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回到翊坤宫,待要去向姨母请安,哪知雪雁站在廊下摆摆手,意思不让她进。
珊瑚诧道:“怎么了?”
不管因为什么缘故,宜妃最近可疼她了,珊瑚自觉没必要拘礼,何况她这趟差事办得不错,间接还帮宜妃向四阿哥示了个好——要知道雍正皇帝继位之后,宜妃的日子可不太好过呢,连个太妃都没捞上。
尽管她只占了个壳子,但经过这段时日相处,珊瑚已把翊坤宫上下视作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自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虽然实现不了宜妃的美梦,改善一下大环境还是可行的。
秋菊冬梅对视一眼,含笑道:“想是万岁爷在里头呢。”
珊瑚恍然,难怪大白天还放下帘子,她就说宜妃没那么怕冷。
只得先回偏殿向额娘请安,郭贵人见她脸颊红扑扑的,以为受冻之故,叫人把暖炉搬到近前来,又灌了个汤婆子让女儿揣怀里捂着。
珊瑚心里热乎乎的,额娘或许不够聪明不够理智,但对她可真是没话说。
又见郭贵人自个儿坐在窗下缝制皮手筒,她不免嗔道:“这些事让下人来就行,您何必亲自动手?”
郭贵人执意道:“她们也有自己的事,再说粗手笨脚哪及我这般细致,漏了针脚就不好了。”
她也甚少出门,一想到江上风大就心惊肉跳的,若是船上病倒,哪能及时请大夫?药也不好买呀。
珊瑚绝倒,想说康师傅哪能预料不到这些,南巡一事早在半年之前就已决定了,从主子到下仆、工匠、太医、船夫、绣娘,洋洋洒洒加起来怕是有几百上千号人,都是要带去的。
她甚至怀疑自己能否看到龙舟上的风光,甲板多半挤得跟菜市场一般吧。
郭贵人拳拳爱女之心,珊瑚不便煞风景,只好奇地在一旁看她劳作。
郭贵人臻首娥眉,玉指轻抬,动作优雅得跟作画一样,可见她说自个儿绣工好绝非吹牛。
见女儿对此感兴趣,郭贵人抿唇笑道:“不如额娘亲自教教你?”
说完就要让人去拿一副干净的绷子来。
珊瑚赶紧开溜,她很愿意陪额娘享受天伦之乐,但把她培养成一个合乎体度的高门贵女就不必了,她并不抗拒学琴棋书画、女工针黹之类的玩意儿,但前提是自个儿愿意,若只为了取悦男人当个尽善尽美的宗妇,请恕她难以从命。
她还想再当几年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呢。
郭贵人怕她跑远了,只得叫秋菊跟着她,到时间回来用膳。
珊瑚并没打算出去,她只想偷听正殿里头在干什么,趁雪雁不在,珊瑚鬼鬼祟祟来到窗前,又叫秋菊去廊下帮她盯梢。
秋菊埋怨,“格格,您到这儿来做什么?”
就算宜妃不怪罪,可里头还有万岁爷呢,这私自窥探的罪名可不是谁都担当得起的。
珊瑚一本正经,“我就是要盯着皇阿玛,免得他为非作歹呀。”
宜妃才刚怀上身孕,胎气并未稳固,若这时候行男女之事,那不是妥妥小产么?太伤身了。
系统:【宿主,原来你也挺污的。】
珊瑚懒得睬他,催促秋菊快去,自个儿好觑准时机打断,省得老康真个色心大起害苦了姨妈。
秋菊没法子,只得磨磨蹭蹭去帮她望风,脸上不自禁地红了红,她一个黄花大闺女都没想过这些事呢,格格倒是少年老成,什么都知道。
珊瑚跟个偷油的耗子似的小跑至墙根处,耳朵紧紧贴着轩窗的边缘,可惜隔得太远,听不出什么来——莫非康师傅跟宜妃都不是那种床上狂野类型?
珊瑚按捺不住好奇心,仿着聊斋里的办法,沾了点唾沫轻轻将窗纸戳破一点儿,这才斗胆顺着小孔朝里望去。
奈何外头太亮,那屋里的油灯又太暗,乍一看倒是影影绰绰的。
正待再凑近一点儿,系统发出警告:【小心,有人来了。】
珊瑚尚来不及闪躲,就跟康师傅来了个大眼对大眼的对视,好囧。
话说能跟她平视,就算她是掂着脚的,也说明康师傅的身高的确不怎么伟岸吧。
系统:【你忘了人家可以弯腰。】
珊瑚:……也是。
偷窥被戳破就没办法了,珊瑚只能乖乖推门进去,臊眉耷眼,努力扮作一脸无辜。
宜妃诧道:“哈宜瑚,你在外头作甚?”
珊瑚嗫喏道:“五弟让我带句话给娘娘,我那会子给忘了,正想回禀您呢。”
系统讥讽,【呵呵,敢做不敢当啊,明明是想看你皇阿玛跟宜妃有没有在里头办事呢!】
宜妃脸刷的红了,这下证实了那道声音绝非菩萨显灵,怕是哪里来的色鬼,这样轻嘴薄舌不知自重!
哈宜瑚也真是,怎么能轻信?她再糊涂,也不可能拿皇嗣冒险。
宜妃自然想不到这是外甥女自己的主意,还当她被人愚弄呢。
康熙则是失笑,他知道哈宜瑚人小鬼大,必是想来探探自己有无“欺负”她姨母。
来都来了,康熙自不能再叫她回去,索性允她留着,也省得被误会自个儿是个胡天胡地的老色鬼。
宜妃拨了拨火盆,把里头埋的几个芋艿拣出来扔给外甥女,让她慢慢消磨时间。
珊瑚捧着热乎乎的刚闷熟的芋头,果然心思就专注多了,原来这会子就有了荔浦芋头,无非个头相比后世的要小点,但滋味已不分上下。
康熙这厢又说起南巡的事,表示不能带宜妃伴驾,实在遗憾。
宜妃尽管心里憋屈得要死,但还是善解人意地表示她有身孕不便,由其他姊妹服侍皇帝也很好,又劝康熙多去郭贵人那里。
康熙叹道:“朕何尝不想多亲近你姐姐,是你姐姐总远着朕。”
说完倒去看珊瑚,似乎想借她的嘴转达给郭贵人。
珊瑚眼观鼻鼻观心,大快朵颐啃着糥叽叽的美味芋头,她才不想掺和这档子事呢。再说郭贵人自己住得挺好的,康熙一而再再而三前去撩拨她的情绪,那才讨嫌。
康熙也无法了,女儿的性子跟她额娘一脉相承,也不知是福是祸。
宜妃唯有叹道:“姐姐生产之后损了身子,这一向时气又不太好,得静静调养着……万岁爷您多体谅。”
康熙当然不计较,他是皇帝,只有旁人迁就他的道理,再没有他迁就人的,何况六宫里头燕瘦环肥比比皆是,郭贵人是否愿意邀宠,实在也无足轻重。
之所以在随驾名单添上一笔,一则是赏宜妃面子,二则也是为了胤祺跟哈宜瑚,孩子们总不能无人照料。
宜妃因关切问道:“听说大格格病了?”
偏赶在这关口,怕是难以随行。不过这么一来二格格的气倒是顺了,再无人压她头上。
三格格还在幽禁不能出门,看来能伴驾的公主就只有两位——但愿荣妃识相点儿,若敢叫二格格给哈宜瑚使绊子,宜妃必得手撕了她。
康熙颔首,“已经报过太医院,说了犯了咳疾,得静静调养月余才能好。”
系统正跟珊瑚咬耳朵呢,【什么咳疾,就是恭亲王跟福晋买通太医使的障眼法罢了,好让大格格借故留下,到时候趁着六宫防卫松懈偷溜进去探望女儿,可叹父女情深!】
宜妃神色微僵,又有点恼火,谁不知道里头关窍,这声音偏偏要自作聪明,打了皇上脸吧?
嗔怪地看了眼哈宜瑚,怨她也不约束约束。
珊瑚承认,自己有点放任自流的意思,故意借系统之口说出来。毕竟宫里再松懈,也还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镇压着呢,到时候事发出来,恭亲王夫妇岂有不被问罪的?
与其如此,不如先叫皇帝知道。犯罪未遂跟犯罪既遂,量刑程度总还是有差别的。
但,出乎珊瑚意料的事,皇帝并未动怒,而是沉声叫来梁九功吩咐,“传令下去,让大格格搬回王府养病,等痊愈之后再送回来。”
如此,恭亲王一家三口就能名正言顺团聚,不必担心问责了。
宜妃赶忙赔笑,“万岁爷圣明,那阿哥所每日人来人往多少走动,省得过了病气给其他皇子公主,还是搬出去的好。”
康熙扯了扯唇角,“爱妃所言极是。”
二人心照不宣帮忙圆了这个慌——哪怕只得月余短暂相处,对恭亲王夫妇已是难得的恩赐。
珊瑚必须承认,便宜爹还是有点人情味的,或许被那道声音戳破了才顺水推舟,但,总归结果是好的,不是么?
她笨拙地爬下脚凳,摇摇晃晃向那缕明黄身影走去,又精心挑了个火候最好的形状最饱满的芋头出来,细细剥去那层外皮,呈给她名义上的父亲,奶声奶气道:“皇阿玛,您也尝尝,可好吃了!”
康熙睨她一眼,含笑接过。
宜妃松口气,哈宜瑚还是比姐姐识时务的,知道怎样才对今后处境最好。
可随即却反应过来,怎么单给万岁爷却没给她?她才是亲姨妈呢。小丫头太欺负人了。
感应到姨母不满,珊瑚环顾四周,额,方才她吃得太多,貌似已经没有了,那盆里的还没熟透呢,当然不敢让孕妇试毒。
迟疑刹那,珊瑚怯怯将手心里的半个送上去,她是小块小块掰着吃的,应该没沾上唾沫星子?
宜妃毫不犹豫接过来放进嘴里,三下五除二就给解决了。简直称得上狼吞虎咽——看来怀孕是饿的快。
珊瑚:……姨妈,你一直以来的优雅美人形象呢?都被皇阿玛看去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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