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莞不懂经商，但她还是很信任徐晚吟与沈珩的，当即就掏出五百两放在案桌上表明自己的决心。
“可我不知道还要买哪几间铺子比较好……”她放了银票后绞动手帕，红着脸看面前二人，心下担忧沈小将军会不会觉得她既蠢笨又无用？
珠珠送来了糕点，徐晚吟将点心推给李莞，轻柔地说：“无妨，我告诉你就好，公主殿下从未接触过这些，不知情也是正常的，我也是开了瑰丽轩后才一知半解的呢。”
她眨眨眼，又道：“目前西街能入股的店铺不多，那些太小的铺子也没什么用处，咱们可以看看东街，东街胭脂铺有三家，珍珠堂是最好的选择。”
沈珩已经平复心绪，喝着茶接话：“珍珠堂是二皇子母家的产业。”
李莞微愣：“陈娘娘和二皇兄？”
“是啊。”徐晚吟靠在椅背上悠悠笑着，“您要是和二皇子殿下说说，他会同意的，东街大半的铺子都是陈嫔娘娘的娘家在打理，公主您可挑选吃食与胭脂首饰的铺子入股。”
皇后贤惠，也曾照顾过陈嫔母子，李炎还是很疼爱李莞的，小女孩儿长大了学着经商玩玩，作为兄长他一定会支持，反正李莞只用负责交钱，至于赚没赚她也不在意。
送走李莞已经是夜晚，徐晚吟靠在门口，盈盈月光披散她全身，她看着身旁的沈珩说：“珩姐姐，四月初四浴佛节，你要去吗？”
沈珩琥珀色的眸与月光融合，沉静如水，她垂下眼睛答道：“我要保护陛下安危。”
徐晚吟笑笑没说话，在她看来李修根本不配被沈珩守护，只是就算支开沈珩，温璟潇的暗卫还不足以杀死李修身边的精英暗卫十二罗刹，更何况李修也不会让他带太多兵去清持寺。
来日方长啊。
皎洁明月照在二人跟前，徐晚吟长睫像被凝了薄雾，她在看远处如雨水般大片落下的花瓣，丝毫没有注意身旁清冷的小将军正深深注视她，像要述说什么。
***
浴佛节实际上就是佛祖诞生而众生礼拜的日子，这一天皇家众人与世家子弟皆会出宫去城郊的清持寺烧香拜佛，祈福北齐万民平安，整年风调雨顺。
因为就在清明祭祀前后，天空还有清明时节的细雨霏霏，徐晚吟穿了一件月白勾银线的褶裙，宽大的下摆用金线绣着凤凰花，她今日特意上了妆，朱红的唇像一颗红樱桃，看得让人想去品尝一口。
沈珩骑在马上跟着仪仗走，远远瞧见少女身姿如兰，同时她的身边也围着许多路过的世家公子，众人纷纷注目那美艳的少女，从前徐晚吟年纪小还没完全长开，过了生辰后没几个月她便这样夺目了。
沈珩心中不知何滋味，面色很凝重，想到徐家已经开始给徐晚吟物色夫君，她手中的动作又握紧了几分。
仪仗轿撵浩浩荡荡从朱红的宫门出发，清持寺不远，晌午便到了，李修住在正殿，沈珩与温璟潇非常恰巧的安排在相邻的房间。
温璟潇在回房时撞见了沈珩。
沈珩一向不喜欢他，冷淡疏离冷淡地行礼后便一脚跨入厢房。
“今晚便行动吗？”
温璟潇拉上门，回身对屋内翻阅经书的徐晚吟说，“沈小将军对我敌意这么大，你能确信她会听我的？”
徐晚吟面上的胭脂如海棠花，她用帕子擦了擦唇道：“只要关于我的，她一定会听。”
说完她便起身要从窗口离开，温璟潇从背后问她：“你要去哪？”
徐晚吟没有回头，手脚灵活攀爬出窗子说道：“去烧香拜佛呀。”
佛堂也分为三个殿，正殿的金佛是最为庞大的，清持寺是皇家的寺庙，外人不能来，眼下已经过了礼拜的时辰，更是少人，徐晚吟走进佛堂也只能瞧见零星的几个僧尼在外院打扫。
她取了几根香点燃，袅袅青烟立刻升起缭绕，有名大概是新来的小和尚路过，见她独自一人上香，好奇地凑上来问她：“施主心中所求何事？竟要避开人群。”
徐晚吟拜一拜说：“无事可求。”
小和尚不解：“既然无事可求，为何又要进香？”
徐晚吟拜了三拜后，将那长香插-入炉鼎中，面色温沉，静静开口：“总要上柱香，表一表心意。”
她怎么会没有**，是她的念杀气太重，血腥过厚，瞧这金灿灿的佛像，闭着目，满脸的慈悲，她今日做的事情，便是要众多佛前开启杀戮。
不知染上血色的金会如何绚烂呢。
小和尚不明所以，只觉得遇到个怪人，走出外院继续扫地去了。
徐晚吟依旧在凝望眼前的一切，她还记得在那梦里沈珩喷洒出的鲜血，即便触碰不到也能感受到是温热的，从那次之后，她的梦里只有暗红飞溅的血交错，来来回回，成了她的魇。
她从佛堂内转身看向门口，四周的青烟模糊了一片，小小的门形成一方小小的景，天灰色烟雨中，李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鸦青色衣袍与四周格格不入，映在徐晚吟的眸中很深沉。
他没有撑伞也没有带下人，只身前来，束起的发还挂着一路沾染的雨珠，狭长凤目定定看过来：“徐大小姐，为何一人在此？”
徐晚吟漠然地蹲身行了一礼回道：“臣女替家人祈求一份祝福也不行吗？”
李炎忽然轻浅地笑起来，倒是遮掩了他眼中的阴寒，他低声道：“礼拜时间早已过了。”
徐晚吟没有看他，仰起脖颈去望那金色的佛：“那是为了北齐，比起北齐，我更希望父母安宁。”
“你倒是很直言直语，只是无国便无家，徐大小姐格局有点小了。”
徐晚吟纤长的睫毛轻闪，海棠色的胭脂在脸颊印得更加绯红，她圆润澄澈的眼睛带着数不尽的冷淡，小声反驳道：“家国天下是你们的事情，臣女不过小小女子，没有这样的胸怀。”
李炎把玩着腰间的玉佩，说：“那么沈珩呢？这个家国天下她也会参与进来吗？”
徐晚吟有一瞬间眼神像淬了毒，被她强压下去：“殿下多虑了，沈珩没有此心。”
“是吗？”那一身沉色衣袍的男人逐步靠近，像吞噬猎物一般：“父皇可不会这么想。”
徐晚吟跟着他动作连连后退，发觉背后已经是冰冷的雕花木门，她不得不站直身子道：“陛下已经夺去兵权，沈珩纵使有心也无力了。”
李炎停下脚步，笑语凌历：“沈珩的优秀本皇子如何不知？怕是一人可顶得过百人，只是她再耀眼，也不过是北齐皇帝的狗，君要臣死，臣又如何不敢死？徐晚吟，你经商拿到商籍就是为了保下沈珩和徐家吧？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这样的法子太牵强了……”
他气定神闲瞥一瞥远处雨中的菩提树，说：“你想拿到商籍然后嫁给沈珩以保她，可父皇若是强行让她出征，你猜她还能活着回来吗？第一次可以是温璟潇请命陪伴一同前往，那下一次呢？温璟潇总不能次次都跟着她，更何况父皇也不会再同意一次了。”
空气里香灰味混着泥腥味扩散开，呛得人睁不开眼，徐晚吟浑身被门外飘进的雨一点点透湿，月白的薄裙贴在身上，隐隐露出瓷白的锁骨。
她声如碎冰：“那便与二皇子殿下无关了，臣女自有办法。”说完便要侧身跑出门，李炎手力极大将人拽回，拽得徐晚吟差点扑倒在地。
“徐晚吟，我给你想个更好的法子如何？”
李炎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几位皇子中唯本皇子马上要封亲王，本皇子与沈珩没有世仇，若本皇子登基可保证，绝不会猜忌她。”
徐晚吟觉得他的话荒唐的不行，眼神犀利：“陛下正值壮年，二皇子殿下便谋划登基之事了？这般大胆，不怕臣女说出去吗？更何况臣女凭什么信你？”
李炎慢慢蕴出一丝危险的气息：“你若与本皇子夫妻一体，又怎么能不信呢？”
眼前的小少女，冰肌玉骨，澄澈如清透的海水，笑起来时娇媚，不笑时，眼眸像含着细碎的阴冷，好似浸了血，世家贵女们少有她这样极端的气质。
从宫门前的偶遇开始，他对她很感兴趣。
徐晚吟难以置信，恨意从眼中毫不遮掩放射出来，她冷笑一声：“你休想。”
李炎握她的手指用力几分，面上依旧沉着：“父皇绝不会让你与沈珩联姻，与其被赐婚给不知道不熟悉的人，不如跟了本皇子，本皇子容许你与沈珩来往。”
徐晚吟被他捏得腕骨生疼，挣扎道：“二皇子殿下，这是佛堂重地，望你自重。”
少女纤细的手经不住他这般用力，很快就有红痕，更显得肤色瓷白无暇。
这枚属于他手掌的印记像在宣告什么。
李炎轻笑：“本皇子压根不信佛，只信自己。”
徐晚吟疼得眼泪打转，咬着牙道：“臣女只需高喊一声，自会有人听见。”
她还没出声，背后已经有压着怒火的冷音响起：“二皇子殿下，您在做什么？”
李炎松了手，沈珩与温璟潇并肩站着，二人面色皆阴沉，沈珩大步走来，徐晚吟已经乘机扑上前，哭湿了沈珩满怀。
沈珩环着她，淡色眸中烧着烈火，却丝毫没有热度，冷得比门外的雨水还要凉上几分。
她一字一句问眼前的人：“二皇子殿下，您到底在做什么？”
徐晚吟在她怀中抬起半张脸，梨花带雨，通红的眼眸和鼻子，像夏季破碎在碗里的冰块梅子汤。
李炎喉头滚动，一句话也没说便迈步走了。
沈珩绷紧下颚，低头去看怀里的少女，见她手腕淤青，眉间像蒙了一层灰。
温璟潇站在背后奇怪地出声：“这二皇子可真奇怪，据说他可从不礼佛，今日怎么还冒雨来这了？”
徐晚吟隔着沈珩的肩颈与温璟潇对视。
少女脸上还有如珍珠般的泪，却在二人对视那一刻，溢出笑意，如狼如虎，唯独不似落雨的梨花。
晚吟：我演技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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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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