒风灌进山洞。
他却仿若未觉,死死将一颗银白色的蛋护在怀里,用自己微弱的体温来为它抵挡寒冷。
伊戈提安还是小孩模样,低着脑袋,两只小巧的龙角藏在稍长的头发里,漆黑的尾巴悄然圈起,全神贯注守护着龙蛋。
孤独在他身边纠缠不清。
“伊戈提安?”白昼忍不住呼唤他。
脚步微顿,旋及狂奔向前,画面如镜片破碎,晃眼消失。
下一秒,迷雾轻抚他的脸庞,记忆翻滚,漫长的死寂之后,那颗死了十几年的龙蛋突然有一天动了。
蛋壳重新焕发光彩,起初是一个小裂口,后来是一条软软的小龙,巴掌大小。
此时伊戈提安已经在危险的处境中度过了成年期,微微的颤动让他眼眶湿润,欣喜万分。
他喃喃自语:“你终于回来了。”
自那以后,伊戈提安身边常年多了条小龙崽的影子,龙崽的身影逐渐变长,直到身影与记忆中白昼缓缓重合。
然后一点点,一点点与伊戈提安拉开距离。
久违的温暖遍布全身,迷雾散去,白昼睁开了眼睛。
察觉到白昼的动静,一直在旁看守的瑞尔恩与茶茶当下第一时间起身赶来。
原本是想回龙王宫给白昼更好的治疗,谁知白昼一到王宫边缘,就急急忙忙将伊戈提安拖走,拖来这里躲起来。
仿佛是肌肉记忆般,谁都拦不住。
瑞尔恩当时追在身后,不免感到失落,白昼意外的粘伊戈提安。
一步之遥,只见伊戈提安突然暴起,浑身散发着威严的气息,金眸忽闪,猛地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叫。
那吼声犹如汹涌的波涛,携带着无尽的威慑力,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嗡嗡作响。
不,不行,谁都不能将他从我身边抢走!
瑞尔恩与茶茶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惊得停下了脚步,彼此对视一眼后,缓缓调整呼吸:“伊戈提安,陛下醒了,你也给我清醒一点。”
伊戈提安听到瑞尔恩的呼喊,微微一怔,眼中的疯狂稍稍褪去,但仍紧紧守护在一旁。
就在这时,白昼那边光芒大盛,原本舒展的龙翼开始向内收拢,鳞片如梦幻的碎片般逐一褪去。
伊戈提安见状,也随着一阵柔和光晕流转,他的龙角慢慢隐去,庞大的身躯变得纤细,逐渐化作人形。
伊戈提安发丝凌乱,眼神还带着未散尽的执拗,眼眶微红润:“白昼,我做噩梦了…梦见你离开我了……好害怕。”
望向白昼的眼神,仍藏着几分失而复得的后怕与眷恋。
指尖传来冷意,茶茶放下心:“陛下已经退烧了,精神力也恢复正常了。”
“嘿,你听到没啊?”伊戈提安将白昼的头发揉的跟他的一样乱,“理我一下。”
白昼显然还沉浸在梦境中尚未完全抽离,呆呆坐在地上,拽着伊戈提安的衣角。
于是,每个画面都有伊戈提安星舰的存在,他开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围绕白昼,开始无理取闹。
“别闹。”白昼将自己的头发重新整理好。
茶茶将一沓纸质报告递交给白昼,神色严峻:“陛下,血海的海水经过检测,结果显示海水中含有多种血液成分,其中龙族的占比最高。”
“龙族?龙族怎么会去负丧星?”白昼下意识地疑惑。
“不,也有可能是……龙族出了叛徒。”茶茶大胆猜测,“津渡就是异血者,我想异血者之中,可能发生了很大问题。”
异血者……
白昼闭眼沉思,最后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瑞尔恩,对所有异血者进行仔细排查。”
“是。”
沉默片刻后,白昼抬眸望向窗外。
窗外雪花正肆意飞舞,铺天盖地落下。
伊戈提安好像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才来到这里。
白昼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轻声说道:“伊戈提安,我们去堆雪人吧。”
伊戈提安一怔,他顺着白昼的目光看向窗外,一片银白世界美得惊心动魄。
“走。”嘴角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拉起白昼的手就往屋外冲。
龙王宫的前庭堆满了积雪,直将树梢压弯,嫩冰铺就,风声呼啸。
今日庭外的守卫纷纷拿出了看家本领,提起十二分精神,保证一只鸟都飞不进来。
瑞尔恩任由雪散在肩头,他接过部下递来的资料,好似交代着什么,最后不舍看了一眼白昼,拿着资料转身离开了。
伊戈提安蹲在雪地里,周身冷冽散开,回头向白昼招手。
“怎么了?”白昼凑过去,手撑着膝盖,俯身冷言冷语。
“看,像不像你。”伊戈提安小心捧起下方的雪人,大大方方展示给白昼看,骄傲的昂起脑袋。
“不像。”
“哪里不像,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很像的。”伊戈提安修长的指尖拂去多余的杂雪,企图争辩,“大不了我再改改就是了。”
乐呵呵的样子,活像个:“傻子。”
白昼不小心骂出了声儿,紧急捂嘴。
雪落在他手臂,伊戈提安如同听到了噩耗般,敛起嘴角笑意,语调中是悠长的怨声:“可是我捏了好久……”
“像,像的。”白昼敷衍。
随后是白昼忙碌的身影,他滚着地上厚厚的积雪,从一个小球渐渐变成了一个大球。
放置,重叠,一个简陋版的小雪人完成!
白昼稍微退后几步看了看,还不错,下一步,该加上雪人的眼睛和鼻子了。
用什么来当眼睛比较好呢?
白昼四处寻觅,又在身上摸索着,最后从空间纽里拿出了几颗宝石和能量球。
白昼从当中挑出了最亮的两颗翠青宝石,小心嵌入,又挑了颗小型能量球当鼻子。
于是,小小的雪人生动了起来。
可是看起来还是好单调,白昼觉得,于是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给雪人披上了。
是一件正红外套,映如红月,雪人看起来就跟突然氪金升级了一样。
就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好看吗?”白昼转头问那只正在雪地里刨雪的蠢龙。
伊戈提安在沉浸在一定要做出最像白昼的雪人的执着里。
茶茶不忍小龙王陛下遭到冷待,于是竖起大拇指,笑眼赞道:“陛下这雪人做的是栩栩如生,富贵相当,非常好看的。”
“它的动作是不是有点太生硬了?”伊戈提安的胜负欲它一下子就上来了,挑剔的很。
伊戈提安又举了举自己掌心的小雪人,一脸得意:“快看我的怎么样。”
雪人还能有多灵动?
白昼狐疑的将目光转向伊戈提安巴掌大的雪人上,随即无语,看得出制作的人很用心。
但是这一坨,他真的看不出这是什么,眼睛和嘴巴都错位了,丑的很别致。
“这是白昼,你刚刚出生时的样子,小小的一只。”伊戈提安自豪的昂起自己的脑袋,等待着白昼的赞美。
白昼身形一顿,没想到自己在伊戈提安眼中,竟然长这样。
白昼尴尬的干笑了几声,抱歉,刚刚他就不该猜的。
“要弄就弄个等比放大版的王,你捏这么一点点陛下哪看的出来是什么,而且一点王室威严都展现不出来。”
茶茶也开始添乱。
伊戈提安闻言,清醒几分:“对啊,我刚刚怎么就没想到呢,等着,我这就重新做一个。”
遂,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刨雪。
伊戈提安干劲十足,双手如飞舞的雪铲,大片大片的雪在他身前扬起又落下。
不一会儿,一个初具规模的巨型雪堆出现了,伊戈提安绕着它转圈,时而雕琢,时而填补,一心要打造出最威风凛凛的雪人。
茶茶也没闲着,跑回宫殿拿来了各种装饰,金色的丝带、璀璨的水晶,甚至还有一顶小巧的皇冠。
这些都被安置在雪人身上,让它愈发华丽。
眼看大功告成,伊戈提安退后几步,双手叉腰,满脸期待地看向白昼:“这下够威风了吧!”
白昼嘴角上扬,刚要点头,忽然一阵强风呼啸而过,吹得树上的积雪簌簌而落。
瑞尔恩跑来的速度飞快,雪人抖动,他着急说:“陛下,太空站突然来了好多人,各种各样的都有,布兰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白昼神色一凛,笑意瞬间隐去,目光投向远方太空站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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