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挽心阁买回来的桃花纸摆在旁边,一新一旧,工艺笔触一脉相承。
方秀宁亦是眼含热意,儿时外祖父手把手教她染纸,绘制花瓣。
“桃枝绽处传薪火,妙艺千秋岁月长。小宁子,沉下心,好好做啊。”
我会的,外公。
当晚将军府饭厅中,薛林昭已经在了。
在净手,“明日去香山,早上春芽叫你。”
香山,去看薛林昭的外公。
她瓜兮兮点头表示知道,然后双手递上一叠新制的桃花笺。
“你帮忙,摘花,送你。”
捆扎的纸条上,一个小小红印戳——宣州,苏。
方秀宁代表苏家。
“多谢。”薛林昭还是接过去。
沉默蔓延,却因为今日在工坊沉默共处的一上午,气氛变得自然许多。
晚膳结束,离开前方秀宁试探问,“我可以,要,一样,东西吗?”
“你说。”
“人参。”
薛林昭点点头。
再无话讲,各回各院。
夜深,练功房门被敲响。
薛林昭收起长枪,“进来。”
春芽低头道,“人参已备齐,可要奴婢现在送去逸桐院?”
她手中木盒很大,此时打开盖子,里面是数十支老参。
薛林昭擦着额头上的汗,良久道,“放下吧。”
春芽有些愕然,但还是沉默放下木盒,恭敬退出。
又片刻后,薛林昭已换好衣裳,手提木盒出现在逸桐院外。
侍卫统领萧凛恭敬行礼,“薛将军。”
薛林昭目不斜视走进去。
门外侍卫投来疑惑一眼,这么晚来做什么?
萧凛摇头,示意不要多言。
院中还在煎药,是方秀宁睡前要服的最后一碗。
寒月见她进来也有些惊讶,“将军有何吩咐?”
“方小姐在做什么?”
“沈神医才行过针,夫人在歇息,等待喝药便可以睡了。”
方秀宁确实在休息,她趴在外间的软榻上,每日行针之后浑身疲软,满头大汗。
要趴上好一会儿才有力气起身。
身边是沈汐在整理工具,她听见外面的交谈声,知道薛林昭来了。
她慢腾腾将手臂垂在榻边,闭上眼。
六年前。
深夜山路难行,夜风骇人。
后面方家护卫举着火把追赶,母亲被追赶落水,她也滚下山坡,醒来后已经被带回方家。
方勉不敢从外面找大夫,只让吕娴身边懂些医术的嬷嬷来看。
说母亲跌落时撞到头,双手也骨折,又呛水久了,怕是再难苏醒,只能用老参先吊住命。
她喊人去取,丫鬟们都看吕娴脸色不动。
她见房间里只有几个丫鬟,冲上去揍了吕娴几拳准备自己去找,却被护卫刀枪棍棒挡回来。
她去找方勉,被告知老爷在外谈买卖。
她去翻墙,又被护院以家中进贼为由拖回来打一顿关起来。
终于等到晚上老爷回家,可曾经对她万般慈爱的亲生父亲,看见她浑身伤,也只有冷漠和算计。
“你知道我要什么,做出来,换人参。”
一段时间后,杭州方家再次名动书画界,因为复原出前朝失传的流沙笺。
色料在特制的水面漂浮,拨动形成流畅精美各不相同的花纹,四时风景亭台楼阁,像是一个个迷幻梦境,最终拓在一张张宣纸上,换来母亲每日服用的药物和她衣食所需。
曾经她是方家最受宠的二小姐,能骑在方勉肩头要糖葫芦吃,能在吕娴给母亲使绊子的时候撸起袖子就扇她。
杭州城百姓都知道,方家二小姐方秀宁,天生聪慧,伶牙俐齿,嘴上不饶人,手上更是。
可就在方家因复原出流沙笺风头最盛之时,本就死里逃生一次的二小姐发起一场高热。
再次醒来,头脑不灵,口齿不清,最离奇的是记忆残缺。
方勉不信,使尽手段逼问试探,无论何种打骂引诱,她装傻到底。
最后似乎被逼发了狂,骑在方勉头上硬生生薅下来他半数头发。
混乱不堪的方家后院,方秀宁狂笑指着方勉骂他是吃屎土狗,方勉满头是血,疼得直跳脚叫嚷着让护院抓住她。
最后当然是被痛扁一顿关起来。
吕娴叫人用泥巴掺面做成饼送来,当着方勉的面,她直眉楞眼嗅了嗅。
将饼摔在吕娴脸上,痴痴道,“饼坏了。”
安慰着委屈啜泣的吕娴,方勉说坏了就别吃了。
之后她被锁进后院,三天没再得到一粒米一滴水。
第四天,方勉叫人把她带到一处隐秘小工坊,做完活儿换饭吃。
苏安竹手坏了,就算日后能醒来也很难再制笺。
而方秀宁就算记忆缺失,手艺也是整个方家最好的。
方勉没办法从她手中得到更多秘密,又舍不得让她就这么死了。
满满一屋拖好的笺纸在晾干,她终于得到一碗维持母亲生命的药粥,和几张饼。
还是三天前那几张掺了泥巴的饼。
薛林昭迈入屋内,只见方秀宁趴在毯子下面,身体瘦削到几乎消失不见,苍白手腕搭在榻边。
好似一折便断。
上面还有鞭痕旧疤。
沈汐见她进来识趣退出,并关上门。
关门声惊动方秀宁,她抬起头。
薛林昭站在门口,目光正落在她手臂疤痕上,“是方勉?”
方秀宁面露茫然,抬起手臂看了看,“还,还有吕娴。”
“果真如传言所说?是因为你母亲……”
方秀宁歪头,“我,打,打他们。”
薛林昭摇摇头,目光落在她手上,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又道,“你说出真相,我帮你。”
泥土腥气残留舌尖数年不散,方家戒备森严的那座院落,每一种杂草她都吃过。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