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儿臣向皇额娘请安,”顺治皇帝刚下早朝,就来了慈宁宫,见了皇额娘,微微俯身,又笑道,“好久没尝到慈宁宫的饭菜了,不知道儿臣今天是否有口福呢?”

“三请四请你不来,到说的像我不让你来似的。”孝庄眼里带着笑意,早就吩咐下去,让小厨房做几道顺治爱吃的菜。

“宛如怀了孕,身子虚弱,儿臣不放心,才略微陪的久了些,”顺治提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满眼的柔情,“如今一得空,就立马来找皇额娘了。”

“皇上孝心可嘉,总是惦记着太后呢。”苏茉儿扶额,哪有这样说话的,不是往太后心上插刀子么,只得出来打圆场。

“这是惦记着我么?这是惦记着慈宁宫的菜呢。”孝庄并没有计较,她看出她的儿子眼里都是幸福,那是沉浸在爱情里的男人才会散发的光芒,她又何尝不希望他喜乐一生呢,如果他不是皇帝,孝庄只会为他感到开心。

可是他是皇帝,往常来见,孝庄作为大清国的太后,顺治的母后,她不得不说,而顺治却不爱听,他只认为,你是我的母后,为何要帮着别的女人来劝我,难道儿子的幸福不重要么?

母子都是倔脾气,以往见面都是针尖对麦芒,一个不想听,一个非要说,吵起来不至于,但肯定是不欢而散。

孝庄已经下定决心了,自然不会再在这件事情上与顺治争辩,她享受着仅有的与儿子相处的愉快时光。

“额娘,我之前误会你了,”但顺治却不一样,一向回避这件事的他突然提起,眼里带着些厌恶,“总有一些不知所谓的人,不敢在朕这里喧嚣,跑来骚扰额娘。”

孝庄看了一眼苏沫儿,有些奇怪,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让父母为难,是子女的不孝,让君王为难,是臣子的不肖。”

“……”

“吴克善(孝庄的哥哥之一)最近很嚣张啊,每年向朝廷进贡的东西越来越少,不是任其位,不揽其职,连每年的进京朝贡也常请病不来,还敢威胁母后,是时候该灭一下他的气焰了,好教他知道,科尔沁倚仗的是额娘,不说好好供着额娘,竟然还让额娘烦心,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待如何?”到孝庄的地位,其实已经不依靠母家的势力,不过,母家的荣耀也是她的荣耀,母家没脸,她的面上也过不去,“蒙古诸部为大清守护边疆,况且吴克善也算是你的舅舅。”

“……”顺治沉默,他的谈性已经慢慢落了下来,他瞧着自己的额娘,不在说话,他已经明白额娘的意思,可是他不认同,皇恩浩荡,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儿臣只是想训斥几句,给他个警惕。”

“这倒不像你的作风,”孝庄诧异,又赞同的点点头,“他若是蛮横,你是皇帝,也该杀杀他的威风,恩威并施,才是执政之道。况且,来抱怨的,也不止他一人,满人是大清国基,我知道你喜欢汉文化,可总得顾及一下吧?”

顺治沉默,笑着点点头,又陪着说了几句话,用过午膳才出去。

“苏茉儿,你是不是对皇帝说了些什么?”孝庄遣散奴才,只留下嬷嬷一人。

“我只是说了些太后的不容易,”苏茉儿跪下,“皇帝已经大了,他该学会体贴太后。”

“起来吧,我也没有怪你,”孝庄悠悠的叹口气,“孝顺倒是孝顺,体贴也是体贴。可他会改吗?也不是说他做的不对,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就是受不了气,得慢慢来,莫寒了元老们的心呐。”

顺治走在御花园的小径上,如今正是初春时候,百花盛开,争奇斗艳,美不胜收,可是顺治没有心情欣赏。

“去永寿宫,”

“嗻。”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

御辇嘎吱嘎吱的转了个弯,慢悠悠的向永寿宫走去。

“皇上万福金安,”董鄂妃正坐在美人榻上看佛经,看到皇上进来,将书放在一边,吃力的扶着腰,准备起身行礼。

“宛如,你身子不方便,就赶紧休息吧。”顺治忙过去,扶着董鄂妃,嗔怪道,“和我还讲什么礼?”

董鄂妃已经接近临盆,身材臃肿,行动十分不便,却还是坚持着行了礼,这才拉着顺治的手,“皇上怎么来了,怎么不多陪皇额娘说说话?”

“说了一会,就回来了,”顺治摸着董鄂妃的肚子,将脑袋贴上去,感受着婴儿强劲的心跳和时不时的踢动。

顺治转了转头,蹭了蹭董鄂妃的肚皮,将额头抵在肚皮尖尖上,感受着最爱的女人的温度,和血脉相连的儿子的脉动,顺治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又和皇额娘起矛盾了?”董鄂妃一眼看出了顺治的别扭,每次从皇额娘的宫里回来,他总会这样的失落一阵子。

“没有,”顺治的声音闷闷的,干干的。

董鄂妃没有说话,温柔的抚摸着顺治的小光头。

果不其然,顺治闷闷的声音又传来,解释了前因后果。

“皇额娘不理解我,我想帮她出口气,可是她却不同意。”

“可是,额娘也是科尔沁的人呀,吴克善是他的哥哥,你想想,一个女孩子,从小离开自己生活的草原,到达一个陌生的地方,再也没有回去看过草原。额娘他对故乡的人和物的感情一定很深,你当着她的面说要教训她的家人,她生气也是应该的呀。”

“我知道,”顺治的声音依旧闷闷的,“可是,皇额娘她不信任我。”

“额娘怎么会不信任自己的孩子呢?她一定是相信你的,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可是,大臣们信任我么?”顺治的声音很闷。

“……”

“我觉得,他们似乎都看不起我这个皇帝,纵然恭敬也只是表面的,转头就向额娘告状。我身为皇帝,朝堂上应一呼九应,所有人都应该听我的,可是,为什么我做一件事那么难呢?”顺治迷茫的抬起头,“肃清吏治不好吗?顾仁又为何这么做,我给他的荣耀爱宠,难道比不上一点雪花银?”

“我下令‘以后凡是进奏章,要满汉侍郎一起参酌公同来奏。’又有几人听我的?”

“……”,董鄂妃手还放在顺治的头上,依旧没有说话,一是,后宫嫔妃不能干政,二是,她爱的男人拥有一腔热血,也许会迷茫,会失落,可是永远不会退缩。

顺治很矛盾,他第一次发现,可能一切并不如他所愿,纵使他是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任用顾仁是第一次打击,可是,额娘对他执政的不认同,是第二次打击。

而且,这次打击远远超过上一次。

他是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他很聪明,能看穿这个王朝的危机和矛盾,他想尽办法去改变现状,缓解满汉矛盾,拜孔庙,任用汉臣,他只是单纯的认为,自己是皇帝,自己说了,那么臣民们就该听他的话去做,要尽心且尽力的去做,这是他的皇父摄政王给他留下的印象,可是,似乎不行。

他以谋乱罪幽禁多尔衮同母兄阿济格,坐殿上指挥诸将,旁若无人。他极为重视蒙古与西藏,宠幸喇嘛。他首崇满洲,重申要坚持满洲的衣冠服饰,这一切的一切都做的很顺利,他以为是自己做的很好。

可是在他的其他政策下达却很不顺利。

任用汉臣不行,取消圈地不行,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作为皇后也不行,无论自己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有一群大臣出来阻止,不止大臣,所有人都在阻止他,从小告诉他要忍的母后也在阻止,一会是蒙古诸部,一会是满旗亲贵。

今天,他突然明白了,他做什么,能不能成功,不是因为他做的对不对,而是他做的符不符合大部分满人的利益。

难道,我只是利益的傀儡么?顺治僵硬的直起身,“宛如,好好休息吧,我回去处理奏折了。不知为何,现在的奏折越来越多了。”

“福临,”董鄂妃柔婉靓丽,捧起顺治的脸,温柔一笑,“国事不能置喙,只是在我心里,你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国君,你会为了不伤小民而禁止进贡土特产,你会为了缓解矛盾而去祭拜孔庙,你会为了安抚民生去治理贪官污吏,你做了好多好多对人民有益的事情,结果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有这份心思,你爱着这个王朝,你知道怎样让他变得更好。你还年轻,你还会继续成长,大清会在你的手下,变成你想要的模样。”

这是我对顺治的一些理解,嗯,其实感觉他没有形成以他为中心的政治集团,就急着大刀阔斧,很多问题他能看出来,也下令了,但是下的令没啥用感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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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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