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人拄着扫帚在女厕所外的走廊上大眼瞪小眼时,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你是不是傻啊?两个人一起挨罚,太亏了。”蒋葳蕤举起扫帚作势就要追她。
沈玫瑰大笑着跑进女厕:“罚都罚了,别发牢骚了,快扫厕所吧!”
二人打扫完毕后,累得躺倒在后山坡的草地上。
天上星光闪烁,像极了在春水镇的那个夜。
蒋葳蕤突然开口:“玫瑰,我们来做一个约定吧。”
沈玫瑰侧头看她,眼睛亮亮的:“什么约定?”
“以后谁要是惹对方不高兴了,就扮小丑!”蒋葳蕤兴致勃勃地畅想未来,“还有,等我们老了要养猫养狗,一起在夕阳下散步!还有……”
沈玫瑰咯咯笑着打断她:“蒋葳蕤,你好贪心啊!”
盛夏的夜空下,少女的愿景闪闪发光。
7.
沈玫瑰并没有看遍世界,大学一毕业,便选择了结婚生子。
而蒋葳蕤好似代替了她的人生,一个人几乎跑遍了全世界。
日照金山、海豚戏水、企鹅漫步、极光冰川……她都一一看过,唯一可惜的是……
“玫瑰,要是你也在就好了。”蒋葳蕤每去到一个地方,都会在明信片上写下这句话。
她们也偶尔会谈及方天画,却总是以遗憾的口吻结束。
在沈玫瑰刚转学到蒋葳蕤班上的那年,方天画便跟着家人去了国外,自此三人再没见过面。
“葳蕤,你还没放下他吗?”这个问题,沈玫瑰只问过一次。
蒋葳蕤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说:“沈玫瑰,都什么年代了,还搞纯爱呢?”
至此,沈玫瑰再没主动提起过方天画。
蒋葳蕤的性格她再了解不过,嘴上说着无所谓,其实心里未必那样想。
口是心非的人总是要比旁人吃更多的苦头。
她希望有一天,蒋葳蕤能够勇敢表达勇敢爱,不留遗憾。
在沈玫瑰初为人母那天,蒋葳蕤从遥远的国度飞了回来。
跟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男人,抱起宝宝的同时宣布了喜讯:“玫瑰,我要结婚了。”
沈玫瑰看着一脸甜蜜的两人,由衷地替他们感到高兴:“祝福你们。”
她的葳蕤啊,终是学会怎么去爱人了。
蒋葳蕤将婚房买在了沈玫瑰住的小区,年少时许下的老了还要一起散步的愿望好像近在眼前。
搬家的那天,沈玫瑰比她还要激动:“葳蕤葳蕤,我仿佛看到了五十年后的我们,拄着拐杖遛狗的样子。”
蒋葳蕤笑说:“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五十年后呢。”
“呸呸呸!”沈玫瑰作势要打她,“大喜的日子,说这种话也不嫌晦气。”
两人的人生顺风顺水,蒋葳蕤依旧活得像风,年轻时攀岩、徒步、马拉松没少折腾。渐渐上了年纪后,她真的如少女时代所期许的那般,养猫养狗养花花草草。
沈玫瑰却迷上了围棋,常常和棋友一下就不知道回家吃饭。
再然后,围在一起下棋的棋友便经常能看见蒋葳蕤牵着一条雪白的萨摩,手里提着小食盒,吆喝着:“老玫瑰,你又忘记回家吃饭了。”
食盒里多半是些健康的食物和沈玫瑰喜欢吃的水果,而蒋葳蕤送餐的频率也逐渐从“经常”变成“天天”。
小区里常常回荡着蒋葳蕤中气十足的声音——
“老玫瑰,该吃饭了。今天吃水煮牛肉。”
“老玫瑰,肚子饿不饿?今天的晚饭是小米粥。”
“老玫瑰,我偷偷带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和桂花糕。”
…………
沈玫瑰这棋一下就是十年,蒋葳蕤这晚饭也一送就是十年。
当年的小狗萨摩已经变成老年犬,在一个寒冷的冬天,老萨摩永远闭上了眼睛。
同年的深冬,蒋葳蕤因病逝世,享年六十岁。
蒋家人应她生前的要求,将骨灰带到了她喜爱的山川湖海中去,从此自由。
8.八朵玫瑰
在我十五岁回春水镇过暑假那年,奶奶病了。
老太太开始长时间陷入糊涂之中,也第一次化起了小丑妆,第一次去到那家店。
那时候那里还不是咖啡店,而是一家可以看书也可以照相的相馆。
老太太在相馆的看书区一坐就是一整天,直到傍晚时分,才匆匆回到家附近的小亭子里。
她等啊等,最终都会展露笑颜,对着空气说:“你来了啊,葳蕤。”
然后给我展示:“老张,你看我们葳蕤又给我带了我最爱吃的葡萄,你要不要一起吃?”
长大后的我才隐约猜到“老张”可能是老太太诸多棋友中的一个。
而那时的我,不懂老太太的怪异行为,甚至看到老太太如此神神道道,吓得撒腿就跑。
于是,在陪完老太太一个整日后,我借口要写作业,不肯再作陪。
我没想到,一晃十年过去,相馆变成咖啡店,老太太却一直没变。
我被老太太的持之以恒所打动,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一定不会撒腿就跑。
一定会在老太太问老张要不要一起吃葡萄时,郑重地回她一个“好”字。
9.九朵玫瑰
在一个雨后初晴的周末,我又在街角的咖啡店里看到了那名青年。
老太太依旧固执地坐在靠窗的位子,脸上的小丑妆不曾变过,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门口。
她还在等那个再也等不来的人。
在我看着玻璃窗外的街景发呆时,一道好听的声音落在我耳畔:“你好,我叫方觉。咱们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青年不知何时已经坐在我对面的位子上,他有些局促地继续说:“很冒昧打扰你,能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严格说来,他上回答应和老太太“相亲”,也算是帮过我的忙,于是我点了点头:“方先生请说,如果我帮得上一定帮。”
他自钱夹中拿出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角泛着黄,是一张黑白合照。
他将合照往我面前推了推,指着其中一个女孩,却并不说话。
待我看清那女孩的面庞时,眼睛不禁微微睁大。
她与我长得有七八分相似。
方觉又将照片翻转,上面的两行字映入我眼帘——一九七五年,摄于春水镇杨柳坡。
除了文字,还有一朵栩栩如生的玫瑰素描。
结合种种信息,不难猜出照片上那个与我相似的女孩就是我的奶奶——沈玫瑰老太太年轻时的模样。
见我不解,方觉开始娓娓道来:“这张照片是爷爷去世后,我们收拾他的遗物发现的。”
原来方觉是华侨,虽自小在国外生活,但受爷爷影响,从小就开始接触和学习中国文化。等长到十八岁,他便回到祖国的怀抱,在一流学府读了大学,又留在国内工作,最后定居闽市。
两年前,方天画老先生因病过世,方觉回到新加坡,带回了这张老照片。
此后,他几经辗转,终于找到爷爷曾居住过的春水镇。只是几十年光阴碾过,这里早已看不到半点旧人旧物。
无奈之下,他只能大海捞针,一有时间就到这里转转。
两年后,他终于遇到了一个奇怪的老太太,和一个酷似从照片上穿越而来的少女。
只是他一直没有勇气主动跟我搭讪,直到“相亲事件”的发生,才让他有了契机。
我看着那朵明明没有颜色却好似娇艳欲滴的手绘玫瑰,又看了一眼安静等待的玫瑰老太太,决定将那段尘封的往事说予他听。
说着说着,我几度哽咽,方觉的眼眶也红了又红。
夜幕悄然而至,有余晖斜斜地照在我们身上。我看着跳跃在方觉脸上的光影,轻轻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这就是我奶奶和葳蕤奶奶,还有方老先生的故事。”
方觉沉默良久,才微微牵起嘴角,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其实爸爸是爷爷领养的孩子。”
我讶异地抬眸望向他。
“爷爷终生不曾娶妻。”方觉看着角落里的奶奶,轻声说道。
我方将平静的心再次风起云涌。
老太太的等候,葳蕤奶奶的洒脱,方老先生的坚守……每个人都在爱着心中所爱,每个人也都不辜负心中所爱。
我的内心像被什么敲动,一个音乐故事源源不断地涌入大脑。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写下它们。
就在我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时,听见方觉发出的邀约:“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微微一笑:“我叫夏深。”
至于后来怎么样,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全文完)
写了一个被好几个人嫌弃的故事,大家有空也批评批评我吧,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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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路过一朵玫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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