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eers

小雨忽至,淅淅沥沥地打在窗台上。靠窗的同学小声惊呼,连忙起身关窗。这场突然造访的意外仿佛小石子投入水里,使得午后原本昏昏欲睡的课堂激起了一阵阵波澜。

见状,语文老师干脆放下手上的课本,指着窗外说:“剩下的半节课改为作文课。大家以窗外这场‘夏雨’作为主题,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作文,文体不限,自由发挥。”

这番话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啊——不想写作文!”这是杨静和,他是吐苦水的代表。在他之后,班里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有的在互相讨论怎么构思,有的还是在抱怨,而有人已经下笔如有神了。

“奕青!”许田宜刚跟后面的杨静和们交流完“意见”,一回头就看到林奕青已经在作文本上刷刷刷写了好几行。“你你你不用思考吗?”

“唔,”林奕青思考几秒,还是决定谦虚一些。“写一个具体的东西会容易一点。”

许田宜抱头趴在桌上,更崩溃了,欲语泪先流,“并没觉得有多容易......”

“没有思路的同学可以看着窗外多观察一会,不要和旁边人讲话。”语文老师在讲台上敲了敲桌子,管理纪律。“谁再发出声音就多加一篇作文。”

效果立竿见影。林奕青呼了口气,看着窗外重新整理思绪,片刻后再次提笔。

“铃铃铃——”下课了。

语文老师拍拍掌,让每组从后往前传作文本,交齐就可以下课休息了。

林奕青向前传完作文本,戳了戳身边的许田宜,拜托道:“小田,我想趴着睡会,待会上课了喊我一声哦。”许田宜正站起来伸懒腰,听完顺手一挥敬了个礼,表示包在她身上。

交谈声夹杂着窗外的雨声,是最有效的助眠白噪音。

林奕青很快便沉沉地睡着了。

-

江城一中放假惯例是半月一休,补课期间也是一样。

许田宜吭呲吭呲地收拾书包,嘴里还哼着不知名歌谣,整张脸都洋溢着快乐。林奕青正苦恼一道物理题,不自觉被身边人的快乐感染,她扔下笔,像撸猫一样摸摸许田宜的下巴。许田宜配合地眯了眯眼睛,是一只很乖的猫咪。

“小许老师,请问您今天为什么这么开心?”林奕青假装娱乐记者,团了本书在手上当话筒,然后把话筒递到许田宜嘴边,等待被采访人的回答。

许田宜一秒get到。她抬手挡开话筒,扶了扶不存在的墨镜,冷酷地说:“私人行程,无可奉告。”

“你这是耍大牌,我要曝光你!”林奕青举着话筒作势要扑上去。

“保镖呢,把她赶出去!”许田宜伸出尔康手,边往后退边喊。

这时,后面一直在看戏的杨静和一个箭步冲过来挡在两个人中间,同时双手交叉在胸前,比着神秘的手势,嘴里喊着:“守护!”

林奕青和许田宜对视,一眼就破功了。班里其他人被笑声吸引,回头看她们。大家左看看右看看,只见许田宜按着肚子蹲在地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林奕青则趴在桌上,额头枕着手臂,虽然看不见脸,但露出来的耳朵脖子全笑红了。

杨静和放松双手,一只手按在桌上,另一只叉腰,纳闷道:“至于吗你们,笑成这样。”许田宜根本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摆摆手。林奕青更不用说,本想抬头和杨静和解释一下,但跟他对视了一秒,就坚持不住又趴下去笑了。

这下更郁闷了。杨静和双手叉腰,巡视一圈,发现自己的好兄弟就坐在后面看着。他自觉找到了靠山,假装委屈,“阿池,你来说,我现在很搞笑吗?”

李连池握拳挡住嘴巴,憋笑说:“有一点。”

冷冰冰的语言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杨静和柔弱一倒,顺势倒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趴着,呜呜哭出声音。

林奕青坐起来,回头只看到了杨静和的头发。她努力憋住笑,拿笔戳了戳他的手,真诚道歉,“对不起啊杨同学,我们真的不是在嘲笑你。”

杨静和缩回手,一副拒绝配合的样子,继续嘤嘤嘤。

“呃...那你想不想吃冰,放学我请你去吃?”她商量地说。

哭声安静一会,又响起来了。

林奕青眨眨眼,有些无措。她抬头,却撞上一双深邃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根本不懂收敛,好像丝毫不介意自己偷看的事情被发现。他对上林奕青的眼睛,带着些笑意。

时间仿佛静止,喧嚣声都已消失不见了,世界只剩他们二人。

许田宜打破了这种古怪的沉默。她一掌拍在杨静和后脑勺上,低头靠近他咬牙切齿地说:“别演了啊,”如恶魔低语。

“晚上去吃冰?刚好明天放月假,不用着急写作业。”许田宜坐下,搭着林奕青肩膀发出邀请。

林奕青转过头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又悄悄指了指还趴着的这位。

许田宜朝她眨眨眼,先问后面的李连池去不去。李连池朗声说:“去。”

接着许田宜假装为难,“那咋办啊,开学搞活动,第二杯半价。我们还差一个人呢。”

她故意停住,又转头和林奕青对视,狡黠地笑了笑。然后手承在桌上,托着下巴,用手戳戳杨静和脑袋,问:“那你去不去啊?”

杨静和坐直起来,假装揉揉眼睛,抓抓头发,最后才一脸勉强地答应,“哦,正好我晚上没事干,就陪你们去吃吧。”

林奕青看着他,忍住没笑出来。不小心和李连池碰上眼神,两个人也会心照不宣地移开。

上课铃响了。最后一节是数学课,班主任的课没人敢放肆,所以刚刚还吵吵闹闹的班级马上就安静下来了。

林奕青小小声和许田宜说:“所以你刚刚那么开心就是因为明天放月假?”

“对啊对啊。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没想到被杨静和这个二百五给搅和了。”

两人想起刚刚的画面,差点又笑出声,连忙扭开头不看对方,专心听课。

一节课过得很快,打个哈欠、发发呆,迷迷糊糊就下课了。

“占用大家几分钟讲讲考试的事情。”郭晟随手整理着讲台上散落的粉笔,宣布:“明天放月假,放完假回来就是开学考。所以大家明天不要玩得太疯,好好休息准备考试,知道吗?”

底下哀嚎遍野。郭晟毫不意外,他拍拍手,叮嘱值日生记得打扫卫生,便拿着书走了。

美食大于一切。许田宜原本还在悲伤考试,老师一走就又兴奋地催着去吃冰了。

吃冰的地方就在学校附近的一条小吃街里。说是小吃街,其实就是政府规划的一条巷子,专门用来发展地摊经济,一般在下午四五点开摊。

现在巷子里热闹非凡,人和人摩肩接踵。林奕青四个人艰难地穿过人群,去到巷子最深处。

这里有唯一一家店铺,就叫“巷子深”。听说老太太不愿意跟着儿女离开这条巷子,所以只身留在了这里。后来这里热闹起来,她就把一楼改成了小吃店。招牌是卖“米酿”,生意很好。后应学生们的要求,夏天的时候老太太也会供应冰沙,味道好,选择也多,特别受欢迎。

生意好起来后,老太太就开始找帮工。她会优先把工作机会给那些家庭困难的学生,让他们假期或者放学时来店里做临时工。也正因为这点,“巷子深”在学生当中的口碑特别好,每次放学时间这里都挤满了人,常常会出现没有座位的情况。

“快来快来,我们先去占座。”许田宜拉着林奕青往里走,庆幸:“还好我们一放学就来了,还有座位,再晚一点就得排队了。”

里面正好一张四人桌,非常合适。坐下之后,一个男生拿着甜品单向他们走来。“你们看一下想吃什么,我帮你们下单。”男生身上同样穿着一中校服,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姿态不卑不亢。

林奕青是第一次来,有点抉择不定。她正想参考一下许田宜的意见,一转头,却发现她注意力根本不在甜品单上,而一直在偷瞄那名负责下单的男生。

“咳咳。”林奕青试图唤醒她,但失败。

行吧,自食其力。林奕青的目光逡巡在甜品单上,选择困难症再次困扰她。

“西瓜沙冰还不错。”李连池在旁边说了句。

这句话怎么有点耳熟。林奕青悄悄撇了撇嘴,这人还真是西瓜脑袋。

“好,那我要一份西瓜沙冰。”林奕青抬头对那个男生说。

“我也是西瓜沙冰,谢谢。”是李连池。

“我要芒果沙冰,谢了哥们。”是杨静和。

“我要一份草莓奥利奥碎冰沙。”许田宜最后一个下单,声音听起来很乖。

那个男生前面一直没什么反应地低头记录,没想到他会在许田宜后面接话,“我知道,你每次都吃的这个。下好单了,你们坐着稍等一下。”说完他便转身走了。

林奕青瞄了瞄许田宜,看到她两颊泛着可疑的红。心下了然,虽然有些好奇,可对面还坐着两个男生,不适合问。

没想到杨静和首先挑起话题。他向林奕青介绍:“刚刚帮我们下单的人叫方知翎,我们学校的,目前读高三。他履历特别牛逼,历史重点班,大小考试都霸榜第一,每次考试的作文不仅会在年级展示,甚至都会在全校展示,作为模范学习。听说他还是我们市作家协会的......”杨静和叽里咕噜地讲了一大堆,语气里满是敬佩。

接着他话锋一转,“可惜家庭条件不好,高三学习这么紧张的时候还得打工。他好像同时打了好几份工,我在别的地方也碰见过他……”

许田宜打断他,“别感慨了,人家就算打好几份工,成绩也比你好。”

“靠,人和人的脑子怎么这么不同……”杨静和郁闷地说。

正巧,这时候方知翎端着托盘上甜品,几个人顺势结束这个话题,开吃。

“嗯!草莓奥利奥碎果然是最配的!”许田宜挖了一大勺送进嘴里,满足地说。

林奕青吃了一口西瓜冰沙,西瓜很甜,一吃就知道是新鲜的。这个搭配简直就是夏日绝配!

“奕青,我想吃口你的行么?你的看着也好好吃,我们可以交换口味!”许田宜举着勺子卖萌请求。

“当然没问题。”林奕青大方地分享。

许田宜挖了一勺便赞不绝口,夸林奕青有品位,第一次吃就吃到了极品。

听到这句夸奖,林奕青首先觉得有些心虚。她抬头看了眼对面的人,没想到李连池也在看这边,两人视线相撞。

李连池笑着对她举了举勺子,无声说了句“che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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