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第 195 章

他道:“我知道大哥对我好。”

舅舅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舅舅生得你那几个表兄弟,一个有出息的都没有。将来舅舅老了,他们要是不成器,舅舅要指望你了。”

甥舅两个越喝越动情。他舅舅道:“你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留件东西给舅舅,舅舅想你的时候拿出来看看。”

他把他母亲给他的玉佩解下来给舅舅。

“娘给我的,我从来不离身。舅舅看到玉佩就像看到我。”

云梓眼前又浮现出倪芹的样子来。他仰面躺在血泊里,直勾勾的蹬着一双眼睛,全身都是伤,衣服都被血染红了,鲜血还一股一股的从胸口涌出来。

他知道是救不活了,可是还徒劳的用手捂住他涌血的伤口。

“表哥,我不想死。”

他流着泪不知道能和他说什么。倪芹知道他有妙手回春的本领,他生命最后一刻还幻想他能救活他。可是他救不了他。

这是他最怕想起的场景,可是又总忍不住要想起。小芹才十七岁。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一直作他的影子,永远信任他,向着他。他就只有他一个亲人啊。

云梓忍不住又老泪纵横。原来小芹已经死了三十一年了。他如果还活着,也是要知天命的人了。

他到了军中不久,军营里就开始传义国是他母亲的母国,他有投敌之心。不过当时的主将韦淳儒安抚道:“天下嫉贤妒能的人多了,不必计较。两军交战,这是老把戏了,不值一提。”

他便也安心下来。韦淳儒是韦修平的父亲。

弘国和义国几次交战下来,都是弘国取胜。

韦淳儒要他去西线支援,当时小芹留在东线防御。

他在西线快一个月,一切都很顺利,突然有一天人来报,说倪芹投敌谋反。当他回到东线时,小芹带的兵士都被弘**队杀死,小芹就还剩最后一口气躺在血泊里。

“伊刻投敌谋反!”

一直到被槛车压上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些。

押解的一个士兵有天夜里对他道:“是你大哥和舅舅做的。亏他们说你如何聪明,这样傻。”

他不在的那一个月他投靠义国的流言传的非常严重,几次韦淳儒下令要去拿他,但是又被部下拦住。讲并无实证,不可动摇军心。小芹给他写的信也都被扣下来。一天夜里他长兄尹利拿着他的贴身玉佩找到小芹道:“他们要去杀云梓了,云梓派人送口信,要我们去救他。手里还有二百个兄弟,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

小芹就这样带着手里的二百人去突围救他,二百人都被杀了。小芹还是个孩子,和他一样不懂得人心险恶,分不清好人和恶人,以为人对你笑就是对你好。

他始终不相信他舅舅会和大哥联手陷害他。

士兵和他说完道:“我是成全你了,要你作鬼知道找谁报仇,不要来找我。兄弟,我也是逼不得已。你别怪我。”

那士兵拿出明晃晃的尖刀要杀他。他本能一拳打到那人命穴上,和那死了的士兵换了衣服,夜色下逃了回去。

一路逃回弘国,潜进家里,正房门外他听里面嫡母道:“一个庶出的杂种,要爬到我生的儿子头上作威作福,我忍了他十几年了。”

他找到他父亲房里,他父亲见到他像见到鬼一样恐惧。那一刻,他这辈子也忘不了。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死了吗?”

他把事情和他父亲讲了,他父亲崩溃道:“我是造了什么孽。生下这么两个灭门的孽障啊!”

“爹,我是冤枉的。你要我去君上面前说个明白。”

“君上已经不相信你了,你去找死吗?你死也要连累满门。”

“我没有啊。是哥哥和舅舅要陷害我。小芹死了!”

“他死了就死了!你哥哥怎么办,咱们家怎么办?”

“爹,小芹死了!”他痛哭起来。可是他父亲并不懂他的难过,不耐烦的怒吼道:“死就死了,本来就不该活!”

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快走,越远越好。再也别回来了。”

“爹~”

“你不要逼我。两个都是我的儿子。你叛国的名声已经背上了,难道还把你哥哥搭进去。”

“可是他陷害我的。”

“他是嫡,你是庶,原本也是你是他的奴才,你替哥哥死了又能怎么样!”

他不敢相信这是他父亲对他说的话,整个人石化在那里。他父亲一边往外推他一边不耐烦道:“你快走吧。非要尹家满门都死了才甘心吗?”

他父亲把他往外推,后来又怕惊动了人,扑通跪下道:“我求求你了。你走吧,别再回来了!”

他哭道:“我要看看我娘。”

“我不会亏待她的,你走吧。我求求你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家,自此天南海北,再也没有见过。蘅芜除了他的名字,天下传他的流言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他足足一年不敢出门。那时候他和心上人正是热恋,人也离开了他。一夜之间,一无所有。仕途再也没有了,大半辈子隐姓埋名,他去最凶险恶劣的地方采过药,作过江湖游医,卖过琼武。反正想要饿不死一点都不难,只要他肯用一点时间,就能死不了。绝大多数时间就是浑浑噩噩,醉生梦死。

这几年因为在谪仙手底下,不经意露了脸。本来尹利和他舅舅在助韦淳儒除掉他之后,就成了弃子。要韦家知道他又重出江湖后,韦修平上书魏闵要提拔尹利。尹利有了官职。

几十年没有联系,他父亲第一次写信给他。信里道:“你这辈子已经盖棺定论,不要断送了你哥哥的前程。你就是我尹家的恩人。”

半夜爱之醒过来,过来把被子给他盖上。

七叔道:“你个傻孩子。你们就真心以为七叔是好人。这世上道貌岸然的人多了,你以为人家是真心,没准是背后磨好了刀,不知道什么时候捅你一刀。”

爱之道:“七叔,我见过的恶人比你多。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都是死过几回的人了。我比你会看人,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哼!七叔就是呢?你知道什么。不要以为世上都是好人。”说到这里怅然道:“其实我早就不是你们的七叔了。蘅芜已经不认我了。”

爱之道:“七叔永远是七叔,蘅芜永远不能抹去七叔。七叔对我们好就够了,我们只认七叔的好。”爱之认真道:“七叔,你放心,要是我不走在你前面,我一定给你养老送终。就是我走在你前面,还有我师姐。”

七叔道:“不许胡说!年纪轻轻说这样不祥的话。”

爱之笑道:“我说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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