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何家人丧气的把装上车的东西都卸下来,同前几天的喜气大相径庭。何仪洪天一亮就进京去打探消息。何家人都心事重重,如临大敌的呆在各自的屋子,整座宅子寂静无声。
丫鬟劝道:“姑娘别灰心,好事多磨,她死了不是省心了。那女人心机重又有朝臣拥戴,她不死姑娘作了皇后也难安宁。而今她死了,刚好扫平了以后的路,这是好事。”
何良琴躺在床上边哭边捶着被子道:“我不管,我等不了了。我就要进宫,我就要进宫!”丫鬟见怎么也劝不好,只得不说了。
何家人商议了几次,也都自我安慰这是好事。可能晚一些封何良琴,又可能又要等几年。但只要耐得住等待,等国丧过了,总会好的。
一日他们正在吃饭,家仆进来道:“老爷,京师回来人了。”
何秉塘放下筷子道:“怎么样了?”
人上气不接下气,道:“老爷,不好了。百官逼宫,说圣上害死了娘娘,逼圣上下罪己诏,还要……还要把大小姐活剐了,把我们家满门抄斩。要是圣上不答应,就不能平民怨。”
何老太太听了昏死过去。
何秉塘道:“圣上怎么说?”
“圣上没说。只是讲……讲再也不立继后了。”
何良琴听了如五雷轰顶,哭嚎道:“他说过会封我的。你胡说!”
家仆道:“朝臣说了,不管子规门抬进来的是谁,他们只认现在的中宫。要是圣上敢再立,他们就死谏。展颜将军还说……”
何品琴道:“说什么,别大喘气。”
家仆道:“他在朝堂当着文武百官,说和大小姐有过苟且之事,说手里有大小姐的东西,大小姐身哪块有什么他都知道。”
何秉塘吼道:“住口。他怎么敢如此侮辱我何家!”
何良琴吼道:“他胡说,他胡说!我没有,我没有!”
何品琴问道:“圣上呢?他怎么处置我们家。”
“不知道。人说圣上疯了。不许要皇后下葬,说皇后没有死。把皇后安置在寝宫里,日日要道士僧尼念经招魂。说皇后醒过来要补封后大典。口里日日说道……”
“说什么?”
“说从此以后再也不提大小姐了,以后再也不说接大小姐入宫的话了。”
何良琴听了心如死灰,“啊”的大吼一声,把桌子上的碗碟砸的稀巴烂。
“她个贱人,她死了也不要我好。我才是中宫皇后!”
家仆道:“大小姐,再不可说这样是话了。文武百官恨不得把我们家千刀万剐,特意讲要大小姐不得好死。要是这话传出去,就更要人抓住把柄了。”
何家二老也觉天塌地陷,一时没了主意,只是哭。
何品琴道:“还不把大姐带回去。”又向何秉塘道:“爹,他说的没错。我在宫里这些年最知道,过去说了你们和大姐又不愿意听。她生一场病,圣上割了一升血给她做药引熬药。平日她要天上的月亮也要给她想办法摘下来。文武百官,王妃命妇,就是后宫的宫人,没有一个不说她好的。她现在死了,就是圣上答应,其他的人也饶不了我们家。现在只能安分守己,慎言慎行。看圣上顾及过去的情分保全我们一家。”
何良琴哭道:“他那么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封我。他最喜欢的还是我。”
何品琴道:“圣上是心里过意不去,他早就变心了。”
何良琴听了上去要和何品琴拼命。何秉塘一巴掌打过去,怒道:“你给我安生些。”
何良琴直勾勾盯着他父亲,这辈子从来没有打过她。
“爹,你从来没打过我。”
她母亲不耐烦道:“你快进去吧。还嫌不够乱吗?”
“啊!!!”何良琴愤怒的哭嚎喊叫起来。见谁挠谁,把能砸的不能砸的,只要搬得动就疯狂的往地下砸。她要毁了一切,毁了所有人。她不好过,全天下都不要好过。
何秉塘怒道:“快把她拉进去!”
丫鬟小厮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把何良琴弄进屋子。何品琴安抚了二老,又吩咐仆从们些事情,从此刻起自动肩负起管家的重任。
家人们感叹道:“还是要三姑娘啊,这个时候家里要有个主心骨才行。”
好晚何品琴才忙完睡下,她钻进被子里大笑出声来。灭门就灭门,又不是只死她一个,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何良琴也是半疯的情形,她时而大笑说袁悟一定会接她入宫,时而又大哭大嚎,讲不要杀她。她也是真的怕了,听说大臣一定要把她活剐不可。
这里虽然离京师很远,惟薰崩世的消息也还在封锁消息的时候。但京师已经有愤怒的官员寄信来家里谩骂,何秉塘拆开一封后再也不敢看其他的。
他们唯一的希望就只剩袁悟。袁悟对他们何家还是有情义,至少他不会任凭百官真的要灭了何氏一门。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担惊受怕的过去了。何仪洪也丧气的回来。
他道:“圣上是永远不会娶良琴了。他要让位给华王。”
何秉塘道:“他为什么要退位。”
“圣上情殇太重,无力朝政,说要退位。”
何老太太哭道:“华王从来看不上咱们家,他作了皇帝我们可怎么办啊!”
何良琴道:“我要去找他。我不信他就一点都不在乎我了。”
何家似乎看到了最后的希望,他们连夜要人护送何良琴入宫。
出乎何良琴的意外,她很容易的就入宫了。袁惜竟然要她去见袁悟,事先袁悟并不知道她会来。
何良琴推开门,见袁悟就席地躺着,偌大的宫殿里没有一件家具,挂了好多幅画。
“慕初!”
她唤了一声扑过去从后背抱住他。
袁悟转过头,木然的望着她,道:“你怎么来了。”
她哭着道:“我来看你啊。你不会杀我的,不会杀我们全家的对不对。你会娶我的。”
袁悟道:“我不会杀你们家的。我也不娶你。”
“为什么,你说过你会娶我的,你说过的。”她哭着对他又抓又打。
袁悟木然道:“我只能有一个中宫。我不能娶你。”
“她死了!”
“她没有死,她还会回来的。”
“你说过你会娶我。你说过的!”她哭着靠在他怀里。他惊恐的向后一退。
何良琴瞪着他道:“你是被她……你说你喜欢的是我,你说!”
他看了看周围的画像。何良琴这才注意到屋子里都是惟薰的画像。他就整日在这里看着她。
袁悟有上百张惟薰的画像,都是他要画师画的。他觉得惟薰怎么样都是那样美,他想着要把这些美留下来。她穿一件衣服,或是戴一朵花,或是头发有些毛,在他眼里都是那样的美丽,就要画师画下来。惟薰觉得画师画的再好和真人还是不一样的,没有必要画那么多。他也觉得远不及她好看,可是想着留纪念,将来老了可以看。里面他最喜欢的有几副,有她穿大红凤袍梳如意头戴九凤冠的,有她冕旒祭天的,有一幅大红衣服绣蔷薇花在红蔷薇花丛里的;还有一幅是一棵好大的琼花,穿着雪白,有带面纱的,还有不戴面纱的。还有两幅,画风一点不一样,是两人躺在好高的蔷薇树丛下,鲜红的花瓣落在她们身上,她靠在他怀里,两人沉沉睡着,旁边卧着一只白茸茸的大毛物,身上也落满了蔷薇花瓣。还有一幅是琼花树下,两人搂在一起,头上罩着白色面纱。这些是袁悟自己画的。
袁悟道:“是我的错。你我从小在一起长大,母后也说你非常的好,将来要作我的王妃。我便没想过妻子会是别人。我以为我爱你,其实那不是爱,只是喜欢。遇到惟薰后我想我是爱她的,只是我没有勇气,我不敢承认。可我又离不开她。你在婆家过的不好我很内疚。我想着给你个名份,但我没想过要她离开我。我想不管怎样,她都不会离开我的。我想过要给她册封大典。我又怕伤了你。但我想着那些都是虚名,就是我封了你,人也都只认她才是中宫,在我眼里她也永远是发妻。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何良琴绝望道:“也就是说,在你眼里,她才是你的妻子。我是妾吗?就是你答应要封我为后,你也是认为她才是正妻,我是妾吗?”
袁悟不答话,只是低着头。
“你说话啊!我才是父母之命,我是先帝先后钦定的儿媳。我才是!”她拉扯着他的衣服道:“你不记得了。当初是她勾引的你,给你用了迷药你才做了错事。你说的,你把她看做我了。那以后你很生气,总是骂她打她。打仗的时候还把她丢了。你还说她下贱,是娼*妓的女儿她下贱。”
“你不要说了!”他捂耳朵倒下去。
“我要说!你都忘了吗?你用她从人手里换回了我。你真正爱的人是我。”
袁悟道:“我不是有意的。我也很后悔。我以为都过去了,我不是有意的。”
他终于明白惟薰最后的选择不是一时冲动,她用三个月的时间去和自己的生命告别,极为细心的交代后世。要封何良琴为后只是最后一根稻草。他以为这么多年他努力的对她好,过去的那些伤害她可以忘记。其实她从未忘记,始终积压在心里。最后要她以为他从未爱过她,走得那样绝望决绝。
何良琴道:“当初我说你喜欢她,你还说是我多心,是你说的。”
“我说了你也从来没有信过。”
“袁悟!我早就知道了。你说你把她看作了我。后来我也喝过那种药,根本就不会。根本就不会认错人!”
“你既然知道我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要找我!”
“啊!!!”
何良琴见他直勾勾的盯着地上,是惟薰穿着大红凤袍的画像。他用手擦着滴在上面的眼泪。她笑得那么高兴,看去满屋子都是无数个她,笑得那么开心。她是在嘲讽她,她能听到屋子里都是无数个她在笑。
“你笑什么!”她要夺走那画像撕碎。
袁悟把她推到,把画像护到身后。
“人都死了,你护着一幅画有什么用。我得不到的她也休想。我还活着,她死了。报应,这就是你们的报应!”
“你胡说,你胡说!”
何良琴望着一屋子的画像,她要撕了烧了这一切。宫人们冲进来七手八脚把她拖出去,道:“你敢有损国母画像,活剐了你!”
“谁敢剐我,我是皇后!我才是皇后!”
“你也配!!!”
何良琴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大殿又是一片死寂。袁悟泪眼模糊的望着一幅幅的画像,她还是那样笑着。好像在说:“你难过吧。我再也不会难过了。我就这样看着你哭,看着你痛苦。”
袁悟再也没有见过何良琴,宫人带话给她道:“圣上已经走了,圣上说要夫人不要等他了。这辈子同夫人缘尽于此。”
何良琴坚定的对宫人道:“你去告诉他,我等着他,无论他怎样,我永远不会变心的。我再也不会嫁人。他走一年我等一年,他走十年我等十年,他走一辈子,我等他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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