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兰于他而言,是年少时延续至今的习惯,不突兀,无起伏,平平静静,理所当然。
那时他总以为,她是皇后,是葛布喇的女儿,该有这样的担当。
可梦里那抹决绝的白,像一把刀,剖开了他所有的镇定——他不要她的担当,不要她的牺牲,他只要她好好的,哪怕她像个寻常女子般娇气,般依赖他,都好。
将近两年的分离,让皇帝体会到何为思念。
一场梦,让自诩身负天命的皇帝生了惶恐。
他睁开眼睛,想写“速让皇后回京”,笔尖落在纸上,晕开一团墨;想写“漠西诸事交与他人”,却又想起她信里说“分草场的事快成了,再等等”。
大局,一切都为了大局……
梦里的血色又漫了上来,他猛地将笔摔在地上,墨汁溅了满地,像极了她脖颈间流淌的血。
商路、准噶尔、罗刹人……
谁说草原没有危机的,明明是群狼环伺!
“朕要去漠西!”他对着空气低吼,“现在就去!”
侍卫们跪在地上,没人敢接话。他们从未见过皇上这般失态,仿佛天塌了一般。
梁九功膝行往前,恭敬叩首,等待皇帝冷静。
康熙跌坐在龙椅上,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第一次觉得这紫禁城大得可怕。
他拥有天下,却护不住一个只是去往草原,就会脱离他羽翼的女子。
天下,还不是爱新觉罗的天下。康熙无比冷静的思索着局势,从北到南,从东到西,皆乱局也。
那点帝王的骄傲,在梦里的血色面前,碎得片甲不留。
“珠兰……”他喃喃自语,指尖冰凉,“等着朕……朕这就来接你……”
梁九功低垂着头,全当自己不存在。
夜风吹进殿门,带着深秋的寒意,却吹不散皇帝心头的恐惧。
原来,他再也无法忍受她身处任何一丝威胁里,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行。
朕身负天命,梦皆有寓意,珠兰不可再留于草原,否则再有意外,朕必然抱憾终身!
这场噩梦,像一记重锤,砸醒了他所有的迟钝。他不能没有她,从来都不能。
但是……大局……
重锤砸到了系统面板上,珠兰迷迷糊糊醒来,看到皇帝的亲密度仿佛发疯一样的上涨。
什么情况……
系统:皇帝的爱,似乎与他的爱人无关啊。
珠兰:受累,我没听懂?
系统:有一种人的爱,是他爱上了他的爱。
珠兰只觉得,自己头一次看不懂数据了。这系统自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还会打哑谜了。应该是太闲,找点活干就行了。
手作版本的系统,总会有bug。
太和殿的晨钟撞过三响,康熙已端坐在龙椅上。
明黄的龙袍衬得他面容沉静,昨夜梦里的血色与惊惶,尽数敛进了眼底深处。
阶下的朝臣们奏报着南方战事、漕运粮价、河道修缮,他一一听着,偶尔开口询问几句,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波澜。
“三藩余孽已不足为惧,着杰书、岳乐等人乘胜追击,务必年内荡平。”
“秋汛刚过,让靳辅加紧修缮河堤,莫要误了明年春耕。”
“宗室王公的俸禄薪金按南洋分成发放,贪墨者,查实一个办一个。”
句句条理分明,字字透着帝王的威严。
谁也看不出,这位圣明的天子,昨夜还因一场噩梦,在乾清宫里失态嘶吼。
散朝时,朝臣们躬身退下,心里都赞一句“皇上圣明,江山有幸”。
可等殿内只剩梁九功一人时,康熙捏着奏折的手指,却猛地收紧了。
方才的镇定像层薄冰,一触即碎。
他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急促:“笔墨。”
梁九功再一次快速铺好宣纸,丝毫不敢多问。
果然,他提笔写下的,不是军国大事,又是给珠兰的信。
“漠西风寒,多添衣物。”
“太后身子弱,归途慢些无妨,护好她,也护好你自己。”
“朕在京里等着,让御膳茶房给你留着玫瑰酥。”
一笔一划,写得极慢,仿佛要将所有牵挂都揉进墨迹里。
写完又觉不妥,揉了重写,换了更急切的语气:“何时启程?让端敏护着走大路,莫要再抄近路。”
“朕已让人备好了暖轿,到了京郊,就换乘回来,路上安稳。”
不到半个时辰,竟又写了两封。
梁九功捧着信,看着皇上眼底的焦灼,还是没敢多问,只低声道:“奴才这就让人快马送去。”
康熙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窗外的宫墙上。
他知道自己不能走,南方的战事还吊着一口气,京里的政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宗室那些盘根错节的家事,也得他亲自盯着。
他是天子,是这万里江山的当家人,不能像寻常男子那般,为了心上人就抛却一切。
分离与危机,催化了康熙的感情,让他不断正视自己的需求,爱也是一种情感需求。
指尖的凉意,骗不了人。心头的焦灼,瞒不过他自己。
爱,他首次正视这个字。
那三封信,像三根牵在手里的线,一头系着他,一头系着漠西的风。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王辅臣死了,叛军散了,珠兰身边有端敏,有护军营,安全得很。
可越是这样想,心里那点不安就越像野草般疯长。
“再传旨给端敏,”他忽然开口,声音沉了些,“令她寸步不离地护着皇后,若有半点差池,朕唯她是问。”现阶段,端敏这天生将才,比佟国纲、冯唐等人更让皇帝安心。
梁九功领旨而去,殿内又恢复了寂静。
康熙望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觉得有些乏。当圣明的天子不难,难的是在天子的责任与心底的牵挂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奏折。
朱笔落下,批得依旧干脆利落。
只是偶尔停笔时,目光会不自觉地飘向西北方——那里,有他等的人,正踏着草原的风,一步步归来。
而那些送往漠西的信,像一颗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带着他藏不住的急切,盼着能快点传到她手里,盼着能快点听到那句“即刻启程”。
毡帐里的阳光刚好落在案上那叠信上,珠兰一封封拆看,康熙的字迹透着显而易见的急切,连“玫瑰酥”三个字都写得比往常重些。
她随手点开系统面板,目光扫过“康熙亲密度:89”时,指尖顿了顿。
这数字,涨得比预想中快多了。
从草原遇袭前的“80”,到如今直逼“90”,不过短短几日走完两年的数据增长率。
珠兰望着那跳动的数字,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位坐拥天下的帝王,向来是想要什么便能得什么,金口一开,满朝文武莫敢不从。
偏偏是生离死别、安危未定这种失控的时刻,才能让他卸下那层“圣明”的壳,露出心底最真切的在意。
梦里的惊魂,信里的絮叨,那些藏不住的焦灼,说到底,都是因为“怕失去”。
系统:他怕失去爱,而非你。
珠兰:我……还是看数据吧。
寻常日子里的相敬如宾、琴瑟和鸣,或许能攒起亲密度,却远不如一场虚惊来得猛烈。
就像钝刀子割肉总不如快刀斩乱麻来得痛彻心扉,能让他瞬间看清自己的心意。
“喜欢虐恋情深的帝王啊……”珠兰轻啧一声,将信笺折好放进锦盒。
目前我是爱的载体,这总没错。
即便皇帝突然爱上的是爱情本身,那没有关系,我可以是珠兰,也可以是爱情。
这种人,平日里好哄,可一旦触及软肋,情绪便会像决堤的水,汹涌得让人措手不及。
他会为了梦里的画面心悸,会为了一句“归期未定”辗转,会用一封封急信来确认她的平安——这份在意来得炽烈,却也带着几分偏执的霸道。
这一份感情,不在珠兰的设计之内。
她从不会用自己的安危去赌的,所以也没想到皇帝会有这种反应,这还是在她实际并未有任何惊险的情况下,是皇帝自己吓自己的情况下。
帐外传来阿日娜苏的声音,说舆图已经备好,等着太皇太后过目。
珠兰收起系统面板,起身时嘴角还带着浅淡的笑意。
难伺候是难伺候,可看着那快要触顶的亲密度,又觉得这场“惊心动魄”也算没白折腾。
至少,这位帝王终于明了,有些东西,与江山同样让他牵肠挂肚。
一个人,只要有爱,亲密度就会猛猛涨。
而她要做的,就是在他这份激烈的在意里,稳稳当当走好接下来的路——既要让他安心,又不能真的让他觉得“一切尽在掌握”。
毕竟,对付喜欢“虐恋”的人,偶尔的“恰到好处的失控”,才是维持亲密度的秘诀啊。
谁让这位天命核心人物的数据,系统无法锚定呢,无法一劳永逸。
珠兰想着,掀帘走出帐外,漠西的风正暖,归途已不远。
后面情节要加快啦[亲亲],时间线飞跃起来[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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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虐恋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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