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皇帝无子

太后捧着茶盏,指尖泛白,半晌才低声道:“皇上心里装着前朝的事,三藩、南洋、东瀛……忙得脚不沾地。”

“忙?”太皇太后冷笑一声,佛珠线被拽得咯吱响,“再忙,皇家的根苗不要了?哀家当年像他这么大,早已生了两个女儿!”她瞥了眼太后,语气软了些,“你也是,他是你儿子,就不能劝劝?”

太后垂下眼,茶盏里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脸:“额娘知道,皇帝的性子……决定的事,谁劝都没用。”她知道自己嘴笨,哪里还敢提“子嗣”二字。

太皇太后话说如此,其实心里明镜似的,劝是没用的。

上月皇帝来请安,说完南洋的船,她捏着内务府绣房贡的百婴图锦缎说“这料子软和,瞧这百婴多喜庆,该给哀家添个重孙了”,皇帝却笑着岔开话,说“西洋的香料,孙儿让内务府给您送些来”;这月再提,还没说后宫呢,他干脆说起“海事衙门新造了战舰,能抵得上三藩的水师”——句句都在绕,偏不接她的话。

疑心像野草似的冒出来,她悄悄传了御医,屏退众人问了半晌,得到的回话是“皇上龙体康健,脉象有力”。跟他结婚前,一样!

太皇太后松了口气,却又更窝火了——不是身子的事,那就是心思压根不在这上头!

满宫女子,并没有他看上眼的。

皇帝在乾清宫收到太皇太后又传御医的消息时,正对着传教士送来的《人体图说》皱眉。书里说“少年生育,于父母、子嗣皆损”,这话他怎敢跟太皇太后说?以她的脾气,怕是要把这些“妖言惑众”的传教士拖去午门问斩。

他捏着书页的边角,想起前日请安时太皇太后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心里泛着苦。只能再让太监送些珠宝香料人参鹿茸去慈宁宫,算作无声的安抚。

慈宁宫里,太皇太后望着那箱新贡的人参,对苏麻喇姑说:“你说,问题到底出在哪?”是珠兰不得宠?可皇帝每日都跟她用膳;是妃嫔不争气?可连贵妃那样的美人,皇帝都没正眼瞧过。

太后以为是在问自己,说道:“会不会是……宫里太冷清了?”或许添些热闹,让皇帝多来后宫走走,心思自然就转了。

苏麻喇姑刚要接话,就见太皇太后拍了下炕桌:“去,传旨给内务府,把西六宫的廊下都挂上灯笼,再让乐工每日午后在御花园奏乐——哀家就不信,他还能总待在乾清宫!”

珠兰:这是唱的哪一出?

住在咸福宫的玉宁,眼前一亮,决定午后去旁边的御花园中抚琴跳舞。

萨琳与诺敏皆无动于衷,不曾管那边的热闹,只做自己的事。

塔娜往御花园去了几次,给玉宁狠狠捧场,她还带着姐姐珠兰一起去,姐妹俩一起给玉宁叫好。

后宫,就和谐的过分。

乾清宫里的皇帝,有些烦恼于祖母的好意。他对着《人体图说》轻轻叹了口气,就忍了后宫的喧闹。他还在长个,晚上还会腿抽筋儿,已经很为之烦恼了。按说祖父与阿玛个头都是一般人,怎么自己就长这么高?肯定是因为朕乃天命所归!

压根想不到,慈宁宫的太皇太后,已为他布下了另一盘“催生”的棋。

慈宁宫的暖阁里,熏笼烧得正旺。

太皇太后捏着茶盏,看珠兰福身落座时,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几分审视——这皇后,笼络皇帝的本事不是没有,弄那些“糖筷子”“肥皂子”倒上心,让皇上离不开她的筹谋,一直令她管着内务府。这么聪慧的一个人,偏偏在子嗣这事上像块木头,半点不急。你哪怕灌醉了他的,也该有结果了啊。

“珠兰啊,”太皇太后先扯了些闲话,话锋忽然一转,“朝中也该选秀了,不光是给皇帝添人,八旗子弟的婚事积压了两年,也该指婚了。”她顿了顿,瞟着珠兰的神色,“福全、常宁的亲事,也得借着选秀操持起来。”本来想让皇帝先有子嗣,再给他们指婚。现下,不能再拖了。

珠兰刚剥了颗蜜饯塞进嘴里,闻言直点头,“可不是嘛,宫里头就这几位姐妹,早就腻了。选些漂亮妹妹进来,既能陪说话,还能帮着理理琐事,挺好。”

这话听得太皇太后与太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诧异——哪有皇后盼着给皇帝选秀,还当是选玩伴的?

太皇太后心里憋着气,晓得这招儿用处不大了。早些年她就发现,皇后是一丝危机感都没有,一点笼络皇帝生太子的心思都不长。

后宫安稳的,就像没有后宫似的。这根本就不符合她的刻板印象,太皇太后有些话说不出,只能埋怨后宫佳丽都不争气。跟她年轻时,差远了。

老人面上却没露,拿出了此次的杀手锏。

珠满脸期待的看着太皇太后,听反复。

就听她转而说起草原的事,“科尔沁这两年接了晋商的草原贸易,富得流油。哀家的大女雅图在那边,日子滋润,可二女阿图嫁的巴林部,却总来哭诉日子紧巴……”

珠兰眨了眨眼,科尔沁是太皇太后与太后的娘家,好处自然都给那边了,是光明正大的偏爱。但是吧,科尔沁王公有点接不住这破天的富贵,独食吃的难看。连京里和罗刹,都怨声载道了,何况草原呢。

阿图公主的婆家巴林部显然是没捞着好处的部落,公主也要过日子,也要护着自己的儿子,自然要写信回来诉苦了。

雅图公主连亲妹妹都得罪了,其他人更得罪狠了。

这是啥,这是捧杀啊!太皇太后感慨,自己也是被银子迷了心,当初就不该答应让科尔沁独吞好出。而今她几番去信给长女,让她收敛,她竟然阳奉阴违。

“这好办呀,”珠兰语气轻快,“要么从科尔沁分些商市给那边,要么就另开条新商路,比如往漠北、罗刹走,避开科尔沁的地盘。”

太皇太后要的就是这话,“分商市怕是要闹起来,开新路又得有人主持。要不,哀家跟你额娘回趟草原,当众把这事定了?”不走一趟去,怕日后科尔沁左翼后旗真成众矢之的。

太后眼睛一亮,急切说道:“真能回去?就是皇上太忙,怕是没空陪咱们……”

“皇上没空,不是有珠兰吗?”太皇太后拍板,看向珠兰,“你陪我们两个老婆子走一趟,如何?”带走皇后,不是她心血来潮,是早就深思熟虑的。不仅为了让皇帝听话,也是珠兰经营的天赋极高,老太太相中了她能出主意。

珠兰心里一动,草原的商路布局她早有盘算,暗中筹谋也不少,更关系到极北之地的谋算,亲去看看再好不过,当即笑道:“孙媳没意见,正想去草原瞧瞧呢!但离宫诸事,得听皇上的意思。”

晚膳后,皇帝被太皇太后叫到慈宁宫。主打一个,不过夜解决问题。

先说选秀,他一口应了,“八旗秀女积压,是该选了,也能了却宗室的婚事,挺好。”

太皇太后见他应得痛快,话锋一转:“选秀后,哀家想回草原走走,你额娘也想去瞧瞧娘家。”

“孙儿陪您去。”皇帝立刻应道。没有让两位老人自己回娘家的道理,虽然这时候前朝忙,抽出一个月还是行的。

“不必,”太皇太后摆摆手,慢悠悠道,“知道你走不开,哀家把你媳妇带走就是了。什么时候你在后宫给哀家添个重孙子,哀家就把珠兰还给你。”

皇帝刚端起的茶盏“哐当”一声撞在案上,茶水溅了满袖。

他瞪着太皇太后,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位祖母——用珠兰当筹码逼他生孩子?这招也太……直接了!

太皇太后却不看他的错愕,只慢悠悠擦着指甲:“你要是不乐意,那就算了。虽然科尔沁那边形势如火,不救不行,老婆子去信不管用了,但大不了燎原漠南,烧不到京中。”

皇帝张了张嘴,想说“珠兰是皇后,岂能说带走就带走”,可看着太皇太后那副“你不答应我就耗着,漠南就不稳当”的模样,忽然明白了——这是祖母合计好的,前面的选秀、草原行,全是铺垫,末了才亮出这杀手锏。

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忽然觉得头疼。一边是太皇太后言道北地的安宁,一边是珠兰若真去了草原,内务府的事怕要乱套……可话到嘴边,终究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孙儿知道了。”

太皇太后这才露出笑意,挥挥手让他退下。等皇帝的脚步声远了,太后才小声问:“这么逼皇上,妥当吗?科尔沁怎么了?”

“妥当不妥当,总得试试。”太皇太后捏着佛珠笑,“他不是忙吗?不是眼里只有三藩、银子吗?哀家就把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挪开,看他急不急!科尔沁没事,你就好吃好喝养着,益寿延年,就永远不会有事。”

太后:不明觉厉。

暖阁里的熏笼依旧旺着,只是这暖意里,藏着太皇太后算准了的心思——皇帝再硬的心肠,也舍不得让珠兰在草原待太久;想让她回来,就得乖乖听话。

而养心殿里,珠兰正对着草原舆图圈圈画画,压根不知道自己已成了太皇太后“催生”的筹码。

她只想着:去了草原,得把漠北的商路打通,再看看科尔沁的骑兵成色……至于皇帝会不会急?她才不担心——那少年天子,总能想出办法的。

更何况系统显示,他心中对赫舍里的忌惮,与日俱增。此刻离开内务府,将自身的势力在明面上压缩,也不是坏事。

皇帝踩着廊下的月光回乾清宫,刚跨进殿门就对着书架攥紧了拳。

紫檀架上的《资治通鉴》码得整整齐齐,可他眼里瞧着的,全是赫舍里家的影子——葛布喇在工部、户部调停得滴水不漏,商部能撑起来,一半靠他正直无私,压着八旗的躁动;索额图的海事衙门更不必说,东洋的银子流水似的进国库,海盗见了挂“大清海事”旗的船就躲;连又一次下西洋的科尔坤,都带着八旗满满的期待;远在江苏治水的心裕,上个月在靳辅的奏报里形容他“带头疏了三条河道,救十万百姓”……

“一门皆成才。”他对着空荡的殿宇低语,指尖划过冰凉的书架,声音里带着说不清的滋味。对赫舍里家是好事,可对他这个皇帝呢?

皇后的娘家子弟个个掌着实权,这势力盘根错节,再发展个几年,必然要漫过皇权的边界了。

更让他心头发沉的是珠兰,自己的妻子是如此能干。她的天赋出众,有宰辅之才。

内务府的账册他翻过,从肥皂、白糖到还在研发中的其他稀奇之物,她总能想出新法子生钱,内务府在她手里像个永远填不满的聚宝盆。

商部的明珠已经算能干了,可比起珠兰当年直接指挥马佳氏出东洋时的顺畅,总差着点火候——那些商号掌柜私下都说“还是皇后娘娘在时,进货、定价、出货,一句话就通透”。

他有时甚至会想,珠兰若生在男子身,怕是能入阁拜相,比朝堂上那群只会引经据典的老臣管用十倍。

可正因如此,才更得防着。他要用她,就得防她。否则,日后这些事端若是影响了帝后和谐,才是大事。

珠兰自己不懂明哲保身,他必须护着她后退才行。

对着铜镜扯了扯龙袍的领口,镜中少年天子的眉眼尚带着青涩,可心思早被磨得锋利——赫舍里前朝掺合了军权,那内务府不能总握在皇后手里,就算她管得再好,也得慢慢收回来。

为了科尔沁的事儿,太皇太后说要带珠兰去草原,他当时只觉荒唐,此刻却忽然动了念头:若她真去半年,正好让内务府的老人换些新面孔,把那些她一手提拔的管事调去南洋、东洋,拆了她织的网……这样不伤夫妻情分,又能让他安心,岂不是两全?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殿角的铜钟敲散了。他忽然想起每日午时,珠兰总会带着新做的点心来乾清宫,混着她的笑,能把前朝的烦忧冲散大半。

昨儿她还说“新制的玫瑰酥加了西洋糖,比往日更甜些”,那股子甜香仿佛还沾在袖口。若真半年见不着,这乾清宫怕是要冷清得像座冰窖。

至于太皇太后那句“不生孩子就不回来”,他只当是老祖母的气话。

珠兰是国母,紫禁城离不得她;太皇太后与太后更不可能在草原久待,科尔沁再亲,哪有宫里安稳。

顶多去个把月,忙完了,寻个由头就回来了。他甚至能想到珠兰回来时,定会捧着草原的羊毛说“给皇上带了新料子,做件骑射的袄子正好”。

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烛火晃了晃。

皇帝对着书架舒了口气,指尖终于松开——算计归算计,不舍归不舍,珠兰是他的皇后,是他离不开的左膀右臂。

真要让她走半年?或许……等她把草原的商事理顺了,他就以“国母不可轻离”为由,接她回来。

这样想着,他才觉得心头那股子躁气散了些,转身往暖阁走。

明早还要看海事衙门的奏折,东洋的银子还等着入账,哪有功夫纠结这些?

太皇太后的话,听着就是了。

罗刹人的鬼话听听就得了,搞什么直营,珠兰也知道往那边走陆路有多远啊,不用二道贩子那成本更高。

那一阵子,掌柜的都被珠兰培养的会说好几门语言,特别爱跟外国商人做买卖,赚的多。大姐儿既然说了咱自己不去,那就跟罗刹商人也做上了买卖。这么着,就有了让同为辅政大臣的钮钴禄家都嫉妒的,赫舍里独属草原过境贸易线。

赫舍里往北边的贸易对象,主要有哥萨克、西伯利亚商人,以物物交换为主。那边输出的多为毛皮(貂皮、狐皮等)、呢绒、钟表等;这边则以丝绸、棉布、茶叶、大黄、瓷器、烟草等交换。

但是科尔沁那边有意自己走罗刹线儿,虽然还没打通,但原本的线儿已经被他们卡着脖子,给断了路。

自打科尔垄断了草原商路,赫舍里这边的买卖也短了一部分草原线儿。问题是,有些好东西,只有罗刹人有,他们还想继续买卖呢。

掌柜们没少诉苦,嫌科尔沁有买卖也不会做。

珠兰让他们自己合计个主意,掌柜们凑一起一合计,干脆就挑拨旁人干科尔沁一票,这买卖大赚,可以做。

信送到寿春手里时,她眼神一凛,三两下读完,当即拍了桌子:“备马,叫弟兄们集合!”

富春刚从外面巡营回来,见她翻箱倒柜找令牌,忙问:“姐,出什么事了?”

“京里有新令。”寿春头也不抬,将一块刻着“云”字的木牌塞进怀里,“挑二十个精干的,要会说一流利蒙话、懂皮毛手艺的,明早前第一批出发,随内务府的车马去草原。”

她语速极快,一边吩咐手下打包伤药、账本,一边跟富春解释:“南边的事暂时稳住了,草原那边要人手,得是能混进部落里的机灵人。教牧民算账,帮着管作坊,暗地里把动静都记下来。”

安排妥当已是深夜,寿春却没歇着,反而对富春道:“收拾东西,跟我回趟京。”

富春愣住了:“回京城?南边的防……”

“有程岫盯着,出不了岔子。”寿春打断她,眼神里藏着富春看不懂的深意,“有些事,得亲自回趟京才能办得利落。”

姐妹俩快马加鞭,一路换了五匹坐骑,竟在十日后的清晨抵了京。

没回自家府邸,反而绕到一条僻静的胡同,停在一扇朱漆大门外。

门楣上“建宁长公主府”六个字,让富春惊得张大了嘴——那是吴三桂的儿媳、皇太极之女的府邸,这几年因三藩之事,早已门庭冷落。

寿春却神色如常,从袖中摸出块腰牌,上面“平西王府”四个字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守门的老仆见了腰牌,眼皮都没抬,只侧身让出条道。

“姐,你……”富春拽着她的袖子。

寿春按住她的手,沉声道:“进去就知道了,有些事,得跟里面的人算清楚;有些路,也得借他们的梯子,才能铺到南边去。”

说罢,她率先迈过门槛,朱漆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将富春的疑惑和胡同里的晨光,都关在了外面。

刚摘了男式毡帽,露出青丝的刹那,正厅里的建宁公主就“噌”地站了起来。她手指着寿春姐妹,声音发颤:“你们……你们是南明余孽?!”

寿春和富春身上的暗纹长衫,领口绣着的半朵梅花,正是南明旧部的记号——这是她们故意露的破绽。

建宁公主本以为是吴三桂派来的人,要么是施压,要么是试探,却没料到闯进来的人,还是这副打扮。

“来人!拿下这两个反贼!”建宁公主猛地拍向桌案上的铜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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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皇帝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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