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你啊,云……额,小云。”
宋天祺固然也是一怔,对这句称呼倒没有多意外。
尴尬的是,他显然忘了云漓叫什么名字,所以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
气氛一下微妙起来,两个半生不熟的人面面相觑。周荟更是愣了。
这是云漓亲舅舅?不像啊,哪有这么久才相认的。
不怪云漓反应慢,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有面对面见过。但办婚礼那天,云漓跟他打过一个千里迢迢的越洋视频。
视频时间不长,但婚礼那天,是云漓此生印象最深的一天。所以见过谁,说过什么话,她始终记忆犹新。
“小云,跟朋友过来拍照啊?”
还是宋天祺打破了沉默。年纪大些就是不一样,脸皮更厚,哪怕忘了人家名字也非常自如,“舅舅给你打折。”
云漓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她是不知道段清叙舅舅到底叫什么,又一时灵光乍现,才脱口沿用了离婚前的称呼。
他呢!为老不尊!忘了她叫什么,就真把她当外甥女了!
安茜大概猜到什么情况,长长地叹了口气,站出来把云漓护在身后。
“等等,这位师傅。你不是人亲舅舅吧?”
师傅这词用得很妙,找回了些许场子。云漓感激地握住她手。
宋天祺:“嗯?”他垂下眸,掰手指算了算,自言自语道,“亲不亲的,也当了两年呢。”
周荟这才恍然大悟,看他的神情,也从一开始的小鹿乱撞变得非常复杂。
“……你是段清叙的舅舅吗?”
“巧了,大家都认识啊。我还以为我那外甥没什么亲近朋友呢。”宋天祺哈哈大笑。
云漓忍不住问:“你不是一直在加拿大吗?段清叙说你已经拿到永居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不知是否错觉,她好像看到宋天祺眼里有一丝黯然的光。
他随即笑了,没心没肺的:“金窝银窝,哪有自己的家窝好呢。”
周荟低声琢磨:“我怎么记得这句话后半句是狗窝……”
宋天祺显然是听见了,但他装作没有听见,丝滑地拐回正题:“嘘,咱们一会儿再聊,我老板盯着呢……今天是哪位拍照啊?”
是哦,她们过来是为了拍照。
周荟下意识看向云漓,却见她朝后退了一步,然后又退一步。
云漓内心很焦灼。为什么段清叙舅舅会出现在这里啊?
她总不能拿舅舅给自己拍的照片去勾人家外甥吧。
真的好奇怪啊!
安茜看出她的迟疑,却不知具体原因。只是觉得,她可能是不想再跟前夫舅舅有什么关系。
安茜闭了闭眼,左肩担负着云漓的尴尬,右肩担负着周荟的期望。她认命般站出来:“是我。我要拍。”
-
安茜浓妆艳抹地拍照去了,进去前留给她俩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
云漓和周荟自知理亏,像古代的婢女那样,笑盈盈地将人恭送进去。
然后她们来到小洋楼顶层,坐在靠窗处,食不知味地品尝下午茶。
沉默了一会儿,两人忽然抬起头,异口同声开口了:“你……”
你对段清叙,已经彻底放下了吗?
你对段清叙舅舅,是有点喜欢吗?
她俩眼里,对方都是一脸忐忑,这么看过去,又像是在照镜子。
这么多年的朋友,有没有必要这么紧张啊?
两人又噗嗤一声,双双笑了。
笑了会儿,还是云漓先开口:“你不用顾忌他是谁的亲戚,当没这回事就行。本来也什么都不影响。”
周荟:“你不会觉得怪怪的吗?”
云漓摇头:“他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周荟终于长长松了口气,这会儿才喝了口蓝莓茶,小声吐槽:“这南沪也太小了,我刚才都尴尬死了!”
云漓没接话,她这会儿在意的是另外的问题,想了想还是道:“荟荟,你觉得他多大岁数了?”
周荟耳尖一红,低着头猜:“三十?”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老,而且到底多了些阅历,一身游刃有余的熟男气质。
云漓摇摇头,认真道:“他比段清叙大八岁。”
“你比段清叙小两岁,他比段清叙大八岁……”周荟算了算,惊呆了,“那他现在已经三十六了?!”
云漓点头。
周荟又问:“那他结过婚吗?”
“这个应该没有。”云漓说,“段清叙和他关系很亲近,我们结婚那会儿他还单着,后来也没收到过消息。”
她们在楼上聊着天,楼下拍照也进入休息环节。
安茜换套衣服的间隙,宋天祺去了趟卫生间,给段清叙打电话。
“晚上的事放一放,过来跟我吃个饭。”
“我有会。”听筒对面的男声矜冷沉稳,“周末再说。”
“晚上晚点也行。”宋天祺看了眼表,拍照这事说繁琐也繁琐,他有信心拖到九点。
没想到段清叙还是拒绝:“改天吧,这两天确实有点忙。”
宋天祺忍不住问:“你到底忙着干什么,连吃个夜宵的时间都没有?”
对面话音稍顿,过了阵,语气好像温和两分,漫声道:“忙着看电影。”
宋天祺有点愤怒了。
其实他也没想到,今天会偶遇云漓。他是摄影出身,对人脸本就敏感,更不用说前段时间,刚在段清叙手机上看过她的结婚照。
看在段清叙让他蹭了不少饭的份上,宋天祺想起他一直保留着“妻子”的备注,才打算攒这个局。
脸皮算什么,可以为了外甥舍掉一些。
但这个外甥!大好的机会,要在家看电影!
宋天祺恨声道:“那好,你去看你的电影,我单独跟你前妻吃。”
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听筒对面的男人气息一窒,嗓音也终于有了波澜。
“你说什么?”
-
“说好的,咱们拍完照好好叙叙旧嘛。”宋天祺笑眯眯地坐在周荟的副驾,边指路边道,“舅舅请你们吃火锅,这附近有一家很地道的家常小馆,味道我打一百二十个包票!”
云漓:“……谢谢舅舅。”
没办法,谁叫吃人嘴短呢。
拍完照,宋天祺说要请客吃饭,安茜和云漓其实都没什么兴趣,但知道周荟想来,还是跟着来了。
结果宋天祺说是只有在附近工作的人才知道这家宝藏馆子,却指导周荟七拐八拐开得越来越远。
最后连被他美色所迷的周荟,都忍不住质疑起来:“你真认识路?”
云漓无奈。要不是这人确实是段清叙的舅舅,她都要怀疑他有什么不轨之心了。
车子最后停在一座高级感十足的洋馆大门前。门外什么标志logo都没有,有种闹中取静的神秘。
周荟都不敢开进去,在门外逡巡:“真是这儿?”
宋天祺说着:“是是是。”扭脸就发微信:[你到底订了个多少钱的地儿?我不是说家常火锅吗?]外甥诶,你可体贴一下舅舅的钱包吧。
对面回:[是家常。]
顿了顿,又道:[我来付。]
等的确实是这句话。宋天祺欣慰地放下手机。
云漓望着这熟悉的建筑,却忽然有了什么预感,心跳顿时变快了。
这地方,她和段清叙来过一次。
那时刚结婚不久,有段时间她作息颠倒,吃什么都没胃口,自己又做不动饭。
段清叙就说,带她过来吃点正宗的安川口味,开开胃。
她是头一回来这么考究的火锅店,一点都不烟熏火燎。旁边有服务员帮忙剥蟹烫菜,桌上摆着盛开的鲜花。
她那天吃了不少,不过段清叙没怎么动筷子。他吃不了辣,边喝茶边陪她。
云漓一行人走进洋馆,由侍应生带着,来到最深处的包厢。
一拉开门,里面的男人背影一顿,摘下蓝牙耳机。
云漓眼尖,一眼瞟到他手机屏幕上不是工作软件,也不是社交平台。
是她影单里的第一部电影。
夜风轻拂,从他身旁开了一丝缝隙的窗子吹过来,又在云漓身后穿门而过。
乍凉的空气里,似乎能嗅到一点冷冽的柑橘气息。
段清叙今天穿了件暖白色的衬衫,面料是肉眼可见的柔软,将他平日里锋利矜冷的轮廓,也勾勒得清散而慵懒。
云漓忽然明白过来,“家常小馆”是什么意思。
这里的包厢都是家庭主题,一桌一椅温馨恬适。米色的窗帘,胡桃木的书柜,角柜上摆着沾露的鲜花。
比起餐馆,更像一间家里的餐厅。
段清叙也穿得很温润,很家常。他站在窗旁,手机可能是没电了,还插着充电器。
云漓恍惚间有种错觉,好像她从来都没有和他离过婚,今天也不是来餐馆吃饭的,而是带着朋友和亲人,热热闹闹回到他们的家。
“哎呦,巧了吗不是。”
宋天祺大喇喇地走进去,演一出没人相信的戏。
“外甥,你怎么也在这儿?坐下一起吃点儿?”
段清叙笑了下,抬眸望过来,目光穿过其他三个人,兀自停在云漓身上。
“嗯,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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