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荣杨撇了撇嘴。
哥哥就是这样的，一懒得解释，就爱敷衍他。不过他大度，不跟哥哥计较。
段荣杨：“对了，你买的模型我收到了。谢谢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最近特迷那个游戏？我都不知道他们出新的联名款哎！”
对面又说了句什么，段荣杨不好意思地笑了：“嘿嘿，那我以后少发点朋友圈。”
电话刚挂，段昭没好气地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别叫了。”
话是跟段荣杨说的，他却边说边看了宋冉一眼，几分阴阳怪气：“大的性格这么冷淡，真不知道像谁。”
宋冉在涂护手霜，闻言有些尴尬，假装没听见。
段昭这么多年都是这个德行。孩子身上好的地方，就是他基因好，教得好。不合他意的地方，就全都怪她。
其实刚结婚那会儿，宋冉后悔过好几次。
上嫁吞针，如果能重来，她不会再当段家的媳妇。
肚子上的刀口早愈合了。宋冉隔着衣服轻轻碰了下，叹了口气。
她当年生段清叙是剖腹产。她读的书不多，听说剖腹产的小孩可能不聪明，还担心过一阵子。
但段清叙三岁的时候，已经认识了上千个汉字。
对段清叙，宋冉始终是心里有愧的。他小时候是个安静乖巧的小孩，成绩好，模样出众，什么都不让家长操心。每次去学校开家长会，都是宋冉最虚荣、最自豪的时刻。
十岁以前的段清叙，和现在有点不一样。虽然话不多，但还是依恋家人的。
哪怕段昭总是对他吹毛求疵。哪怕家里从没给他过过一次像样的生日。
宋冉记得有一年冬天在北方老家，她跟段昭闹离婚。
段昭把门摔在她脸上，她万念俱灰，扭头就走。一路酸泪，一路绝望。
外面冰天雪地，冷冽的空气直冲肺腑，霜的味道沁满胸腔。
宋冉不知自己该走到哪去，只是一味向前。
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以为是段昭，又心软又窃喜。回头看去，却是段清叙穿着拖鞋，在雪地里小跑着追上她。
他脚趾被路上的断树枝戳破了，因为冻得发白，血都流不出来。
但小小的男孩一声不吭，只是死死捏着宋冉的衣角，抬头看着她。
那双眼睛，宋冉至今忘不掉。
但普通人大概就是这样。说有多爱，说有多愧，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这么多年过去，又生了小儿子。段清叙自愿离家后，宋冉也就渐渐心安理得了。
-
段清叙是中秋假期第二天晚上回的国。坐飞机时，窗外悬挂着又大又圆的月亮。
月亮好像有自主意识，见满机乘客只有段清叙无动于衷，就明晃晃地映在了他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
于是段清叙盖上电脑，阖眸养神。
手机上铺天盖地的中秋广告，商务舱杂志也是中秋特辑。现在连月亮都要提醒他，今天是和家人团圆的日子。
可是，他还有几个亲近的家人呢？
前年还不是这样。刚结婚那年的中秋。他跟云漓回段家吃了顿晚饭，那时爷爷也在。
家里买的是五仁馅的月饼，云漓不爱吃，偷偷把馅掰出来，塞进他手心。
段清叙垂眸看了看掌心，当初的触感，依稀还在。
飞机落地已是清晨。他没回清州水榭，去了宋天祺租的房子。
其实他自己也意外，怎么这么抵触回到一个人的家。
明明一直都是这么过来。
刚敲开门，泡面跟洗衣粉味儿扑鼻而来。
宋天祺毫不见外地穿着背心短裤，手上都是泡沫，过来给他开门。
段清叙自己西装革履，连领口都一丝不苟。见小舅如此不羁，稍稍有些不太自在。
“外甥，你裹这么严实热不热啊。耳朵都捂红了喂。”
宋天祺桃花眼笑得一弯。
对这种不设防的家常氛围，段清叙实在不习惯。
即使在外是杀伐决断的叙合CEO，在亲近的长辈面前，还是显出一丝青涩。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宋天祺脸皮实在太厚，正经人都招架不住。
“见外了不是，还带东西。”
宋天祺一把接过段清叙手里的纸袋，眼睛唰地发亮：“这礼物金贵！一条领带比我衣服都贵。”
他把段清叙招呼到自己床上坐，给他倒了杯水：“等我两下搓完衣服，舅舅给你煮包泡面，再卧俩蛋啊。”
撂下这句，宋天祺回到洗手间，房间又重归寂静。
这里面积不大，段清叙并未刻意打量，一切还是尽收眼底。
屋子乱归乱，倒还算干净。其实东西也没几样。宋天祺从加拿大回来，好像真是除了相机，什么都没带。
段清叙喝着水，点开朋友圈。
有认识的人刚完成b轮融资，他礼节性点个赞。
祁阳发了套跟女朋友秀恩爱的九宫格。段清叙在界面上停顿三秒，面无表情地滑走。
还有些秀旅游，晒加班，晒猫晒狗的。段清叙没细看，漫不经心刷过。
忽然，他视线一顿，停在一个熟悉的头像上。
是云漓昨晚发的，当时他刚上飞机。
晚十点半，她拍了张暖光笼罩的床头柜，上面放着几本书，淡金色的发夹，一杯热牛奶。
配字是[晚安]。
段清叙点开照片，放大。
这摞书拍得虚焦，但最顶上那本，碰巧他也有。
所以很快就认出来，是《The Cambridge Star Atlas》（剑桥星图集）。
书是摊开的，正好停在夏季大三角那一页。她应该是刚开始看。
-
云漓确实才读这本图集不久。
她英语很好，但对观星领域的专业词汇不熟悉，读得有些磕绊。
清晨阳光渐亮，洒在手臂上。云漓伸了个懒腰，在一家三口的群里发群公告。
[今日菜单如下，有不爱吃的，现在找我改还来得及哦]
下半年工作太忙，好久没给父母做过一顿饭了。本想趁中秋假期露一手，结果俩人心疼她工作太累，硬是让她躺了两天。
明天又得回去当社畜，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成功做上饭！
公告发出去没过两秒，立刻有回应。云檀升发了个金光灿灿的[赞]字表情包，笔画间祥云缭绕，花瓣飘飘。
云漓弯唇，又@闻嫣：[妈，你呢？]
闻嫣迟迟没回消息。
云漓猜她是在洗澡，下楼找她。结果见闻嫣收拾得齐齐整整，一身淡青色真丝睡袍，腰带束成精致的蝴蝶结，正在楼下客厅打电话。
“小叙，这两天放假了吧，忙不忙？”
云漓猛走两步，冲到闻嫣面前，用气声道：“妈？你在跟谁打电话？”
闻嫣用掌心对着她，示意别来打扰。说话时脸上笑容又深了几分，当然不是对她。
“上次你救了漓漓，我们都还没好好谢谢你呢。今天漓漓要在家做菜。小叙你有没有空，过来咱们一起吃？”
这太突然了！云漓再次气声：“妈！！！”
结果闻嫣直接转过去，不看她了。
“行，我把菜单发给你啊。有什么不爱吃的就跟阿姨说。别见外，阿姨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木已成舟，云漓徒劳地抓乱了自己头发。
再拿起手机，忽然看到，微信上多了个小红点。
两分钟前，她那条不超过十个人可见，写着[晚安]的朋友圈，新增了一个赞。
还有一条评论。
段清叙：[早安]
一些暗搓搓的朋友圈互动=w=
段总又回家吃饭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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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心跳·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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