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光炽热地炙烤着眼前那盘淋着琥珀色糖浆的晶莹绿豆糕。空气中弥漫开丝丝缕缕甜腻灼热的气息。秦卿玥屏住呼吸，手中的补光灯杆似乎重逾千斤，她努力稳住，想靠近再拍一个诱人的特写——指尖却不听使唤地一抖，整盏明亮的补光灯直直砸落。
“哐当！”一声闷响伴随着塑料碎裂的脆响炸开。灯并未砸中糕点，而是狠狠磕在料理台边缘，反弹的力道让她握着灯杆的手瞬间脱力，灯头带着一往无前的势头，猛然朝下拍进那盘糖糕中央！
滚烫粘稠的糖浆如同小型火山爆发，褐金色的滚烫液体裹挟着无辜的绿豆糕，直冲她的面门。
“嘶啦——”
那灼烫并非烙铁般的干烧，更像是热油泼溅的粘稠疼痛。火辣辣地、死死地黏附在脸上、脖子和手臂的皮肤上，仿佛有无数只烧红的蚂蚁在同时噬咬。视线霎时被一片甜腻的、带着焦糖气息的黑暗彻底吞噬，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瞬间被撕扯殆尽。
……
粘稠的甜腻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深入骨髓的酸痛，仿佛浑身筋骨都被强行拉伸、揉碎，再草草拼凑起来。秦卿玥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光。
却不再是刺眼的白炽灯光。是朦朦胧胧的、带着陈旧质感的昏黄。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藕荷色的帷帐顶，帐子被两根细长的流苏带子挽在两侧，露出红木床架繁复深沉的雕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似陈旧木材混合着某种浓郁的、久经晾晒的衣物气息，还夹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草药苦香。
这不是她的房间。她的出租屋，只有白墙和简易家具。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细微的关节摩擦声异常清晰。没有糖浆，没有灼烧的痛感。身下的触感很奇怪，僵硬又有些凹凸不平，硌得慌。低头看身下，是厚实的蓝色提花棉布被褥，颜色很老气。
这里是……哪里？
“嘎吱——”
一声沉重的木轴摩擦声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
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个穿着青灰色粗布袍子的身影佝偻着挤了进来。那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脸上刻着刀劈斧凿般的皱纹，手里端着一个粗糙的木盆。浑浊的眼珠毫无波澜地扫过床上惊疑不定的秦卿玥。
“姑娘醒了？”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木头，“醒了就好。躺了两天了，骨头都该僵了。老奴伺候姑娘起身梳洗。”她把木盆重重墩在门边的木架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没等秦卿玥反应，两个同样沉默，穿着打扮略好一点儿的丫鬟垂着眼走了进来。她们动作不算轻柔，一左一右将她从厚得不透风的被褥里捞了出来。初春的寒气立刻贴了上来，激得她一个哆嗦。身上的月白色细布寝衣冰凉透骨。
一只枯瘦得如同鸟爪的手伸过来，开始用力揉搓她的背脊，力道又重又急，活像是在打磨什么器物。
“哎哟！”秦卿玥痛呼出声，肩胛骨被捏得一阵酸麻，“你轻点！”
那揉捏的手顿了顿，老嬷嬷刻板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森冷：“姑娘是大家闺秀，得懂规矩。这点筋骨都受不得，日后嫁进天家，如何在宫里立足？老身揉开的不是皮肉，是您身上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懒筋、痞骨！”话语落下，揉捏的动作猛地加重三分，指节毫不留情地怼着她颈后的穴位按下。
“嘶——你！疼……”一股酸胀带着尖锐的刺痛直冲头顶，秦卿玥猛地吸气，身体本能地绷紧挣扎，“什么宫里？什么懒筋？我这是在哪？”
嬷嬷眼中那点刻薄骤然结成了寒冰。她手上的动作停了，浑浊的眼珠紧紧攫住秦卿玥迷茫痛苦的脸，里面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审视，还有一丝极淡的、仿佛看穿一切的讥诮。
“董鄂家的小姐是病糊涂了，还是魔怔了？”她冷冷地开口，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碴子，“这可不是你平日撒泼耍赖就能蒙混过去的乡野地方。这是镶红旗董鄂氏的府邸！明年开春就是大选之期，多少人盯着您这门庭呢！行差踏错一步，万劫不复！老奴今日就按太太的意思，把这规矩给您再从头好好捋一捋！”她枯瘦的手猛地抓住秦卿玥的手腕，力道之大，指关节都泛了白，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生拉硬拽地将她拖向梳妆台前那张冰冷坚硬的绣墩。
一股寒意从被抓的手腕直窜上天灵盖。镶红旗董鄂氏？大选？天家？冰冷的绣墩触碰到皮肤时，如同跌入寒潭水底。
另一个丫鬟默不作声地拿起梳妆台上那顶沉甸甸的“旗头”。那根本不是轻巧的头饰，更像是一件笨重的刑具。粗糙的布底，箍头的硬板，上面固定了一圈黯淡的假花和几乎失去光泽的珠穗，散发着樟脑和陈年灰尘混合的呛人气味。
“别动！”老嬷嬷厉声呵斥，浑浊的老眼瞪着她，手里拿着一根足有半尺长的银簪，“再乱动，戳着哪儿可怨不得人！”说话间，簪尾冰冷的锐芒几乎戳到秦卿玥耳根处的皮肤。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惊恐在胸中激荡冲撞。
董鄂府…镶红旗…大选…被称作嫡女的格格…还有这块压得脖子快要断掉的旗头…
这些破碎而诡异的词句与认知，被这老虔婆毫不留情的“上刑”手段，粗暴地锤打拼凑，硬生生塞入她的意识深处。
混乱之中，脑海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像一颗遥远星辰的嗡鸣，随即一闪而逝，快得抓不住痕迹。
银簪的冰冷压着她的鬓角，仿佛随时会戳下去。嬷嬷冰冷的手死死按住她的肩膀。旁边端着铜盆的丫鬟，手在细不可察地发抖，盆里的水晃出细微的涟漪。空气粘稠得无法呼吸。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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