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敏见一切稳妥后,心里面才稍微安定些,坐下来听着院前传过来的喧闹声,没有说话。
如今在的地方是乾东五所,不是副都统府。
宝敏没来得及感慨,就想起前些日子庄子上的管事派人给自己送来了一封信,但她那时候正受着教养嬷嬷的管束,没过几天又忙着成亲,没时间看。
这会子成亲空闲下来,一时找不到事情做,倒是能够静下心来处理。
宝敏唤来杨梅,让她取来带有自己私印标志的信件,拆开漆印看信。
管事在信里面将庄子上面的事情一一做了总结,尤其是去年培育出来的西瓜种子卖出去给农民后,今年进行回访记录发现产量更多、品质更优。
冬天上来京城购买西瓜种子的商人也纷纷回信拜访,希望今年冬天能够继续留些种子给他们带回去南方售卖。
管事说:“按照先前的约定,这些商人在南方售卖的寒瓜种子价格只比普通的瓜种子贵上几十个铜钱,并没有暴利。”
除此之外,管事还带来了好消息。
先前宝敏要他去浙闽一带找的多果之物,也已经找到,多次周转,他们才在浙江鄞县找到。询问过当地百姓后,确认就如宝敏所说,埋土可长,一藤多果,卵熟如拳、小臂大。
当地人说是一个叫徐瑗的人从福建带过来的,还热情地教他们怎么种植,刚开始没有人相信徐瑗的话,但真正种植到土地里,生长出来后,这个被他们称为“金薯”、“番薯”的东西,成果率高得吓人。
已经成了浙闽一带农民熟知的农作物,以此填饱肚子。
宝敏看到信中说到番薯,心里面难得激动!
她十岁那年也曾拜托管事找人去浙闽一带搜寻,但无疾而终。可能是因为年纪轻,说番薯的产量一藤结几十个果子,听上去就像是白日做梦,无人信服。
管事委托的南方友人也当她是闺中小姐,不知民间疾苦,糊弄糊弄便过去了。
古代信息流通不够发达,清朝的版图并不小,番薯从万历年间就流传进来,直至乾隆年间才被发扬开来。
宝敏可坐不住。
系统也是极为谨慎的,商店里面有关番薯的兑换位置是灰色,表示没有办法兑换解锁,当宝敏点着它,就会得到一连串的文字提示。
大意就是这玩意在清朝还没有完全传播开来,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没有办法兑换品质更好的红薯种苗进行耕种。
宝敏:“……”
有时候大家闺秀的道德修养真的很容易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这下找到红薯,宝敏就能够将陈氏家族推广红薯的事迹提前,不至于去到乾隆十九年,等山东胶州大旱去了,中间让那么多无辜的百姓饿死。
甚至宝敏自己还能够利用系统对红薯进行相应的改良,这个改良估计比西瓜要更简单。
毕竟陈氏家族掌握着红薯的种植方法,算得上这方面的专家,宝敏只需要将好的种苗混入其中,他们自然知晓之后要怎么做。
至于宝敏要寻的土豆和番茄,仍然没有消息。辣椒也只是听闻在川贵地区已经有少数人开始食用。但管事派去的人水土不服,腹泻严重,至今未能下床。
宝敏一一用笔墨划了横线,让杨梅将自己的专用的开花纸拿出来,研墨,坐在小桌前认真回信。
对管事的汇报,她很满意。
过些日子等她有空便去庄子上逛逛,顺带分赏众人。
土豆和番茄的找寻仍要继续,不易操之过急。
出差川贵地带的小伙多寄些银钱过去,找些好的大夫瞧瞧,千万别因为这点小事就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最重要的是要安抚好他的家人。
宝敏写起信来,偶尔能够感受到义务教育在她身上磨灭下来的痕迹——无论写什么,八百字起跳,一千字收尾。
洋洋洒洒,一堆废话。
好比乾隆作的大多数诗,没啥内涵,还浪费纸张笔墨。
宝敏不舍地将信件收尾,刚晾干,塞进信封里,准备明天让人送到庄子上去,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和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外头,刘进喜一手扶着自家走路都踉踉跄跄的主子,一边还得应和着主子的话,“是是是,今儿是主子的大喜日子,走稳当些,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老……老爷子是不是……是不是根本瞧不起我?”胤祐喝得伶仃大醉,说话都含糊,脑子却记着方才众位兄弟的神情,一遍遍在眼前回闪,挥之不去。
胤祐又哭又笑,胸口压着一股难受劲儿说不出来。
今天是他大喜日子。
五哥成亲当天,还有老爷子的恩典,特意让太子作表率带了祝语,可轮到他,就什么都没有。
年纪大些的兄长坐在下面一言不发,瞧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胤祐明明心里恼火,却被四哥五哥压着,“万事不可冲动。”
可越是压着,胤祐心里面越是气不过。
如果自己的腿是好的,老爷子是不是就能给自己几分好脸色看?
那个位置,他是不是有能力争一争,哪怕他知道争不过……
“……”
刘进喜听着心里面泛苦。
这事谁能说得清楚?
旁人也不坐在皇位上,说得多错得多。
刘进喜知道自家爷心里不平衡。
先自己结婚的兄弟有皇上的恩典,轮到自个什么都没有就算了,还要受着那些官员的打量,由着那些心思大的官员去攀交在场的成年皇子,把七阿哥当成空气。
好似厅堂里站着的人不是皇子,而是幌子。
一个明晃晃为他们站队打遮掩的幌子。
站在外头伺候的人瞧见刘进喜扶着七阿哥踉跄地过来,赶忙将房门打开,热水和帕子都一并端进去。
原先在胤祐身边伺候的宫女跟在后头进来,刚想像往常一样帮胤祐解衣裳、脱鞋、擦脸时,就被旁边站着的人接过手。
宝敏笑道:“我来吧,你帮七阿哥把鞋子脱了,便出去吧。”
刘进喜站在一旁揉着发酸的腰,看被抢了活的雪蝉愣在原地硬是不动,心里念了句该死,赶忙将人拉着往外走,边走边给宝敏和七阿哥腾出空间,“福晋要是有事,便喊奴才。奴才在外头站着,一喊就听到了。”
宝敏哎了一声,站定在床边看了眼雪蝉,指了下刘进喜,“刘伴伴留下吧,伺候着爷更衣脱鞋。其他人下去吧,别在房间里面站着了,挤得慌。”
被点名到的刘进喜应着,冷着脸松开雪蝉的手,嘴唇轻动,让她赶紧离开这,等他有空了再来收拾她。
宝敏坐在一旁瞧着刘进喜伺候胤祐,等一切都安稳后,宝敏才笑着掏出个红封递过去,“麻烦刘伴伴了。”
“使不得使不得,帮主子做事,怎么能算是麻烦呢?这都是奴才的荣幸,是上辈子积来的福分!”
宝敏:……
你主子睡着了,倒也没必要着急表忠心。
宝敏摆摆手,示意刘进喜收下赶紧走,可别在这里给自己演。
刘进喜嘿嘿一笑,摸着红封里面的钱不少,新福晋人漂亮、给钱还大方,看上去还好说话。
刘进喜觉得之后的日子怕是一天比一天好过了,只要自家主子爷能想开,之后怎么也是荣华富贵的生活。
他这个跟在一旁蹭的小喽喽,只求安安稳稳,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花老些钱,屁颠屁颠就跟到胤祐身边来。
刘进喜一出门,嬉皮笑脸就全数收敛,冷眼看着穿得单薄的雪蝉,厉声道:“自己去找金盛受罚,明天你就别伺候了,等禀报完爷之后,再决定你的去留。”
雪蝉咬着薄唇没有动,一双美眸盛着泪水,一点也不想离开这里,内心还带着些许期待,希望自己能够留下来伺候。
可院子里面的都是人精,还没等刘进喜说第二句,就有人上前捂住雪蝉的嘴将她带走,半点声没出,还不如风吹过院子树叶发出的声响大。
屋内,宝敏瞧着安分躺在床铺上的男人,不由地松了口气。
今天晚上算是逃过一劫了。
她们两人都是未成年,真压着洞房,说实话,内心过不去那道门槛。
宝敏怎么想都觉得是精神小伙小妹早恋,下一秒就能收拾收拾去教务处挨骂,准备上国旗下讲话进行反思检讨。
难受得很。
刘进喜的确是伺候惯了胤祐,一切都做得很得当。
今天宴会上的酒浓度不是很高,开了小窗后,屋内的味道就没那么浓郁了。
宝敏将摞在一旁的喜被撑开,给胤祐分一半,自己缩到被子里合眼睡觉。
还没等她睡着,旁边原先睡得很安稳的热源忽地覆盖上来,隔着被子将她整个抱住。
“你……”
“福晋,宝敏……福晋……”醉醺醺的胤祐隔着被子,埋头蹭着宝敏的颈项。
怀中的姑娘骨架小,身体软,也不知道是谁身上的体温更热一点。
酒精驱使着胤祐将内心的委屈诉说出来,先前没能在刘进喜面前暴露出的脆弱,一贯露出给宝敏瞧。
“福晋。”
“嗯?”
“……”
宝敏等了一阵,没有等到胤祐说话,反倒是等来浅浅的呼吸声。她自个被一把抱住,翻不了身,哪怕屋子里面放着冰,也被裹出一身薄汗。
迷迷糊糊睡过去,等半夜被热醒后。
宝敏:“……”
真是想把这人踢下去,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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