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胤禛所料,第二日傍晚,他们就抵达了位于祁州西部的西秦县。
西秦县治下的百姓尚且还算安居乐业,农户有地耕种,忙着侍弄庄稼,盼着有一个好收成;商户也还正常经营着商铺,一心想赚更多的钱。
因今年一直断断续续有逃荒难民途径此地,有些难民讨要不成就想抢、偷,以至于西秦县县令及其周边村落的百姓们对难民都十分警惕或厌恶。
李家村一行两百多人,青壮男女又占一大半,拉着车、担着行李走过,当真是惹人注目极了。
最开始看见热闹如寻常的村子,李家村人都有些激动,李村长还舔着笑去和一位农户打听情况。
谁知话还没说上三句,附近除草种地的、换洗衣物的男女都赶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棒槌锄头,气势汹汹的好像是来干架的。
胤禛第一时间把柔嘉护在了身后,这个村子的百姓,看着有些凶悍不好惹。
柔嘉倒是半点不慌,还探着头看李村长着急忙慌地解释着,见对面的十几个村民神色略有缓和,柔嘉勾起一抹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笑意。
她就知道,有李村长这只狡猾的老狐狸在,轻易不会打起来。就像前天遇见那群南方难民一样,李村长也是一脸憨厚和善的去交谈,可他心里随时警惕着,势头稍有不对,带着李村家人跑得贼快!
不过胤禛能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护着她,柔嘉心里是有点感动的,他明明已经知道,她并非柔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遇到危险时却还是第一时间想护着她。
柔嘉觉得胤禛这人面上看着冷淡,心里却藏着温暖。
她看着胤禛的背影笑起来,对这个队友,突然多了十分满意呢!以后,便多护着他些吧。
胤禛自是不知道柔嘉的小脑瓜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他这会儿正面色严肃地听着李村长和对面刚赶过来的刘家村村长交谈。
正是因为有了刘村长好心的指路,他们今天才顺利赶到了西秦县县城。
此时太阳已经西沉,昏昏夜色笼罩着大地,县城内的百姓大多已经熄了灯,只有少数几户门前还亮着灯笼。
柔嘉、胤禛,以及李家村众人此刻正停在西秦县城门之外。城门早已关闭,只有一组巡逻士兵在城墙上巡视。
夜色昏沉,烛火熹微,巡逻士兵们的身影也隐隐绰绰,看不太真切。反倒是外城门入口处,立着两根长杆,高高悬挂着一对大马灯,把城门外百十来米的空地照的清楚。
一个穿着盔甲、膀大腰圆、身材高壮魁梧的中年男人站在城墙之上,他手里拎着一把刀锋亮白的大砍刀,瞧着颇有几分震慑人心的气势。
他旁边还站着个十七八岁身着蓝衣的少年,此刻正举着一盏小马灯为他照明。
中年男人开口喊话,音量颇高,声音有些粗哑,说话有礼貌但不多,“诸位请止步!我们县令大人有令,西秦县不接纳难民,夜晚一律不许难民入城。”
“县令大人心善,允你们可在城门十米之外处歇息一晚,你们勿要闹事,勿要靠近城门,否则便当作乱民处置!”
柔嘉昂着头看了眼城墙上喊话的人,大致数了一下巡逻的士兵,约莫有三十来人。防守这般严密,看来这西秦县的县令,比刘家村的村长,还要讨厌难民。
她侧头看了眼板着脸陷入沉思的胤禛,心里有点担心,西秦县县令对待难民这般态度,他们真的能成功在此处落户定居吗?
李村长很是乖觉,立即喊话应着:“大人请放心!我们李家村村民都是遵守纪律的良民,不会惹祸生事的!”
说完,他还立即指挥着所有人又往后退了十来米,故意高声说道:“县令大人仁慈,让我们今夜能在这里歇脚,大家伙儿都卸下行李,赶紧收拾收拾早点睡,别扰了诸位官爷们休息。”
柔嘉凑近胤禛,压低了声音问道:“四哥,西秦县不收难民,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胤禛低头看她,鼻尖传来细微的酸臭味儿,他有些嫌弃地想要退后一步,却硬生生地忍住了。
这是自己的福晋,再脏再臭,也不能嫌弃!
他语气坚定地说:“明天先想办法进城,我们必须找个客栈好好洗漱一番。至于能否顺利留在这里,问题不大。”
西秦县的环境已经适合定居了,下一个县应该也差不多,且距离此地不过五十里路。若这里不能留下,就到下一个县城再试试。
柔嘉很有自知之明地退了半步,胤禛不说“洗漱”二字,她还没觉得如何,他一提,她浑身都不舒服了。
她五感本就比一般人灵敏,此刻只觉得鼻尖萦绕着一股子不容忽视地臭味儿,她和胤禛都臭了!
但因为他们后面几天一直佩戴着聚灵符,比起李家村众人来说,情况好了很多。李家村的村民,几乎各个身上都能抖落二两灰,有好些人,上一次洗脸,还是在六天前。
柔嘉忽然觉得自己不敢呼吸了,头皮发痒,浑身都不自在。
她拉着胤禛想往最边上走去,这几天晚上休息时,他们一直都在最边缘的地方轮流休息。即便李村长热情相邀,想让他们在最安全的中心处休息,柔嘉和胤禛也婉拒了。
不是他们矫情,有些东西,他们真的不想去适应、去习惯。
每天只能用湿布巾擦洗脸和脖子,连洗头洗澡的机会都没有,真的很难熬!
胤禛顺着柔嘉的力道走了两步,忽又停下来,“先等等,我和李村长商量点事。”
他今天上午已经成功说服了李村长,让他愿意带着全体李家村人跟着他们留下来发展,现在双方属于合作关系,胤禛自然不怕麻烦人。
柔嘉默默跟在胤禛身边,她要去旁听。
胤禛这几年习惯了冷着一张脸装严肃,以掩饰自己情绪和想法,再加上他通身天潢贵胄的气质,李村长每次面对他,都不敢大声喧哗。
柔嘉看李村长拄着拐着微弯着腰,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不由想要发笑。
她抿抿唇,控制住了自己上扬的嘴角,一双偏圆润的凤眼却微微弯起。
李村长听见胤禛没有户籍路引在手还想要进城,眉毛都不自觉地扭曲起来,他苦着一张老脸说道:“艾四公子,您这不是为难老朽嘛。”
他好心提醒道:“没有路引贸然进城,必会遭到盘问,一个不好,是会被官府当作流民或逃犯抓起来的啊。”
李村长自认是个脚踏实地的老实人,不想冒任何大一点点的风险。他愿意答应和胤禛他们一起留下定居,也是因为衡量利弊之后,觉得留下来对自己、对李家村人,都是一个好选择。
他看人不说十分准,也有七分准,这位艾四公子,观其言行举止、面相气质,绝非普通世家公子,跟着艾四公子干,十有八.九能有一个好前程!
李村长也自信在李家村里,任艾家两兄弟如何厉害,也不至于把他们全村人当傻子骗。
正是因此,他才欣然同意与艾家两兄弟一起就近落户定居,并辅助他们补办两张根本不存在的假户籍!
胤禛没有说话,薄唇微抿,严肃的面容更添一分冷峻。
李村长也沉默了,他犹豫着要不要再陪艾四公子冒一次小险,也好加深彼此的关系,让艾四公子以后能多多帮助李家村。
柔嘉皱皱眉,歪头看了看胤禛,随后故作疑惑地问李村长,“村长,我四哥看着很像流民、逃犯吗?”
李村长微微一愣,胤禛眼里却闪过一丝笑意,他赞赏地看着柔嘉一眼,“你说的对,我们根本无需担心这些。”
他们两人往外随意一站,会被人当作流民、逃犯的几率极小,毕竟是从小生长在顶级富贵窝里的人,那耳濡目染熏陶出来的贵族气质,以及刻入骨髓的礼仪和优雅,不是常人能随意模仿的。
言行举止尚且可以快速模仿,但某些更深层、更细节的东西,却是需要在环境里长年累月蕴养而生的。
李村长很快回神,他哈哈尬笑了两声,“艾小公子说的极是,倒是老朽大意,竟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这点。您二位这通身的贵气,任谁瞧见,都不会被误以为是流民的。”
哪家的流民,能养出这样矜贵优雅的公子爷呢?
李村长多看了几眼柔嘉,脸上的笑和善极了。早知艾四公子沉稳且足智多谋,没想到这小小年纪的艾小公子,除了精通一身道法、会点医书和力气大,竟还是个大智若愚的人。
胤禛板着脸,声音却温和有礼,“村长,那明日进城时,就按照我们先前敲定的说辞讲,你看可行?”
李村长正想要一口应下,忽然瞥见了胤禛光秃秃的头顶,他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了一瞬。沉默几息,他斟酌着说道:“可行倒是可行,只是有一点,先前忘了同艾四公子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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