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唐:我服气端贝勒!连着败于人手,不服不行。
“这孩子……”太后还在喃喃,一脸的不敢置信,“她连账本都算不清,怎能管得了千军万马?若是出了岔子……”
“皇额娘放心。”珠兰放下茶盏,语气笃定,“端敏看着跳脱,实则心思活络,又肯听人劝。火器营里的老军卒都是佟将军带出来的,包衣新兵也有冯将军带着,规矩熟得很,她只需居中调度,稳住阵脚就行。再说了,”她眼尾弯了弯,“她打小就爱缠着侍卫演武,真论起骑射刀术,营里的副将未必是她对手呢。”还有个军师在她身边,那个丫头瞅着出尘脱俗,实则最善于揣摩人心了。系统属性里,她们俩啊都是天赋出众的。
太后仍是忧心忡忡,却见珠兰说得坦然,苏麻喇姑也只是轻叹,便知这事已定下。她望着帐外沉沉的暮色,忽然想起端敏刚入宫时的模样——扎着小辫,举着玩具弓追兔子,怎么转眼就成了要守营的“贝勒”?
帐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隐约传来远处演武场的呼喝声。
谁也没瞧见,端敏格格正躲在帐后的树影里,听见“端贝勒留署防务”时,悄悄握紧了腰间的短刀,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这下,可算有正经事干了。
珠兰掀帘出来时,正见“端贝勒”站在廊下,一身银甲衬得眉眼愈发英挺,只是耳根悄悄红着——想来是听见了帐内太后的惊呼。珠兰望着她那副强装镇定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走上前低声道:“怎么?怕了?”
端敏猛地抬头,手里的马鞭在掌心转了个圈,梗着脖子道:“谁怕了?营里的防务我早摸熟了,保管出不了岔子!”话虽硬气,眼底却闪着兴奋的光,像头终于等到猎物的小豹子。
珠兰伸手,替她理了理歪掉的盔缨,“我费这许多功夫,可不是让你在营里当摆设的。”她故意激佟国纲出兵,又把“端贝勒”推到防务总领的位置,便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这孩子不止会舞刀弄枪。草原上最敬强者,此刻让她坐镇,既能稳住军心,也能为之后的事打下基础。
“您放心!”端敏挺了挺胸,声音亮得像出鞘的刀,“谁敢来捣乱,我打折他的腿!”
珠兰看着她这股冲劲,“我那三凤大纛还未用,便与你了。”端敏这般好天赋,若是真困在深宫里绣一辈子花,才是可惜了。
端敏眼前一亮,她还说这要去哪里寻摸一杆纛呢。三凤虽不如皇后常用的五凤气派,也比寻常的纛华丽的多。
“这次的事,办好了,往后没人敢再把你当‘软软糯糯的小格格’看,命运便握在你自己手上了。”珠兰拍了拍她的肩,语气里带了几分期许,“办砸了……”
“绝不可能!”端敏立刻打断,眼睛已经亮得惊人,“我这就去查岗!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营地!”说罢,转身就往营门的方向去,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
珠兰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吁了口气。为了给端敏铺这条路,她确实没少费心思——故意在演武时让她出风头,让佟国纲记住这号“小将”;又借着调兵的由头,让她顺理成章地接触防务;如今更是借着太皇太后病重、佟国纲出征的机会,把她推到了“非她不可”的位置。
旁人只当是应急,却不知她早瞧准了端敏骨子里的韧劲。这孩子就像草原上的小狼,得给她一片能跑的草原,才能显出本事来。
“为了一碟醋,包了顿饺子,倒也值当。”珠兰低声自语,唇角弯起笑意。端敏这“醋”,是她藏了许久的璞玉;这场营中防务的“饺子”,便是打磨璞玉的石。只要端敏能接住,往后的路,便能宽得多。她的舞台,不止在草原。也许,婚姻她无法自主,但婚后谁听谁的,却可以提前定下。
远处传来端敏中气十足的吆喝声,想来是在清点岗哨了。珠兰收回目光,望向黑风口峡谷的方向——那边的仗还没打,这边的“仗”,端敏可得替她守好了。
算算日子,云南也该有动作了。下面京中也会烦乱起来,一时半会儿顾忌不上这边。
气氛烘托到这儿了,主演可不能掉链子。
三日后,佟国纲的马在乱石堆上打了个滑,他猛地勒住缰绳,甲胄上的血渍被风一吹,结了层暗红的冰碴。
准噶尔人的箭雨像飞蝗似的扑过来,钉在他脚边的岩石上,箭羽嗡嗡作响。还好盔甲厚,等闲破不了防。
可惜了火炮没拉出来,不然一准儿打的你们这群蛮夷狼奔豕突。
“火器营!左翼掩护!护军营居中,不许乱!”他嘶吼着挥刀劈落一支冷箭,刀刃与箭杆相撞,震得虎口发麻。
护军营那四百新兵表现还可以,能打,敢拼。
只有几个吓得脸色惨白,握着鸟铳、弓箭的手都在抖,被火器营的老兵一脚踹在屁股上:“怂什么!放铳!拉弓!打准了赏酒喝!就跟你们演武一样,打他们!”
鸟铳的铅弹呼啸着扫过去,准噶尔人的冲锋势头顿了顿。
佟国纲趁机瞥了眼对方阵地——刚才炸膛的火炮还歪在地上,黑黢黢的炮口对着天,周围倒着七八具尸体,看装束是炮手无疑。他心里冷笑,这准噶尔人用的竟是罗刹货?难怪不经打。
可对方人实在太多,黑压压的像潮水,一波退了又来一波。
火器营的鸟铳填药慢,很快就被准噶尔的骑兵冲近了。佟国纲舞刀砍翻一个扑到马前的准噶尔兵,余光瞥见护军营的新兵开始有个别往后缩的迹象,心头一紧——再这么耗下去,别说撤退,能不能守住这处山坳都难说。
“吹号!打旗!交替掩护,往东北山脊退!”他扯过身边一个亲兵,“告诉后面的人,稳步退!”
号声凄厉地划破战场,火器营的老兵果然有章法,边打边退,像堵移动的铁墙,把护军营的新兵裹在中间。
可刚退到山脊下,前路突然涌出另一队准噶尔人,举着弯刀呐喊着冲过来。
“娘的,被包圆了!”佟国纲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这才发现自己被堵在了三面环山的死谷里。哪个向导带的路,这不是坑人么!
而谷外的准噶尔主营,首领僧格正对着一堆炸坏的火炮破口大骂。他一脚踹翻装火药的木箱,硫磺味呛得人咳嗽,“罗刹人送的什么破烂!三炮就炸膛?老子部落里就十五个会用炮的,全他娘炸没了!”
身边的亲卫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他们本来是想在商路上劫批货,首领带着大伙出来,轻装上阵,预备速战速决,一击之下远遁千里,都没带几副重甲。
本来抢了大量货物,大伙儿都很满足,要回去分战利品了,前军都回去了。
谁知道扫尾的后队居然就撞上科尔沁的亲王,手下不知道是哪一帮杀红了眼的愣头青,居然直接把人捆了回来。
中军大帐,因之滞留。
更离谱的是,本就是关两天罢了,等首领想清楚咋办再说。没想到守着人的小子还狮子大开口,擅自跟来询问情况的朝廷那边斥候要黄金万两——首领僧格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分明是把火往自己身上引。
这不,引来了朝廷的兵。还是全副武装的骑兵,若非他此次出来求稳带足了人马,同等人数一准儿被人家全歼。
也就是他的族人能征善战、忠心耿耿,才能在缺少重甲的情况下,拿人命往上堆。
“那几个亲王郡王台吉,”他烦躁地抓着自己的辫子,“抓回来干什么?喂狼吗?科尔沁和巴林部能跟咱们拼命!”早知道这么麻烦,哎……
现下,他的身份是暴露了,还是没有……
僧格犹犹豫豫,有些进退两难。局势怎么就成这样了,跟一开始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正骂着,有兵卒来报:“首领,清军退进死谷了!咱们要不要冲进去?”
首领探头往谷口望了望,清军虽然人少,却缩在岩石后面放铳,硬冲肯定吃亏,自己的族人死伤惨重,对面竟不曾丢下一具尸体,长生天啊,他们穿的什么甲衣,尽然这般厉害。场面上是自己赢,实际他有苦难言,损失太重了。
可就这么放他们走,又不行,骑虎难下了。虽然衣服都换了,但是万一他们认出他的身份……
但是,莫名其妙就把朝廷卷进来了,这时候他们还没有这么大胃口。
但是,罗刹人倒是想做甚,劫掠是假,让准噶尔与清国决裂是真?我不能上他的当!
“围着!”他左思右想,但是了半天,嘀嘀咕咕,最后咬着牙下令,“渴死他们!饿死他们!我看他们能躲到什么时候!”
但是,既然已经这样了,就干脆让他们死,到时候就不认账。僧格单纯的想着,我不认,谁也拿我没办法。
话音刚落,帐外传来一阵叽里呱啦的罗刹语。首领皱眉回头,只见那个送火炮的罗刹商人正掀帘进来,脸上还带着笑,用蒙语说道:“首领,炮好用吗?我又带了新的来……”
“好用个屁!”首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按在炸坏的火炮上,“你自己看!三炮就炸!我的人全没了!你赔我炮手!”
罗刹商人脸色一白,眼珠转了转,干笑道:“可能……可能是草原的风太大,影响了准头?要不……我再派两个罗刹炮手来?”
首领盯着他,觉得这事儿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劫货劫到亲王,莫名就索要万两黄金,打起来发现火炮是破烂……他猛地推开罗刹商人,心里突突直跳——他可不傻!
谷里的佟国纲正清点人数,护军营伤了十几个,火器营伤了二十多。这一阵突兀交锋,虽然对方炮火齐飞,但是准头很差,没怎么伤人。也多亏了内务府给换的新铠甲,是真硬实啊。
人员消耗不多,子弹消耗不少,说起来,要不是自己人太少,就对面这样的蒙古骑兵,他敢冲垮他们。
他望着谷口密密麻麻的准噶尔人,忽然觉得这仗打得真奇怪了——准噶尔人莫名其妙地动手,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围,连罗刹人都掺和进来。
北面,什么时候如此复杂了,这跟内阁分析的一点都不一样啊。
那罗刹人大摇大摆的在谷口晃悠,大声说着叽里咕噜的话,是怕自己看不到听不着?
“将军,还冲吗?”亲兵问。
佟国纲摸了摸腰间的令牌,“不急。”
他要等一个时机,将自身的优势最大化。
死谷外的风裹着雪粒子,打在准噶尔人的皮袍上,簌簌作响。
僧格勒着马,望着谷口那片黑压压的岩石——三天了,里头的清军像被冻住的石头,没一点动静,既不突围,也不喊话,静得让人心头发毛。
他手下的人按他的命令,摆成了大阵。骑兵沿着山谷四周的山脊铺开,像条长蛇,把三面环山的死谷裹得严严实实。
这阵法看着唬人,实则把战线拉得太长,每个哨卡的人手都稀松,稍不留神就可能被撕开缺口。
僧格每隔半个时辰就派人去查岗,回来的人都说“没动静”,可他心里那点疑神疑鬼,半点没消。
“这群清狗到底在等什么?”他扯着自己的辫子,烦躁地在雪地里踱步。皮靴踩在结冰的碎石上,发出咯吱的脆响。
他原以为清军没带辎重,顶多撑两天就得出来拼命,没料到对方比他还沉得住气,硬是在谷里熬了三天。
旁边的罗刹商人裹紧了貂皮大衣,呵着白气道:“首领,别等了!他们肯定是没水没粮了,撑不了多久!不如咱们冲进去,一刀一个,利索!”他指了指谷口,“等杀完了,咱们连夜回漠西,大清就算知道了,也没空来追——南边的吴三桂都快反了,他们哪有心思管草原上的事?”
僧格斜睨了他一眼,没说话。罗刹人的话听着有理,可他总觉得不对劲。
清军的将领是佟国纲,那是正经打过仗的老将,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再说,这死谷里会不会有暗道?会不会藏着斥候,正等着他们松懈,好溜出去报信?
“再等等。”他咬着牙道,“让各哨卡加派巡逻,谁敢偷懒,砍了!”他也派了斥候出去探查,却没有一队回来,搞得他也拿不准朝廷到底有多少兵在草原上了。他甚至,觉得有些恐怖。这样信息断绝的情况,还从未有过。
话刚说完,就见西边山脊的哨兵骑着马狂奔而来,在雪地里扬起一道白烟:“首领!首领!西边……西边有动静!有大队人马过来了!”
僧格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爬上旁边的巨石望去——远处的雪原上,果然有黑点在移动,看规模,少说也有上千人。
“是大清的援军?”他脸色瞬间发白,下意识就想下令收缩阵型。可军阵拉得太长,此刻收缩,只会乱成一团。
罗刹商人也慌了,拽着他的胳膊道:“撤!快撤!真被围住就完了!”
僧格望着谷口,又望着远处的援军,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杀进去?怕中了佟国纲的埋伏。撤出去?怕被援军追着打。更要命的是,秋天快过去了,冬天的雪说来就来,再拖下去,他的人连回漠西的路都找不到了。
“妈的!”他一拳砸在巨石上,雪沫子溅了满脸,这一团乱麻的局面,是怎么出现的?“传令!留一半人继续围谷,另一半跟我去看看那支援军的底细!”
风卷着雪粒子,打在他脸上生疼。也许,不该分兵,虽然自己人多,是对方的十倍,但是对方装备精良。
僧格冥冥中觉察,这一步踏出去,要么是闯出条活路,要么就是把整个准噶尔都拖进泥潭——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得选了。
死谷里的清军,远处的援军,还有身后步步紧逼的冬天,像三张网,正慢慢收紧,要把他困死在这片草原上。
死谷里的风裹着碎石,刮在脸上像小刀子。
火器营的老兵赵武缩了缩脖子,把最后一块干饼掰成两半,一半塞进嘴里,一半递给身边的新兵。
饼硬得硌牙,他嚼得腮帮子发酸,眼神却没离开谷口——三天了,除了准噶尔人的巡逻队在山脊上晃悠,连只飞鸟都没进来过。
“我说,你们护军营的,心可真够大的。”赵武看着那新兵三两口吞完饼,又拿起水囊抿了一小口,动作规整得像在营里吃饭,忍不住笑了,“就这点存粮,再耗两天就得喝西北风,你们就不怕死在这儿?”
他们火器营的其实心里有数,以他们这一身重甲的装扮,冲出包围圈是没问题的,只是佟将军肯定有别的打算,才会在这里等。但是护军营的新兵蛋子,什么都不懂,怎么也这么安稳。
那新兵叫栓子,脸黑得像被烟熏过,笑起来一口白牙格外显眼。他抹了把嘴,露出憨厚的笑:“俺们主子娘娘说了,俺们内务府的人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弟兄。只要俺们在外遇险,就一定会有人来救俺们。”
“噗——”赵武刚喝进去的水差点喷出来,指着栓子笑得上气不接,“主子娘娘?哪个主子娘娘?皇后娘娘?她在草原大帐里,难不成还能插翅飞过来救你?”
栓子却收起笑,脸膛绷得通红,格外认真:“就是皇后娘娘!出发前她跟俺们说的,‘出去了,就一个都不能少’。娘娘她,金口玉言、说话算数!”
赵武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上下打量着栓子,见这新兵眼里没半分虚的,全是实打实的信任。他又扭头看了看周围——护军营的新兵们,有的靠在岩石上打盹,有的擦拭着鸟铳,还有的正按队列巡逻,个个脸上都透着股说不清的踏实,仿佛不是困在死谷,而是在京郊的演武场。
“你们……看见主将派斥候出去报信了?”赵武压低声音问,他守在谷口三天,压根没见有人往外冲。但是斥候,肯定是派了。
栓子摇摇头:“没看见。”
“那你们凭啥确定有援兵?”赵武更糊涂了,这护军营的新兵怕不是被吓傻了?
栓子却拍了拍胸脯,黑脸上又绽开笑:“娘娘说有,就一定有!俺们在京里时,有一次跟着葛大人去直隶灾区赈灾,那回洪水把村子围了,也是断了粮,大人守在堤上,说‘人在堤在,粮马上到’,第二天漕运的船就真开进来了。”他挠了挠头,“反正俺信娘娘,那会儿能找到俺们,这会儿也能。”
赵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葛大人身份能是咱们比的,却见周围几个护军营的新兵都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接话:
“俺也信娘娘!她从不哄人!”
“上回演武,俺们队输了,以为要受罚,娘娘还赏了俺们伤药呢!”
“肯定会来的,再等等!”
这群新兵,有的才入伍半年,大部分连像样的仗都没打过,说起“主子娘娘”时,眼里却亮得像星星。
赵武看着他们,忽然觉得心里那点焦躁,不知何时淡了些。
他当了十年兵,跟着佟将军南征北战,信的是主将的谋略;可这群新兵,信的是那位远在大帐里的皇后娘娘,信的是一句“一个都不能少”。给主子娘娘卖命,好像挺好的。
风还在刮,谷口的准噶尔人还在晃悠。赵武摸了摸怀里的火折子,忽然觉得,或许……真的能等来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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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火器营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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