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太皇太后与苏麻喇姑闲话,似在不知不觉间就说起,“皇帝将西洋红利分三成给八旗,让宗室子弟都沾染南洋的好处,看似是分润,实则是把诱饵挂在了三藩的头顶。”
苏麻喇姑附和着自家格格的话,说:“那些尝到甜头的旗人,都捧着账本盘算着下次航行的利润呢。进来请安的福晋们,请见的间隙都在讨论这事儿,不少要拿嫁妆银子出来入伙的。”
太皇太后点头,前朝大臣们此刻绝不会容忍三藩在航线上作梗;宗室王爷们看着商船带回的银子流进府库,自然明白“南洋巨利”与“三藩盘踞”是水火不容;就连向来主张“安内”的老臣,见了户部呈上的东洋账册,也开始念叨“王师该南下了”。
南下,北边就不能乱,哀家这把老骨头还能替孙儿看着点。若非商路纠纷太多,原也不必如此操心。
珠兰:怪我咯······
赫舍里府
索尼念叨着,这便是帝王的算计:用银子勾着八旗的胃口,用利润系住宗室的心思,再让朝廷对海洋巨额收入的依赖,变成削藩的底气。
两个孙子却一味舞刀弄棒,年纪大了还是调皮,天赋都在身上,就不爱往脑子里灌。
索尼摇摇头,难带啊。这带孙子,可比上朝都难。
因为日本市场随着货物大量进入开始萎缩,海域上还因为商贸的繁荣导致海盗四起。
索额图与明珠这对老朋友,都很看不惯这些蛮夷不仅不勇于给天朝上国送银子,居然还敢在他们升官发财的路上制造麻烦,决定在明年贸易之前,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是上国权谋。
于是,他们决定开一个联合会议!
之前两大衙门同时派出了探子,在东瀛各地刺探,收集了各类信息,结合之前晋商提供的情报,对江户幕府的情况有了大致了解,甚至分析的比他们幕府自己还到位。
同样被皇上调入商部的汉侍郎陈敬亭说,“江户幕府相对稳定,但面临着财政危机等问题,所以他们对外贸易有所管控。”
本来要去广东当知县的姚启圣,受到了施琅的举荐,留在海事衙门当了主事,他分析,“东瀛城内生活费用大增,幕府和各藩财政支出相应增大,但收入却以实物形式恒定出现,导致财政收支失衡,财政危机成为常态。”
富察氏的年轻俊彦马齐,被从工部调入商部做了郎中,他虽然才十九岁,但见识不凡,对数字十分敏感,“属下统计,德川幕府年收入折合白银是四十六万七千两,而每年支出却达一百四十万两以上,财政赤字严重,这里面还不算每年流失的金银铜矿的价值。”
明珠点点头,“各藩实际比幕府更早陷入财政破产境地,封建领主和武士经济地位下降,不得不向商人借钱,甚至出现大名向商人低三下四借钱的情况。”
这意味着,商人阶级凭借货币购买力逐渐取得社会实际主导地位。令人警惕啊!
也正是因为认识到了东瀛的情况,造就了明珠对商人利用又严防的习惯。进而,影响了皇帝对商人阶层的印象。
索额图补充道:“东瀛仍实行锁国政策,严禁国人出海通商,但民间贸易在一定范围内存在,日本长崎的贸易较为活跃,以生丝换取日本铜具有暴利。这就是之前晋商赚钱的路子,也是马佳氏能带回那么多银子的缘由。”
但今年“正德新令”恰巧颁布,限制在日贸易额,规定各港口赴日商船的总数限制为一年25艘,每年买铜不能超过300万斤。
年底时,幕府还令长州、福冈、小仓各藩缉捕在海上与清奸商从事贸易活动的人,加强对走私贸易的管控。
这消息传回来,明珠就炸毛了。
这明显是针对他啊,狗一样的幕府!
商部衙门的炭盆烧得正旺,几人频频发言,要让那小国晓得何为敬畏,火炭映得墙上的日本舆图泛着暖光。
朝堂还在为三藩的战事何时开打争得面红耳赤,为了赚钱,索额图与明珠的话题,围绕着东瀛的海岸线又进行了一个多月。
“你看这长州藩,”索额图的指尖敲在海图上,墨笔圈出的港口旁,密密麻麻记着“银山产量”“对幕府不满”的小字,“表面对江户幕府俯首帖耳,暗地里早因银山的分成磨了十几年牙。去年咱们的商船去,奉行私下塞来的信里,字里行间都是怨怼。”
明珠正让马齐核对着长崎的贸易清单,闻言抬头皱眉:“可江户幕府越收越紧了,明年要限制商船入港,咱们的丝绸、瓷器怕是迟早要受影响。”他放下账册,语气里带着担忧,“照这势头,日本市场怕是要一年比一年小。”
“小?”索额图忽然笑了,抓起案上的茶盏抿了口,茶水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暗色,“要我说,是嫌水不够浑。”他俯身指着舆图,从长崎港划到长州藩,“长州藩本就与幕府不对付,沿海的小藩国更是缺盐少铁——咱们要是往里头添把火呢?”
明珠眼前一亮,“添火?!”
“给长州藩壮胆子,他们本代藩主是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一直试图与朝廷联系。只有我们愿意支持,他就敢跟幕府争银山的支配权;再悄悄贩卖给周围这些小藩送些铁器、火药,让他们敢跟幕府叫板。”索额图的指尖重重落在“江户”二字上,区区小国也敢不顺上意,自有办法叫他自顾不暇。
陈敬亭笑道:“他们乱起来,才顾不上查咱们的船运了多少货。到时候咱们左手卖给江户丝绸,右手给长州送火药,浑水摸鱼的利,可比现在安稳做生意厚多了。”来了商部与海事衙门的,都是思路活跃的年轻人,互相影响下,大家都没了之前仿佛耻于言利的习性。
马齐握着算盘的手顿住了,半晌才反问:“要是咱们想要的是他们的银山,干嘛费这劲?直接让水师夺过来,银子不就直接进账了?”这个年轻人,思路更加直接。
明珠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放下茶盏的动作都带着几分对蛮夷的轻慢:“你当那东瀛野人跟咱们一样?”
他从账册里翻出页纸条,上面是采买太监记下的见闻,“他们的矿工,要么是战俘,要么是罪犯,不用给月钱,饿不死就行。咱们要是占了矿山,雇矿工得付工钱,防着暴动得派兵,这笔支出算下来,比拿货物换银子亏多了。”
“竟有这等事?”姚启圣的眼睛瞪圆了,捏着纸条的手指都在抖,“拿国民不当人……这蛮夷之地,真是……”还不如三藩下属呢。
“所以啊,”索额图打断他,重新铺开舆图,取过笔,在长崎港与长州藩的位置各画了个圈,“咱们不用费那劲儿去占地,就用丝绸换他们的银子,用火药挑他们的矛盾。他们内斗得越凶,咱们的船就越安全,赚的就越多。”
马齐望着舆图上的圈,开悟了:江户幕府、长州藩,都是上国手里的棋子——而他们两部,是执棋的人。
“明年开春,”明珠拿起笔,在贸易计划上添了行字,“先给长州藩送一批上好的铁器,说是‘商部酬谢往年护送之恩’;再让马佳氏继续去长崎,跟奉行说‘幕府要是再压价,咱们就去跟长州藩直接做买卖’。”
马齐听闻,立即举荐自己去日本经略此事。姚启圣张口,没抢过他。
这俩新衙门里,就没有不想升官的。
富贵险中求!
等闲商人要考虑不得罪东瀛幕府,做买卖细水长流,他们背靠朝廷,却不用考虑小国之思。
索额图看着年轻的马齐眼里燃起的光,端起茶盏与明珠隔空一碰:“就这么办,乱中取利,才显得出你我的上乘功夫。”
炭盆里的银丝炭“噼啪”爆响,将众人的影子投在舆图上,像一群蛰伏在东瀛海岸的兽。
外头的风雪还没停,商部衙门里的冷气已顺着洋流,漂向了千里之外的日本列岛。
康熙七年的海面上,挂着“大清商部”旗号的商船往来如梭。
去东瀛的航船频率比去年翻了一倍,舱里的货也变了模样——除了惯常的苏绣、景德镇瓷,竟多了用油布裹紧的火药桶、泛着冷光的铁器。
马齐亲自压货过去,走了数个小藩,拿日本大名当练习册,写自己的权谋题。
施琅私下安慰姚启圣,再等等机会。
他们站在岸边,听见天津卫的码头工人私下嘀咕:这哪是做买卖,倒像往东边送打仗的家什。
两人对视,都晓得部堂的野心不止在银子上。
商部衙门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明珠盯着账册上的“3000万两”,指尖在“半年千万”的红线下来回摩挲。
马佳氏当年创下的纪录,是他肩上的秤砣,压得他每月都要核对三遍东瀛的货单。
可江户幕府偏不识趣,一面缩减贸易规模,一面还想压价三成,明摆着不想让大清占太多便宜。
“不让安稳做买卖,那就别怪咱们掀桌子。”明珠对着马佳氏送来的密信冷笑,信里说长崎藩的藩主大名偷偷托人带话:“愿助大清商事,只求大清助他逼迫幕府让步银山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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