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吹，祠堂的烛光闪动，黑影从来门洞里进来，不是一个，而是两个，詹世瀚颤抖着挡在余翠芝的面前：“阿西，别怕……我在。”
黑漆漆里门洞里，漂浮着两件巨大的黑色斗篷，詹世瀚看不清他们是什么，他浑身发抖地抱住余翠芝：“阿西，有我在。”
余翠芝轻笑，她不是不信神鬼之说，只是来的“鬼魅”气场没能把她吓到，她一把詹世瀚拎到了角落，想看个究竟。
“阿西……”
“嘘。”
余翠芝捂住了詹世瀚的嘴，鬼魅已经站在烛火之下，离他们只有几米远。
一个黑衣斗篷的人站在前面，另一个黑衣斗篷的人站在后头。
前面的人伸出白皙的手指，拨弄着莲灯灯塔的灯芯，轻点上油。
斗篷的帽子从光洁的乌发之上滑落，明暗交错的光影之下，站在排位前的人分明是赫兰夫人。
她闭着双眼，合十双手，虔诚地跪拜。
“先夫人……不……蓉姐姐，今天是你的忌日，我嫁进詹府十几年，都没人给好好地办一场忌日，委屈你了，以前我也常常来看你，不过今天是最后一次了，以前想说而没跟你说的话，今天我想同你说。”
赫兰夫人一盏一盏地点燃祠堂的莲灯：“蓉姐姐，对不起，如果当初我没有执意让皇帝哥哥赐婚，也许你还在这个世上……爱新觉罗·赫兰谅德藐躬，上干天咎，若在姐姐有灵，赫兰来世为奴为婢，偿还姐姐。”
“格格您切不可咒自己，当时您怎知先夫人会为您而死，您定会长命百岁的。”帮赫兰夫人一起点着莲灯的香橼嬷嬷惶恐地跪在地上。
“香橼，我们就要回科尔沁草原了，到了那儿一定会长命百岁。蓉姐姐，来世赫兰再还你性命。”
平静寡淡的赫兰夫人脸上突然又哭又笑，长明灯散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芒，星星点点的光芒照在赫兰眼睛里，她的眸底闪动肆意自由的光，也闪动愧疚忏悔的泪。
莲灯一盏盏地被点亮，空荡的祠堂本就没有藏身之处，余翠芝和詹世瀚躲藏的地方，被一盏盏灯照亮了。
光影交错，带着泪痕的赫兰夫人看到了角落里的两个人。
“婆婆……赫兰夫人……我们来看先夫人，这是我做的牛肉粿条。”余翠芝这辈子都没有那么心虚过，杏目闪烁，以假笑掩饰着尴尬。
“赫兰夫人，刚刚我们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我们这就走。”詹世瀚心虚拉着余翠芝逃。
香橼嬷嬷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赫兰夫人，今天是先夫人忌日，我们就是和您一样来祭拜她……”
詹世瀚话说了一半，发现说自己说得不对，今天是赫兰夫人的生辰，整个詹园都要为赫兰夫人庆生。
为先夫人祭祀，显是坏了规矩，他想解释又不知怎么把话圆回去，还好余翠芝心领神会地接上了话：“赫兰夫人，今日是先夫人死忌，也是您的生辰，自嫁进詹园，您没了生辰，先夫人没了死忌，您这么多年来祭拜先夫人，也是想解开这个结吧。”
赫兰夫人不语，来世当牛做马终是一句空谈，今生她赫兰，终是亏欠先夫人，这亏欠折断了她雄鹰的翅膀，让她再无肆意自由的可能。
之所以选择和离，就是她的逃离，可内心亏欠呢，就算到了草原，还是无法逃离，无法飞翔。
她会永远被禁锢在这份爱和亏欠之中。
余翠芝的眼里闪烁烛火，火光印着她的瞳仁，眼里的火光碾压着赫兰夫人心里的痛处。
香橼嬷嬷松开了拦去去路的手。
詹世瀚还有些一瘸一拐，这次却走得极快，他生怕再被拦住，赫兰夫人没拦他们只是问了一句：“翠芝，折断了翅膀的雄鹰还能飞吗？”
“赫兰夫人，只要你想就可以，生死本是循环，死者死忌，生者生辰，并不矛盾，雄鹰飞的不只是翅膀。”
“我想为蓉姐姐光明正大地办一次忌日，你们是否会帮我。”赫兰夫人没多大的指望，问的语气也是淡淡的。
但余翠芝没有一分钟的犹豫：“可以，就给先夫人一个光明正大忌日。”
“阿西，这可不行，红白之事怎么可以……一起……”，詹世瀚想阻止，余翠芝不容置疑的眼神看他，本来很有气势的阻止声音越说越小：“一起办吧……不是不可以……阿西说可以就可以。”
无论现世的金羽，还是清朝的詹世瀚，都怕老婆，老婆说的就算是天方夜谭，他也会努力达成。
“赫兰夫人天亮之后，你等我们一起帮先夫人办个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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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詹世瀚打着哈欠，余翠芝打着鸡血。
“阿西，你歇息一会儿。”詹世瀚陪余翠芝忙了一夜，他一个大男人都快顶不住了，余翠芝还强撑默写菜品。
古代人祭奠先人的食物五花八门，种类繁多，食材和流程，余翠芝按着原主记忆里菜谱子，默写了满满三张纸，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詹世瀚要用余翠芝纸上的食材搭配出菜式，这操作难度一点都不比做满汗全席少，而且灾后食材缺少，要凑齐食材更是难上加难。
光准备三牲就难住了他们，水灾之后，鱼肉尚可获得，其他鸡、羊、猪，大多在水灾之中淹死，好容易从望月楼薅来了唯一一只鸡，但剩下的一牲，也无从寻找。
而且除了肉类，还要十二道菜，十二道菜要荤素搭配，菜色上通常要选择先人生前喜欢吃的或者有特殊意义的食材，表达了对先人的怀念，余翠芝和詹世瀚从来没见过顾秀蓉根本不知道从何准备，只按着余翠芝记忆里制式的菜品准备着。
还要准备两件糕点，糕点做起来倒是简单，但没见过做什么好呢。
还有古代祭品中酒和玉，詹世瀚去望月楼借酒，不想詹世洋早就把存酒喝了干净没有酒，唯独这玉，詹世瀚倒是有一块原主留下的，余翠芝也有一块，这玉大概是定情信物吧。
“阿西你看……”
“老公，我想到了个好办法……”
啪嗒！
詹世瀚摘下玉佩给余翠芝看，余翠芝话说到一半，一大滴血落在玉上，鲜艳刺目，扎得詹世瀚眼角泛红，眼底透着愠气，压着怒气手忙脚乱给余翠芝止血：“就知道逞强就知道逞强，阿西你这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他们的红事也好白事也罢，和我们夫妻有什么关系。”
腥红的鼻血不停从鼻孔之中往外冒，余翠芝有些晕，眼神里灼灼的碾压感削弱不少，浅浅地吻了吻詹世瀚的眼角，娇娇弱弱的娃娃音哄着生气的詹世瀚：“老公，明明是你答应詹元显的啊？”
“是我答应詹元显的没错，但我没答应爱新觉罗·赫兰，而且你又流鼻血了，就是不行。”詹世瀚的气没消，眼里全是余翠芝流出血水，气得眼泪从眼底冒了出来。
“老公，我错了……我的老公对我最好了。”余翠芝夹着甜甜的娃娃音，扑在詹世瀚怀里撒娇，虽然她撒娇的样子又刻意又生硬，但詹世瀚生气不起来了。
余翠芝看詹世瀚露出了笑容，继续说道：“老公，顾秀蓉是我们老乡，我是真心想为她办一个忌日，你一定会帮我的吧？”
“老婆吩咐为夫哪敢不从，可这食材不够该怎么办？”
“我想到办法了，只要把这两张纸重叠一下。”余翠芝举起了两张菜单，一张是忌日的菜谱，一张是生辰的菜谱。两张纸举过头顶，正好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射进来，迎着光两张纸的菜式重合在一起。
“阿西是说，先用食材做忌日，再重复使用食材做生辰。”
“muma～～”，余翠芝抱着詹世瀚送上了一个大大的香吻，吻微微带着点血腥味：“老公，你真聪明。”
淡淡的血腥味让詹世瀚万分清醒，立刻否定了余翠芝的：“这哪行啊，生辰的食材都府里的后厨，詹元显亲自动手做，怎么可能先给死忌用？”
“我们求自然不行，如果是赫兰夫人呢。”
詹世瀚对上了余翠芝的闪着灵光的眸子。
“可以，老婆你真聪明。”
“小桃，快些起身去传馨园，捎个口信。”
詹世瀚和余翠芝忙了一夜，小桃这丫头天亮了都还没醒，詹世瀚心里不平衡叫她起身，吩咐了小桃要说的话，然后和余翠芝去詹园的后厨。
詹园的后厨一向简朴，府上每个园子都另有私灶，詹元显又长期在军营，只有几个切菜的帮工，甚至都没有正式的厨子。
天才刚亮，詹世瀚和余翠芝到厨房时，以为厨房里除了看管食材的人，应该没其他人。
没想到，还没进门就听见骂骂咧咧的声音：“你这小蹄子，简直蠢钝如猪，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留你何用？”
“大少奶奶，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彩云求饶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疲惫。
“还有你……碧霞，你这眼珠子莫不是长在脑门子上了吧，你看看这摆盘，为何如此丑陋，是不是要挖出来看看？”
“大少奶奶，奴婢实在体力不支，所以……”碧霞发抖的声线里充满着倦意。
“你说体力不支，碧霞的意思，是我祝连英亏待你们了，我可是答应你们俩，今后我做主母，你们做管事嬷嬷，若你们不想当，尽管去那个只有钱没有脑子的老二那里。那里人多分到活自然就少，不过，那么多人，以你们的资质什么时候才能混到管事的嬷嬷？当然你们也可以去穷酸的老三那里，不用干活，只要你们像小桃那骚蹄子，那么妖艳媚人就行。”
真是P了一手好UA！
“对啊，到我们三房就是不干活，还吃得好，哪像大嫂每天都在画饼。”
余翠芝重重地敲门，闯进了厨房。
明天估计内容不会太多，耳鸣一直不好去医院看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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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红事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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